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祝渂，胸腔驀地一陣心悸。

    遲意手撫上心口，說：“你想讓陸淮離開這里，不再提這件事。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和他的關(guān)系，特別是白霖左沖他們，對嗎？”

    梁聲沒說話。

    實在是遲意猜得太準(zhǔn)確，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對。”梁聲猶豫著，咬了咬牙承認(rèn)道：“其實我也知道他找我是要干什么，無非就是因為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想找我道歉、找我和好，可是然后呢？”

    “然后我們又變成以前那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再待在一起廝混？遲老師，我不行的。”梁聲的聲音崩潰中帶著可怕的理智，他用了“廝混”這一詞，自己都不想再承認(rèn)那段感情了：“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那還不如不見。”

    “我和陸淮……跟你和祝老師不一樣。陸淮對我，沒有愛，我們一開始就是錯的?！?/br>
    遲意眼睫顫了顫：“你是說……”

    梁聲似乎沒有聽見他說話，兀自剖白著：“以前，是我太自負(fù)了。我總以為，時間久了，他會變得喜歡我。我不奢求愛，但至少也有一點喜歡?？赡羌伦屛抑?，于他來說，我不過是個供他玩樂的玩具，他喜歡乖的，聽話的，而我剛好兩者都占，又不愛多嘴……”

    梁聲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有錢人的喜歡，是這樣的廉價。遲老師，你知道嗎，以前我真的好羨慕你?！?/br>
    可是就在剛剛，他不小心撞見了對方不為人知的脆弱的一幕，恍然知曉原來對方同自己一樣，也有藏起來的苦。

    是啊，這世上哪有事事順心。

    苦難才是常態(tài)。

    門外，傳來沫沫和小丁交談的聲音，兩人吃完飯回來了，遲意迅速從怔忡的狀態(tài)抽離，立刻恢復(fù)了以前的樣子。梁聲看著他這令人驚嘆地變臉?biāo)俣?，在心底對遲意又有了新的認(rèn)識。

    他怎么可以轉(zhuǎn)換得如此得心應(yīng)手？

    難道之前在人前的冷漠，都是刻意豎起的、保護(hù)自己的外殼？

    如果是這樣，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點。

    “我知道了?！边t意沉默了會兒，說：“我可以讓祝渂不插手這件事?！?/br>
    “您想怎么做?！绷郝晢柕馈Ｌа弁?，正巧能看見遲意安靜的側(cè)顏，平日給人鋒利難惹的感覺不復(fù)存在，有的只是平靜，可怕的平靜。

    遲意聲音很低：“很簡單粗暴的方式。”

    不過是拆東墻補西墻罷了。

    **

    下午將要拍攝的戲份讓組里上下都異常興奮，來現(xiàn)場觀看表演的人甚至比上午還多。林澎跟余聲從休息室過來，差點被堵在外邊進(jìn)不去。

    “都圍在這兒干嘛呢，還工作不工作了？”

    眾人立刻噤聲，自覺讓開一條道。吳主任艱難地從人群中擠過來：“林導(dǎo)，場地都安排好了，兩位主演也已就緒?！?/br>
    林澎臉上沒什么表情，指了指這群烏泱泱的人：“那這群人呢，留在這兒逛菜市場嗎?！?/br>
    確實像逛菜市場，頭挨著頭，全是人。甚至連b組的場務(wù)人員都圍過來了。

    他就納悶兒了，拍個床戲而已，用得著這么激動，又不是他們拍。

    以前在組里見得還少了？

    吳主任立刻明白過來：“哎！我這就去讓b組的人都回去?！?/br>
    “別光是b組?！绷峙煺f，“把這邊都清場，我和老余過去就行，就天花板一個鏡頭，用不了那么多人?！?/br>
    吳主任沒懂：“啊？全部清場？”

    這在以前可是沒有過的cao作。

    就算是清場，那也是屋里不站人，機(jī)器外邊還是要有的。

    林澎：“我說的是英文嗎？”

    吳主任立馬夾緊了尾巴：“哎！好嘞，我這就讓他們都離開！”

    所有工作人員帶著遺憾離去，動靜吵吵鬧鬧的，遲意恍若未覺，坐在窗邊，帶著耳機(jī)閉著眼睛養(yǎng)神。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絨毛近乎透明，連小丁在遠(yuǎn)處喊他都沒聽見。

    臉上的暖意忽然消失，遲意似有所感，輕輕睜開了眼。祝渂高大立體的身影打在他身上，影子將他全部籠住。

    “在聽什么。”祝渂拉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遲意沒說話，摘下一只耳機(jī)遞給他，后者接過，塞進(jìn)耳朵里，和他肩膀靠著肩膀。

    平靜而普通的一個午后，金色的陽光透過窗外高大挺拔的垂楊柳，在他們身上打下斑駁的光點。

    同他一樣，祝渂也閉上眼，享受著難得的靜謐。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地上，兩道影子靠得極近。忽然，遲意將頭一偏，沉默地，悄悄地，讓他的影子靠在了祝渂影子的肩頭。

    他尋找角度，看得認(rèn)真，絲毫沒注意到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歸路（road）》第二十二場，二十三場，二十四場，都是陸橋和林川的床戲。

    地點依舊在陸橋的出租屋內(nèi)。第一場接在林川喝醉后，出租屋只有一張床，陸橋帶著他去浴室洗澡。喝醉酒的林川宛如孩童一般，什么事都做得亂糟糟的。

    浴室外，陸橋聽著里頭傳來的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眼皮子跳了又跳。

    他脫掉鞋，光著腳站在浴室門口。

    “林畫家，你怎么樣，還好嗎？”

    這個出租屋真的很破，浴室也修得不咋樣，大門像是擺設(shè)，根本鎖不住。透過那條要開不開的縫隙，陸橋輕易就看見林川脫得精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