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阿瞞聽到車身發(fā)出兩聲尖銳而短促的鳴叫，車門被打開，隨即便感覺到車身下陷帶起一陣輕微的搖晃，而后就是塑料袋的簌簌聲和輕微的呼吸聲。

    是左莙。

    阿瞞猛地掀開蓋住浴箱的帆布從水中出來，在布面干燥的一方胡亂的擦拭了身上的水珠后雙臂用力一撐，魚尾的肌rou同時發(fā)力，整個人滑到了座椅與座椅的間隔處，狠狠摟住了正在回身關(guān)上后車門輕點物品的左莙，對著她的嘴唇啄了一下。

    “阿莙！”

    “唔——我回來了?！弊笄q剛一回身便被對方散發(fā)著水汽的身子抱了個滿懷吻了個正著，她摸了摸阿瞞半干的上身，隨后回摟住他輕拍了幾下，對于他在急吼吼的跑過來發(fā)情之前記得擦干這件事表示欣慰。

    不用濕著半邊身子回去簡直太好了。

    “對了，我買了點很好玩的東西?！眱扇讼鄵砹艘粫螅笄q放開他從塑料袋中拿出一把看上去很高級的電動牙刷舉到他面前。

    “你牙齒那么多，這個是不是很可靠？噗——先說啊，我可不是故意要調(diào)侃你?！?/br>
    “......”

    “阿莙你絕對是故意的?！?/br>
    “好吧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弊笄q快速的答道，接著就在看見阿瞞的臉色后忍不住扶著座椅大笑起來，不過很快那一串清脆的笑聲就被噎在嗓子里，變成了破碎的唔唔聲。懲罰性的一個長吻結(jié)束后，他開心的舔著嘴角，安分的坐在過道上看臉帶紅暈的左莙拿收據(jù)清單核對袋子中的物品，輕薄的尾鰭小幅度的拍打著地上的絨毯。

    她還是有些無法適應(yīng)...

    “這是什么？”他托著腮翻了翻塑料袋，拿起一管顏色艷麗的凝膠狀人工合成糖問。

    “嗯？啊，XXX”左莙瞥了一眼隨口念了個單詞“是一種凝膠糖，味道很甜。你可以試試，不過我覺得你應(yīng)該不會喜歡?！?/br>
    阿瞞沒做聲，他將糖的另一側(cè)寫滿配方成分的背面露出來默讀了幾秒，皺起眉頭看著上面的卡路里含量和人工合成物含量一陣不快。他試著撕開塑料的外包裝糖衣，捏起一個上面灑滿糖霜的個體試探著舔了一下，一瞬間大量的信息素隨著他的味蕾傳遞進大腦快速的反應(yīng)分析出糖塊里內(nèi)含物——這上面有最起碼十種人體有害物質(zhì)沒有印出來。

    “阿莙...——”阿瞞剛想開口告訴她最好不要吃這個，腦海中便忽然回憶起之前那個瘋女人歇斯底里的場景。

    --------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你沒權(quán)利干涉！】

    【你敢搶，我就跟你離婚！】

    --------

    左莙會不會...也是抱持著這樣的態(tài)度呢。他閉了閉眼睛。

    “什么？”左莙頭也沒抬的問。

    “......”她有可能跟他發(fā)怒么？阿瞞低頭看著手中的糖塊，皺起眉頭思索了一陣后抬起頭，緊盯著左莙試探性的開口。

    “阿莙...你以后..能不能別買這種東西...這種糖了？”

    “嗯？為什么？我覺得還挺好吃的??？”左莙將核對完畢的物品整合好，把塑料袋口系緊放到一旁的地上，回頭問他。

    “因為生產(chǎn)這個東西的人并不誠實?！彼揪o眉頭，視線在左莙臉上來回巡視著，卻沒發(fā)現(xiàn)絲毫不快。“這上面應(yīng)該有標注的，這顆小東西里面含有十多種對人體有害的微量元素，長期使用會對你造成很多不可逆的傷害。”

    左莙接過他手中的鮮紅色的凝膠糖捏了幾下，看著他凝重的臉色不禁微笑起來“你怎么知道的，【阿瞞教授】？”

    “...舌頭?！彼噶酥缸约旱目谇唬肷尾疟某鲞@個詞。

    啊...原來還有這樣的功能。

    “這樣啊...”

    左莙饒有興趣的摸著下巴沖他的嘴眨了眨眼，“欸，你知道不？在小說里你這個就叫隱藏設(shè)定，太犯規(guī)了啊?！?/br>
    “...？”

    左莙笑著擺擺手，隨即歪頭沉吟了一小會，聳聳肩拿過阿瞞手中的糖，起身打開車門毫不猶豫的將之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中。

    “別這樣看我啊喂，不是你說對身體有害的么？”左莙剛一坐回來便被阿瞞的盯視搞得莫名其妙，而后她再次捏了捏手中那個原本被阿瞞舔過的糖果，舉著沖他呲牙說道“不過這個例外，這個你舔過了?！?/br>
    接著那顆糖果便順著拋物線進了左莙的肚子。

    阿瞞看她奮力的嚼著那顆糖，嘴角不受抑制的勾起。

    “...你不怪我管東管西的么？”

    “怪你干嘛？我又不是傻子，你對我好我還不知道么？”左莙嚼著糖奇怪的瞅了阿瞞一眼，開始翻口袋。

    那種巨大的鼓噪聲頃刻間再次沖撞著阿瞞的心房。

    啊啊...果然是這樣。

    果然她是不同的。

    他垂下眼眸，咬著牙關(guān)壓抑住雙手無意泄露出心情的輕顫，幽藍的雙眸深沉。

    他明明早就知道的，他不該質(zhì)疑的。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車里是不是太干了？”左莙剛抬頭便看到他垂著眼瞼渾身輕顫，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搭在阿瞞輕顫的肩膀上擔(dān)心的問道，語中的關(guān)懷暴露無遺。

    “沒什么，就是想抱抱你?！?/br>
    他搖頭，勾起一個璀璨的笑容向著左莙伸開雙臂。她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一邊暗道自己白擔(dān)心了，一邊心甘情愿的靠進那個帶著水氣的溫凉懷抱里，任由對方撒著嬌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

    *

    回程的路上阿瞞死皮賴臉的非要坐在副駕駛和左莙靠在一塊，她勸了兩次沒成功，最后實在沒轍便自暴自棄的對他放任自流了。阿瞞將窗戶開到最大，在曲折的盤山路上開心的任由山風(fēng)將他半長的烏發(fā)向后吹散，露出尖長的耳朵和蒼白的臉。

    “你小心別人看到當(dāng)成山精靈逮回家。”左莙看著他開心的樣子忍不住也笑開，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尖。

    “放心好了，我才沒那么弱?！彼室鈱W(xué)者左莙的樣子沖她的方向高揚起頭翹著鼻子，眨了眨雙眼“再說阿莙你才不會讓人家把我?guī)ё吣??！?/br>
    “那不一定，價錢要是好該賣照樣得賣啊~”

    “...那咱們可以合伙玩仙人跳，反正我跟定你了?！卑⒉m默了一下，隨后再次學(xué)著左莙之前的樣子聳了聳肩。

    她大笑著拐過一個彎道，在盤山公路上留下一串笑聲。

    這家伙上哪學(xué)來的這種俚語。

    不過...雖然這種交流沒營養(yǎng)至極，但跟眼前這個家伙說的話似乎一點都沒關(guān)系了。她在心中默默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便再次投入水深火熱的打嘴仗中。不多時，一陣歌劇般高亢的女聲在狹窄的車內(nèi)空間突兀的響起，左莙騰出一只手抓起嚎叫著的手機低頭瞥了一眼，臉上的笑容迅速僵住了。

    左震。

    阿瞞瞥了一眼手機屏幕，便看到這兩個字。

    鈴聲持續(xù)著，可左莙沒有任何要接的意思。直到電話掛斷又響起持續(xù)到第三遍時，她忍無可忍的在路邊找了片僻處空地停下，按下了接通鍵。

    “喂?！?/br>
    她連沖口而出的第一個禮節(jié)性的字都帶著抗拒而厚重的冷意。

    “哎呀小莙啊，你可真是大忙人，總算騰出空接個電話了?！彪娫捘嵌藚s不是預(yù)想中的人，一個聲音尖銳高亢的女音透過遙遠的電波大聲傳來，令坐在一旁的阿瞞暗暗皺眉。

    這語氣...還真是極盡可能地讓聽到的人不舒服。

    “我每個月都定時匯款，沒有必要接你的電話。”左莙將聽筒拿的離耳畔稍遠些，望著窗外繁密的大樹。

    “這什么話！mama的電話你都不接，逼得我非用你爸的手機打，你還真是本事了啊！你說，你是不是把我的號碼拉黑了？”聽筒對面發(fā)出一聲嘭的不明聲音，似乎是什么東西被砸在桌子上。

    “是。”

    “你..！”對面人似乎并未預(yù)料到左莙能如此痛快地承認，噎了一下后聲音再度拔高“你是要反天么？我想找你說說話還不行了是不是！”

    左莙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猛地攥緊，指甲嵌進著上面的皮套。

    “要多少，趕緊說?！彼]上雙眼盡量減少開口的次數(shù)，語氣壓抑。

    “你怎么能這么跟我說話？！我可是你媽！”

    “說！”左莙的話像從怒極后牙縫中蹦出來的，躁動著火花。

    “呃...你爸爸最近手術(shù)要住院，先打過來...二十萬吧?！蹦沁叺娜送ｎD了片刻輕描淡寫的說。

    “呵...”她猛的笑出來，被迫牽拉起的笑肌顫抖著帶出一個猙獰的表情“我每個月往他那打兩萬就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二十萬？別做夢了。”

    “你！你這不孝的雜種！翅膀硬了飛出去就忘了辛苦養(yǎng)活你爸媽了？！你...”

    “你猜怎么著，我確實不孝?！弊笄q眼神隨著一旁公路上飛馳而過的車輛望向遠方，沉默的聽了對面的辱罵一會，忽然開口?！叭苏f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確實沒告訴你我交男朋友了，還是個靠我養(yǎng)活的?！?/br>
    她瞥了一眼身旁正擔(dān)憂看著她的阿瞞，無意識的瞇起眼睛。

    “......”對面的女人像被卡住嗓子的貓，猛地停下話頭。不過左莙知道這個愚蠢的女人只是沒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無后是【婚而不告知】的意思，有空多讀點書，別只記得往你那個塞滿稻草的腦子里灌漿糊?！彼銎痤^靠在后方的椅背上，口中譏諷，臉上卻看不見任何快慰。

    “你！你怎么敢...！”電話中傳來陣陣氣音，女人急促的喘息著，因左莙的一句話怒火中燒。

    “十萬，不能再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現(xiàn)在社會保障制度的寬容，別逼我跟你們斷絕關(guān)系?！痹捳Z方落，左莙便再絲毫沒管對方的反應(yīng)，動作利落的掛了電話。她將手機丟在一旁的置物口中，疲憊的趴在方向盤上?？删驮谶@時，她伸出的右手卻在半途被阿瞞捉住，溫涼修長的手掌將她的右手整個包在里面，隨后得寸進尺的攀上她的胳膊，繼而整個人都湊了過來。

    “干什么，你也想要錢么？”左莙感受著他壓上來的體重，趴著頭也沒抬的譏諷，譏語中的疲憊顯而易見。

    “不是。”阿瞞根本沒在意她的話，笑瞇瞇的否定?！澳銊偛牛f我是你男朋友。”

    “......”

    左莙哭笑不得的抬起頭看著那個整個人都湊過來，渾身上下都往外心情很好的冒小花的家伙，一瞬間不知該作答什么。

    正常人這種時候不是應(yīng)該安慰她么，這貨。

    “是，我還說你是小白臉呢?！彼艘粫?，無奈道。

    “啊...我沒注意?！卑⒉m裝模作樣的回憶了一下，迅速的答道，隨著說話的間隙整個人都湊過去將左莙半拖半拽的攬在懷里，尾鰭在座椅下小幅度快速的擺動“阿莙，我很開心，你絕對不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開心的那種開心。”

    ...傻蛋。

    左莙瞥了一眼他像小狗一樣搖起來的尾巴，沒抗拒的任由阿瞞摟住她，雙手也攀上對方的后頸將下巴擱在他肩頭，感受著他在她頰側(cè)的磨蹭和背后胡亂游走的雙手，糟糕的情緒被沖淡了不少。

    至少還有他。

    “抱歉讓你見識到我沒教養(yǎng)的...家人。”她閉上眼睛，咬了咬牙將【親人】換成了【家人】?？删退闶沁@樣，她依舊覺得陣陣惡心。

    血緣真是個無法掙脫的沉重枷鎖。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知道的，這世界上除了阿莙之外的家伙基本都是這種樣子?！彼ゲ渲笄q的臉頰，聲音輕快。

    “噗——別這么想，還是有很棒的人存在的，每個都比我強大又美好?！彼⑿σ幌?，摸了摸阿瞞長長不少的柔順黑發(fā)?！斑@么想太狹隘了，對你不好。”

    “是么？”左莙感到阿瞞在她耳邊呼出口氣，發(fā)出一聲短促的不明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像...譏諷的冷笑?！澳阏f的【更棒的人】是那種讓人類生命更長，或這樣讓你們更有理由不出門的人么？”

    “...呃...比如說？”左莙的注意力徹底被轉(zhuǎn)移了。

    “比如說約翰·馮·諾依曼或者伊恩·威爾穆特?！卑⒉m臉上布上層陰霾，眸色暗沉?！拔易畛蹩刹恢罏⑾聬褐ǚN子的偉人到底是誰。呵，這還真要多謝比爾·蓋茨?！彼俅伟l(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呃...”左莙因他的笑聲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卻被他摟得更緊了，左莙知道阿瞞話中第一位和最后一位，中間的先生卻只有個印象了?！耙炼鳎?..威什么？”

    “伊恩·威爾穆特，克隆和基因復(fù)合工程的始祖，就是他第一個在實驗室里制造出了六鏈基因?！彼麑⒛樎裨谧笄q的肩頭的發(fā)中，聲音發(fā)悶。

    “就是他給創(chuàng)造我們打開了第一扇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