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喘息
簡牧晚面不改色,頭側(cè)向左,臉頰大半抵進枕巾里,一動不動。 不吃試探威脅這一套,她打定主意裝睡,便裝到底。容忍他伏在身上,視線如有實質(zhì)聚在一點,她的睫尖。賬卻一筆筆記在心里,等睜眼再算。 蔣也雙臂撐在兩側(cè),身體拉開半指距離,低頭看她。 失血緣故,她的臉色如蒼縞,白日亮光籠罩,猶同金紙。 她的睡顏沉靜,像格林兄弟筆下的睡美人。除了鼓噪的心跳。咚咚的震響,出賣她并不平靜的內(nèi)心。 蔣也撐著下巴看了她一會。 突然伸出手,捏住她的臉頰。一左一右,面團似的捬在掌心。 他邊笑,邊有意咕噥:“真的沒有醒?” 惱火的心跳聲咚咚地捶著,催促他趕緊離開。 搭在一旁的手已經(jīng)握成拳,用力地攥住。蔣也瞥一眼,心里很有點想笑,又生生捱住。 “好吧,”他松開手,惋惜地說:“看起來真的沒有醒?!?/br> 他翻身下床,抽走埋在雙腿間的性器,走進洗手間。 門閂落鎖,簡牧晚立刻睜開眼睛,憤怒地擦了擦自己的臉,將這一筆賬記下,秋后再算。此刻,她只需要再保持睡眠狀態(tài)幾分鐘,等到蔣也離開臥室,她再姍姍醒來。 這是她的美好劇本。 然而,洗手間的隔音超乎想象的糟糕。她躺在床上,即使用被子蒙住腦袋,枕頭堵住耳朵,蔣也的喘息聲,仍然徘徊在干燥的空氣中,她的耳側(cè)。 “……嗯……呵……” 隔著一扇磨砂玻璃門、一段冰涼的空氣、一層厚重的棉被,他的聲音仍舊清晰。她想到砂糖的粗糙顆粒,可樂的碳酸氣泡,在顱內(nèi)簌簌地跳躍,分泌甜蜜的多巴胺。 悶在被子里許久,她感到一陣燥熱。 捱了又捱,床都要滾出一個凹弧,喘息聲還在。她煩躁地想,怎么還沒結(jié)束? 難以再等待下去,她索性起身,換上迭在床頭的干凈外褲。 提著拖鞋,她踩著棉襪,躡手躡腳地路過洗手間,走到客廳。重新穿回拖鞋的時候,她突然又開始反思,有什么好鬼鬼祟祟的? 她打開包,里面的手機出乎意料的燙,似乎運行了一個晚上。此時,正在嗡嗡地響。她取出來,上面是來自學(xué)長的電話。 她沒有立刻接起,下拉通知欄,看見上面二十九通未接來電,十七條短信通知,稍微舒心一些。 鼻腔里出氣的哼一聲,她施施然接起來,沒有說話,只站在窗邊,看冬風(fēng)吹動海面。 “你在哪?” 馮時序焦急地擲下開場白,聲音沙啞,聽起來一夜未眠。 “一晚上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正在警察局……” 拿下這一仗,她心里一只氣球“噗——”地縮癟,氣兒一股腦從嘴里呼走,神清氣爽。馮時序從來是氣定神閑的,沒有展露過任何糟糕的一面?,F(xiàn)在,有了第一次。 她平靜地說:“路上遇到了同學(xué),講了幾句,在他家。” 馮時序:“同學(xué)?” “嗯?!?/br> “我認識嗎?” “認識?!彼谷坏卮穑笆Y也?!?/br> 可以想象,他一定皺起了眉毛。聲音不穩(wěn)定地拔高:“你單獨在他家?他一個獨身男性……” 簡牧晚提醒:“學(xué)長,你也是獨身男性。” “我和他一樣嗎?”他說完,忽地靜了下去。 簡牧晚:“哪里不一樣?” 長久地,馮時序沒有回答這個反問。他換了一個話題:“地址給我一份,我來接你?!?/br> “不用,”她的聲音淡下去,“還是按照行程,我們在教堂門口見面。” 馮時序頓一下:“要不要一起吃早飯?” 簡牧晚正要回絕,一支手從后而來,將她的手機從掌中提走。 高大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天色青藍,海水翻涌,他的雙眼干凈,聲音沾著冷水沖洗的涼。 “不需要。”蔣也對著電話那頭說,“她和我一起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