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維東挑眉，這話怎么那么耳熟。

    “爸，媽，平時你們都教她些什么？”

    周佩蘭對自己的教育很滿意，聽聽，孫女多會說。

    “不滿意以后你自己教?！敝芘逄m不客氣地說。

    任維東哪有空：“得，當(dāng)我沒問。我洗衣服去?！蹦贸霭锏氖嶙臃试淼任?，臟衣服連同搓澡巾倒盆里。

    任依依過來拉住他的手，仰頭質(zhì)問：“爸爸為什么還不把車開回來？”

    任維東嘆氣：“閨女，有沒有一種可能爸爸晚上得出去？”

    好像是有這種可能。

    “那你咋不告訴我？”任依依很生氣，瞪大眼睛看著他。

    任維東：“誰能想到你小小年紀(jì)這么愛cao心。小心長不高?！背X袋上使勁按一下。任依依往前趔趄，趕忙抓緊爸爸的衣裳。

    周佩蘭心疼：“你手重，輕點?！?/br>
    任維東松手，任依依跳起來打他的手。任維東吃痛，小丫頭滿意地笑了，落地沒站穩(wěn)，雙膝跪地。

    任維東哈哈大笑。

    任依依氣得小臉通紅。任覺新一看孫女要哭，扔下澆菜的水瓢，過去抱起孫女瞪兒子：“虧你還是個當(dāng)爸的?！?/br>
    小丫頭撲到爺爺懷里，“他不是個好爸爸。我要mama！”

    任覺新使勁抱起她：“好，要爸爸不要mama。回頭我就叫你爸爸給你找個mama。有了mama咱不要他?！?/br>
    任依依使勁點頭，猛然抬頭：“不要爸爸找。我自己，我找到了。”

    忙著收拾地的周老師忍不住停下。

    以前老兩口不會種地種菜。下鄉(xiāng)三年，什么農(nóng)活都會了。從鄉(xiāng)下帶來很多菜籽，改革開放前的日子很苦，老兩口就把院子里的花草拔了改種菜。不過那時候得上課，還得伺候老的照顧小的，種的菜只夠全家隔三差五吃一頓的。

    早幾年退休后，依依上了幼兒園，一天到晚沒多少事，老兩口全撲在菜地上。一年到頭不用買菜。

    任維東不等爹媽輪番訊問：“她說的就是林云香?！?/br>
    小丫頭還不知道她爸和她同學(xué)mama有一段，點了點頭：“對啊。小北mama答應(yīng)嫁給爸爸了。”

    老兩口齊聲問：“真的？”

    任維東點頭。

    周佩蘭瞬間忘了她的菜地，著急忙慌走進(jìn)堂屋，到屋里又停下回頭問：“我要干嘛來著？”

    一家三口一起搖頭。

    周佩蘭自己想到了，“維東，我跟你爸買的床單被套，你來看看云香那閨女喜不喜歡。人家說了，不弄臟弄壞，人家還給退。我和你爸還想買暖瓶洗臉盆，再買幾條絲綿被。我覺著不如棉被好?？涩F(xiàn)在流行那個。”

    祖孫三代面面相覷。

    任依依：奶奶這是干嘛呢？人家還沒說完呢。

    任維東：我結(jié)婚怎么我媽比我還激動。

    任覺新放下孫女搖頭嘆氣：“維東不缺錢。小林是個主意正的?，F(xiàn)在年輕人喜歡素雅淡的，叫他們自個買?！?/br>
    周佩蘭看著手里艷麗的牡丹花床單：“這不好看？牡丹花中王，鋪在床上多氣派。”

    任依依喜歡：“奶奶給我。”

    周佩蘭看向任維東。

    任維東明白他媽想兒媳婦想瘋了。

    平時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

    周佩蘭平時也沒少催兒子，只是有些話剛起個頭就被任維東堵回去了。她又怕兒媳婦不喜歡孫女，就安慰自己，孫女大了再找也好，兒媳婦不敢虐待她。

    任維東點頭：“給她吧?！?/br>
    “明兒你去買？”周佩蘭問。

    任維東：“我衣柜里還有兩套洗好了沒用過的?！闭f著一頓，“明天哪都不能去?！?/br>
    任父：“又有客？”一想親戚來過來，“你朋友？”

    任依依抱著床單在小臉上蹭蹭，滿意這個觸感：“小北mama來。小北mama上街給你們買東西去了。爸爸要送她去，小北mama沒讓?！?/br>
    饒是老兩口知道林云香答應(yīng)嫁給任維東了，也沒想到進(jìn)展這么快。一時間老兩口不知道說什么好。

    好一會兒，周佩蘭忍著笑說：“來就來，還買什么東西?！?/br>
    任覺新點頭：“按理說該咱們?nèi)ニ姨嵊H。”

    任維東：“我也說不用買。她非說頭一次上門，哪有空著手去的?！?/br>
    正準(zhǔn)備披著床單出去顯擺的小丫頭轉(zhuǎn)向她爸，小北mama有說這話嗎。

    任維東：“媽，你好好的床單要廢?！?/br>
    周佩蘭愣了一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床單在孫女頭上，待會兒就會變成袍子，“依依，奶奶先幫你收起來?！辈淮⊙绢^拒絕，拿著床單去東偏房，孫女臥室。

    到臥室門口，周佩蘭想起林云香的孩子是男孩，問任維東是不是得給孩子準(zhǔn)備臥室。

    上午這澡任維東沒白洗。

    他試探出李有良確實沒想過離婚，他想著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也探聽出李家老兩口真疼小北。小北在家的時候自己住。也打聽到小北喜歡跟依依玩，不是依依漂亮?xí)f，跟個小大人似的，而是依依會玩兒。等等這些，叫任維東對攻克林云香充滿了信心。

    可惜，沒等他用招，林云香就提出結(jié)婚。

    任維東在心里感慨一句，計劃趕不上變化。

    “住我姐臥室?！?/br>
    任覺新下意識說：“你姐回來住哪兒？”

    任維東：“我姐指不定什么時候回來，趕明兒慢慢收拾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沒房子?！?/br>
    任維東的姐夫是軍官，部隊軍官過年不得休假，帶頭執(zhí)勤。任維東的姐春節(jié)有假，可路途遙遠(yuǎn)，她不敢一個人帶著孩子回來。想回來一趟得兩口子都有假才行。

    周佩蘭贊同任維東說的，又怕老伴兒瞎想。一輩子沒寫過一篇文章，心思敏感的跟文人似的。

    “明兒小林過來，問問她小北喜歡住東偏房還是住西偏房?！?/br>
    任依依不禁問：“可是爸爸和小北mama后天就結(jié)婚了啊。明天——”

    “什么？”

    老兩口異口同聲。

    任覺新讓老伴先問。周佩蘭問任維東：“什么叫后天結(jié)婚？”

    任維東也不知道林云香哪根筋搭錯，還是洗澡的時候不小心腦袋灌水了：“要說這事還得多謝她爸媽和李家人。不是他們幾乎天天去，煩的林云香想躲個清靜，她也不會——忘了，她是提出結(jié)婚，我說的干脆后天先把證領(lǐng)了?！?/br>
    周佩蘭頓時不禁說：“我就說小林看起來不像說風(fēng)就是雨的人，怎么突然要結(jié)婚?！?/br>
    任覺新：“那就先把你姐的東西收拾出來。小北喜歡什么？是不是給他買幾個玩具。那孩子老實得很，依依，回頭他來了，不許欺負(fù)人?！?/br>
    依依氣的大聲說：“我怎么會欺負(fù)他？李小北都同意他mama當(dāng)我mama了。”

    任維東被閨女吵得腦殼疼：“小點聲。不是咱家院子大，左鄰右舍都被你喊來了。”

    “爺爺污蔑我?！比我酪乐钢隣敔斅裨?。

    任維東挑眉：“你還知道污蔑？”

    “不要和你說話?！毙⊙绢^氣得找奶奶。

    任覺新叫任維東趁著天兒還早，去街上給小北買些吃的玩的。老實孩子突然到了陌生環(huán)境肯定拘謹(jǐn)。

    依依那么多吃的玩的，隨便挑幾個給他就行了。依依也不介意分享。任維東心里這么想。他還是開車上街。

    小北頭一次登門，所有人都不介意也不能叫他撿依依的舊玩具。

    任維東不知道男孩子喜歡什么，考慮到小北喜歡跟依依玩，就挑依依喜歡的。

    太陽快落山了，任維東拎著大包小包到家，任依依接過去打開一看，滿臉嫌棄：“爸爸買的什么啊？這個我有了。這個槍一點不好玩，打不出子/彈。”

    準(zhǔn)備做飯的老兩口聞言停下，什么小槍還打彈。朝堂屋看去，是一把小塑料槍。

    任維東一一奪回去：“這是給小北準(zhǔn)備的?！?/br>
    小丫頭很是意外：“你怎么不叫我？我知道李小北喜歡什么。爸爸真是——”無奈地翻個白眼，“有錢也不會花?！?/br>
    任維東裝聾作啞，拎著東西去依依臥室隔壁。

    天氣寒冷，菜地不著急，任維東出去的時候老兩口也沒管菜地，帶著依依給小北收拾臥室。

    任家老兩口的臥室也寬敞，屋里有幾個柜子，周佩蘭就把閨女的東西先放他們臥室。如今臥室里除了床鋪好了，哪兒哪兒都空蕩蕩的。

    任維東把玩具零食放在干干凈凈的書桌上，任依依蹦蹦跳跳進(jìn)來：“爸爸怎么不拿出來？”

    “你可真像個小喇叭。”任維東拽著閨女出去。

    任依依往里扒拉，“你不拿我拿。”

    任維東抱著她出去：“車?yán)镞€有?！?/br>
    小丫頭不掙扎了：“爸爸買的東西李小北肯定不喜歡?！?/br>
    任維東：“回頭爸爸給你幾塊錢，你陪小北買去?！?/br>
    “我可以買彩虹糖嗎？”

    彩虹堂是五顏六色面條形糖，外面裹著一層細(xì)白糖，軟軟的。論味道遠(yuǎn)不如奶糖或巧克力糖，甚至不如四方塊色彩鮮艷的瑞士糖。不過可以邊吃邊甩著揉搓著玩兒。

    任依依很喜歡，任維東不準(zhǔn)她吃太多。不吃軟糖或巧克力，任依依一周可以吃兩次，吃了別的糖，一周最多一次。

    “那天你和小北兩個把車?yán)锏奶侨怨饬?，還想吃糖，牙要不要了？”

    小丫頭抓著任維東的手，垂頭喪氣，小聲嘀咕：“我叫小北mama給我買。”說到此來了精神，“小北mama今天買糖了嗎？”

    雖說是來見兩位老人，以任維東對林云香的了解，她不會忘了孩子。

    翌日上午十點左右，依依坐在大門檻上等來林云香。小丫頭歡快地跑過去，嘴上喊著李小北，眼睛一個勁往林云香包里瞅。

    小孩子沒開學(xué)，老年人退休后沒什么事，以至于胡同里有不少人。林云香沖他們笑笑點點頭，拽著小北往前走。

    依依不得不跟上。

    林云香關(guān)上門，包遞給依依。小丫頭高興壞了。小北mama真好！不愧是她自個選的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