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顧城自己租的房，房東也沒有將家里搬空，至少留了家具和碗筷。

    顧城正思索著，蘇子柒走進店的里間調監(jiān)控，而老板還在喋喋不休：“那個人說他是剛搬來的，房東家里的東西都被老鼠咬壞了，所以要買新的。我不知道他住哪兒，不過有幾次傍晚快打烊的時候看見他往西城區(qū)走，估計是在那里租房?！?/br>
    “話說西城區(qū)最近不是出事了么，我這段時間倒是沒看見他......”老板說著，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的兩位是警察，于是頓感后怕，“你們找我問這些，他......他不會就是兇手吧！天??！”

    顧城寬慰道：“沒事，不用太過恐慌，具體誰是兇手目前警方還沒有結論，不要激動?！?/br>
    .

    蘇子柒和顧城離開的時候，老板還在拍著胸口喃喃：我怎么就這么倒霉。

    車上，蘇子柒問顧城對案件有沒有想法。

    顧城道：“生活用品店的老板因為幾次撞見付均在傍晚時分往西城區(qū)方向去，所以誤以為付均就住在西城區(qū)。但實際上他所住的出租屋在城西老市場，老市場距離案發(fā)地有一定距離，他在案發(fā)前頻繁出入西城區(qū)的行為確實很可疑?！?/br>
    “你覺得他為什么會在來到粵東之后購置這些生活用品？”蘇子柒說，“平口改錐，晾衣服的粗麻繩，菜刀，鐵質撐衣桿，釣魚線......老板的私人監(jiān)控也確實拍到了付均購買這些東西的全過程?！?/br>
    顧城放低座椅，半躺在副駕上：“而且他買的東西跟法醫(yī)尸檢結果中判定的作案工具很吻合?！?/br>
    .

    蘇子柒一路開著車駛入市局，在規(guī)定的停車位上停好。

    顧城先一步下車，上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到秦晏。

    想著想著就帶著走訪結果不由自主走進了秦晏的辦公室。

    .

    他看見秦晏躺在窗邊的木質搖椅上，正半閉著雙眼。

    顧城慢慢走近他。

    秦晏手邊的煙灰缸沒有及時清理，比上一次來辦公室的時候又多了一層薄薄的煙灰，兩根抽到只剩下一點的煙蒂安靜地留在煙灰缸內。

    “秦隊，”顧城低聲喚道，“走訪過了，有目擊者看見嫌疑人頻繁進入西城區(qū)，而且嫌疑人在一家生活用品店購買了疑似作案工具的東西，賬單和監(jiān)控都還在?！?/br>
    秦晏緩緩睜開眼睛，嗓音微微嘶啞：“辛苦了?！?/br>
    顧城隨手將有關的資料放在辦公室的茶幾上，眼神卻暗了暗，看向秦晏，張口卻欲言又止。

    .

    秦晏從木質搖椅上起身，視線于顧城齊平：“還有事？”

    “沒有，”顧城往后退了兩步，站在門邊，手緊緊攥著門把手，想走，卻又不肯走，于是沒話找話道，“要讓付均來一趟嗎?！?/br>
    秦晏搖搖頭：“等另一批出外勤的回來，你走之后我向上申請過搜查證，對付均的住所進行勘察，如果作案的真是他，他住的地方會留下痕跡的?！?/br>
    “你就這么篤定第一現場在付均的家里？雖然案發(fā)時他出現在監(jiān)控畫面里的確被拍到了，摩托車腳踏板上的輪廓也確實可疑?！鳖櫝堑?。

    “付均剛來粵東，人生地不熟，稍微弄錯一步就很有可能滿盤皆輸，”秦晏語氣淡然，站在原地笑一下，又摸出煙盒，將一根煙塞進嘴里，另一手將煙點燃，“雖然不知道王亞婷是怎么心甘情愿跟過去的，但我能想象出王亞婷跟他接觸的時候絕對沒有戒心。他騎摩托車離開家的時候正好是三月七號凌晨，車上的可疑輪廓八成就是用來裝王亞婷尸體的麻袋。”

    顧城似乎有意跟秦晏唱反調：“那又怎么樣？”

    秦晏皺著眉看顧城：“時間地點都對得上，王亞婷當時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付均要把尸體從城西老市場運到西城區(qū)，只能選擇借助交通工具。假設他真的是殺人犯，他有膽子在公共交通系統里留下自己的把柄嗎？他連從首都來粵東都不敢乘坐正規(guī)車輛，要不是監(jiān)控拍到，誰知道他來？”

    所以付均一定是自己弄了輛車，才能把王亞婷的尸體運走。

    顧城繃著臉不說話。

    秦晏又道：“幾乎每一個犯案的兇手都會下意識覺得自己家附近的區(qū)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是兇手給自己設定的安全區(qū)。安全區(qū)通常距離兇手的住所或常去的地方非常近。部分涉及命案的刑事案件中，多數犯罪嫌疑人都會有‘以家為中心’的作案規(guī)律和習慣，這是經驗之談，也是理論之談?！?/br>
    顧城道：“如果不是呢，如果第一現場不是付均的家，你要怎么收場——領導，你是不是太急于求成了?！?/br>
    沉默的人變成了秦晏。

    秦晏輕輕瞥他一眼，不知道是在嘆氣還是在笑，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尼古丁和薄荷味混合的煙霧從鼻尖逸出。

    “秦隊?！鳖櫝强粗?。

    “你說得沒錯?！鼻仃陶Z氣淡下去。

    顧城有些摸不著頭腦。

    秦晏道：“我確實很想快點結了這個案子。”

    “你——”

    “再不結案，沒法向上級交代，”秦晏抱歉地笑笑，“不止是你，我也怕被領導指著鼻子罵，廳里那些老家伙個個都是難應付的，他們太久沒有下地了，總覺得查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實際上累死累活的都是我們?！?/br>
    .

    這大約是顧城頭一次看見秦晏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要疲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