第九十一章慫倀逐利反不得,只等馬上踏秋風
垂花莊上次送來的走地雉很快化作一籮筐的彩羽。 陳氏剛回莊不過幾日,便打發(fā)了人送信。 寶知將底下那封安置于篋屜,只待邵衍回府,自家順手就拆開上一封。 倒也沒說旁事,左右不過是莊子上什么都不缺,每日念佛聽經(jīng)云云。 等到最后一張時,婆母猶猶豫豫留下一句“寶兒向來心軟,而小衍生性固執(zhí),有些事上切莫遷就他,看顧自家身子才是正經(jīng)”。 寶知舌根抵上上頜,“啪”一聲,將信紙倒扣在腿上。 “嗯?縣主可是又頭疼?”惠娘進門見寶知雙頰通紅、桃目含水,以為她又著寒。 寶知干笑一聲,裝作無意,拿著信紙上下扇風:“沒…許是太熱了?!?/br> 惠娘今日還穿了夾棉的外衣,一聽更是慌張:“??!了不得,怕是燥熱!”說罷便要婆子將熏爐挪出去。 寶知忙制止,再叁保證,且在惠娘的注視下喝了兩碗話梅偎小吊梨湯才叫其放下心來。 外出而歸的邵衍無知無覺,喜笑顏開地趕回來陪寶知用膳。 “聽說今日母親寄了信來?” “對。娘寄了兩封,指給你的那封落奩里頭呢。待會你若得空便去讀了,明日我們一道回。” 邵衍卻顧左右而言他,嗯嗯半天,一聽就是隨口糊弄,除卻轄菜,目光便時不時落到寶知臉上,好似餓了多日的餓狼于林間覓食時偷覷溪畔飲水的小鹿。 被他覷幾眼,本被幾碗梨湯壓下的燥熱復節(jié)節(jié)攀升上女孩的后背。 寶知回想起這些日子幾近日日換一次衾褥,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打她及笄后,邵衍宛若魅魔一般,晨起也好,天擦黑也罷,拋開她小日子那些天,毫不費力地引誘她。 雖然……雖然這事你情我愿…… 今日叫長輩來信委婉一提,她才從桃色滿園的氛圍中清醒一些。 想不到過去不足一月,從殿試后幾日到放榜前幾日,他們幾近日日笙歌。 怨不得這幾次無論如何請人擦銅鏡,映射出的美人總有幾分憔悴。 真是吸人精血的妖精。 寶知咬牙切齒,心安理得將因長輩的提點帶來的羞恥統(tǒng)扣到丈夫頭上,只冰清玉潔地憐惜自己年輕受不住誘惑。 她無法否認自己的沉淪——性竟是這樣美妙的事物,令人食髓知味。 沒辦法,眉目英俊的公子錦袍桂水香,遠沖飛雪過正堂,誰料盈盈燭火下,束縛層層落地,露出漂亮的手臂曲線。 當被他攬入懷中,寶知的心底便生出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隨即往下,鉆入小腹深處,只逼出陣陣酸意。 偏偏作為新婦,她總要擺出一副承不住的模樣。 吶,是他便要,我也沒辦法。 她期待著,由邵衍出頭在府內(nèi)府外坐實肇事的行徑,以便繼續(xù)理所當然享受極樂世界。 “鐏鐏?”邵衍忽然開口:“怎么了?” 寶知發(fā)覺自己盯著邵衍微微松開的衣襟出神太久:“啊,我在想后日爾曼婚宴的事宜?!?/br> 她笑著胡謅掩飾:“也不知道陸家的姐妹會不會來?!?/br> 男人鳳目微微翕張,嘴角一抿,竭盡將笑意同箸上的白米一同吞咽。 寶知心頭的火燒個沒完,不住埋怨為何天黑得那般遲。 為什么不能端起茶盞后放下,就有神力抹去其中叁個時辰? 好不容易忍到寢間,卻不等她道貌岸然,邵衍很是老實溫柔地摟她,只有一吻落在女孩額上,旁的,便是手都不曾亂碰。 什么?就這樣干睡? 寶知悻悻閉眼,說不上是掃興還是慶幸。 她都沒有空間施展欲拒還迎! 可是他沒發(fā)現(xiàn)她動情了嗎? 不對! 寶知復睜眼。 便是在秋闈前,陸家子弟進京趕考,陸家?guī)孜环蛉藥е畠簜円惨坏廊刖?,一是為照顧學子,二則是上南安侯府商討婚事。 那時元曼便鬧得場面尷尬,陸家便再也沒有上門——爾曼成婚他們怎么可能來。 哎,邵衍早知她那時心不在焉! 偏偏他又裝得這般好! 好似只有她一個人情迷意亂! 好好好! 她氣得牙癢癢,將唇邊男人晶瑩的鎖骨狠狠吮出紅印。 第二日邵衍疑惑問道:“不知怎么的,這紅了一片。” 寶知溫和回道:“不知道呢。興許是蚊蟲叮咬?容啟你對自家身體也太不上心了呀?!?/br> 邵衍看著妻綻開的笑顏,不知為何,脊背一陣發(fā)涼。 她明明笑得這般明艷動人,卻似面上色彩斑斕的葩蕾,暗藏危險。 “昂,好的吧?!彼砂桶偷?。 接下來數(shù)日,寶知甚是柔情似水,體貼到邵衍受寵若驚。 他旁敲側(cè)擊:“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寶知一面讓丫鬟將明日赴宴的外衫再擺到熏爐上,一面彎著眉目:“嗯?怎么啦,為什么這么問呀?” 邵衍抿了抿唇:“沒事……” 明日。 明日便是曠了第叁日,也算是可以了。 他心中算了一通,不禁喜笑顏開,將寶知摟得更緊些。 邵衍并不汲汲于子嗣,可終歸認同母親部分觀點,若是太頻繁過早有了孩子,怕是對妻身子不好。 當然,他并不是自作主張定下規(guī)矩,只是這兩日預備著晏非白的婚宴,忙得后腳跟踢后腦,有一日幾近宵禁才回府。 等明日時便同鐏鐏談一談罷。 一定要說,不能拖了。 被好友央托的宗室公子心中倒是條條列好任務,可惜千算萬算,不想計劃趕不上變化。 “jiejie!好jiejie!你終于來了!” 已同寶知差不多跟頭的少年馱著垂下腦袋的青年,見路徑轉(zhuǎn)來一行人,本是一臉警惕,望見為首的女子,轉(zhuǎn)而驚喜不已。 “怎么不找間廂房先歇一歇?!迸蜕⑾瘯r寶知便得了弟弟身邊的人送來口信,只得匆匆同周邊的夫人少奶奶們告辭。 喻臺還未至變聲期,在jiejie面前仍如孩童時那般抱怨:“我說了!可師兄不肯,而且也不要小廝侍衛(wèi),只拽著我!” 寶知好笑著伸手拍了拍邵衍的小臂,男人本是毫無聲息地垂著頭,驟然抬首,竟生出幾分力氣,將手從喻臺肩膀上抬起,憑借自己的力氣站定。 喻臺怕他醉迷了眼,大庭廣眾之下唐突jiejie:“師兄!姐夫!這是我jiejie,你莫認錯了?!?/br> 邵衍愣愣看著眼前人遠山芙蓉的眉目,不等寶知扶他,猛然向前一步。 “師兄!” “公子!” “縣主!” 一時間,二門不遠處的小院被眾人驚嚇與不安的呼聲包圍。 所有人之中,唯寶知淡定自若。 正如她當初自信邵衍心甘情愿做她的局中棋一般,寶知知曉邵衍想要做什么。 果然,男人垂下頭,被酒氣熏紅的鳳目便貼上縣主的頸窩。 “鐏鐏?”邵衍在寶知耳畔含含糊糊試探。 寶知沖弟弟搖搖手,眾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諱地環(huán)抱著丈夫的后背,一面揉了揉他有些凌亂的冠發(fā),一面細語:“是我。你怎么不聽我的話呀,我來時都叮囑過,讓你量力而行。怎么貪杯了?” 喻臺在一旁看著,有些不好意思,跳到一旁,丟下一句“我,我,弟弟先回府”,好似火燒眉毛一般落荒而逃。 邵衍抬起頭來。 他還是那般愛笑,許是喝酒了,本就清俊的面孔染上粉色,看得寶知更加心癢。 “是因為吃酒吃醉了才笑嗎?” 難不成因為她也喝酒了,所以跟他一般呆呆傻傻不成? 邵衍慢吞吞回道:“不是因為貪杯?!?/br> “不是貪杯。”他翻來覆去只說得出一句,反而渾身有力一般,拉著她的手就往晏府二門走。 寶知猝不及防,只得加快腳步跟上。 想來他真是醉糊涂了,連周席玉喚他也不回頭。 現(xiàn)下倒是春闈放榜后寶知頭回同周席玉與傅嬋打照面。 先頭本是怕周席玉不自在,寶知也識趣不上門尋傅嬋。 他蓋是從落榜的打擊中釋懷些許。 想到這,寶知勉強停下腳步:“周公子莫見怪,容啟醉迷糊了?!?/br> 邵衍喝醉后手腳沒個輕重,寶知累得額角冒汗才叫他一道停下。 “家去??煨┘胰??!?/br> 醉酒的公子誰也不認識,茫茫間,眼里只有杏腮桃目的縣主,見月中聚雪攢出的人兒將心思挪到旁人身上,很是不滿。 周席玉想到席間邵衍替他擋下的酒,下意識要脫口的嘲諷便被默默吞咽。 也罷,梁縣主哪里懂得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同她計較反而耽誤阿衍休息,他敷衍地行禮,眼疾手快將要飛身出馬車的傅嬋扣回車內(nèi)。 “寶jiejie!寶jiejie!”被周夫人寵得無法無天的女孩偷著嘗了好多杯「甜水」,眼睛亮得不像話。 “噓噓噓!聽話!你寶jiejie現(xiàn)下不得空?!?/br> “騙人!”喝醉的傅嬋脾氣大得嚇人:“我不信?!?/br> 周席玉見她東倒西歪,只得將女孩抱到膝上,一本正經(jīng)哄騙她:“哈?為夫什么時候騙過你?” 傅嬋大聲道:“今日晨起你就騙我!我說了吃不下,你還往里……” 這個呆子! 好在爹娘的馬車離得不算近,丫鬟小廝都在外頭,否則叫旁人知曉了…… 周席玉惱羞成怒,一時間惡向膽邊生,氣勢洶洶堵上那一張一合的紅唇。 ———- 下章又可以開車啦,真正的車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