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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俯聽聞驚風在線閱讀 - 俯聽聞驚風 第32節(jié)

俯聽聞驚風 第32節(jié)

    因為傀儡師正在火海中慘叫,并且捂著只剩一半的手臂來回翻滾。而他那正坐在桌邊的、現(xiàn)實中的身體,右臂處也突然涌出了鮮血。商成海心中一驚,然而還沒等他上前查清楚傷口,另一條手臂也開始了同樣汩汩冒血的過程。

    傀儡師張大雙眼,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瞻、瞻明仙主!”

    “說,誰讓你這么做的?”司危握著淋漓滴血的劍,冷冷與他對視。

    傀儡師心中駭然,司危的神識在這里,那他現(xiàn)在理應也正在遭受著非人炙烤,竟還能面不改色地砍去自己兩條手臂……正這么想著,忽然又覺得心口傳來一陣劇痛,低頭看時卻并無血冒出。他先是疑惑片刻,又猛然意識到商成?;蛟S正在對自己現(xiàn)實中的身體下手,頓時咬牙切齒咒罵道:“是陰海都,商成海!他要,要殺我!他們正住在三千市的福馬賭坊里,地下,整個地下都是他們的,還有彭循,也……咳咳!”

    一邊說著,傀儡師的神魂已然消散無蹤,而四周大火也因為他的死而盡數(shù)熄滅。司危并不放心,他掌心放出幾簇靈焰,幽藍色的火海再度于神識內(nèi)席卷燃起,將所有可能隱藏的邪靈都燒了個干凈。

    這場新的火對于鳳懷月來說,并不算太痛苦,他甚至還有些如釋重負的輕松。待司危出來時,人已經(jīng)睡得四仰八叉,嘟嘟囔囔,看起來還做了個不錯的夢。

    “如何?”瑤光仙尊問。

    司危道:“彭循似乎出事了?!?/br>
    ……

    福馬賭坊地下,這陣也亂成了一片,人們跑動的跑動,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溟沉隨手拉住一個人,沉聲問:“出了何事?”

    “小都主?!鄙坛珊4颐ψ哌^來,解釋道,“彭府的人已經(jīng)得到消息,應該很快就會找來,小都主還是速速隨我們換個地方吧?!?/br>
    溟沉不悅:“你不是說這里很安全嗎?”

    商成海被問得語塞,他當然不能承認,是自己假公濟私想泄憤,試圖折折辱鳳懷月,結果惹出了這等亂子。雖說那傀儡師在鳳懷月的神識內(nèi)也未必就供出了一切,但既然已出意外,還是得盡快轉移地點才穩(wěn)妥,便敷衍道:“彭府勢大,福馬賭坊又人多眼雜,難免有消息透露出去,不過下一個地方絕對萬無一失,還請小都主放心?!?/br>
    所有人都鬧哄哄的,紅翡貼在墻上,仔細偷聽著兩人的對話,心思再度活絡起來。彭府勢大,這么快就能找上福馬賭坊,搞得原本井井有序的地下世界一片人仰馬翻,那這陰海都幾個人的本事,似乎也沒有多強啊,不就同自己一樣,只會偷偷摸摸地跑?

    想清楚這點后,她轉身就往下一層溜。彭循也聽到了四周嘈雜的聲音,苦于沒人能問,正著急呢,見到她沖進來,簡直像是見到了親人,趕忙伸長脖子打聽:“外面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你叔叔已經(jīng)快找來了?!奔t翡蹲在他面前,“現(xiàn)在陰海都那些人要帶著你跑路。”

    “怎么這么快?”彭循不是很愿意。

    紅翡沒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更沒空聽他解釋,只是一把抽開捆著彭循雙手的繩索,道:“我沒法帶你逃走,不過既然所有人都要換個地方,離開這福馬賭坊,那我就能找到機會給你們彭府報信,你快給你叔叔寫個紙條!”

    她算盤打得響,要從四頭吃變成五頭吃,往可抱的大腿范圍里再加一個越山仙主!還沾沾自喜得很,覺得自己這縝密的心思,這怪會見風使舵的頭腦,簡直命中注定就該在人堆里混得如魚得水。彭循倒也配合,從乾坤袋中摸出紙筆,匆匆寫下一行字,塞給她道:“多謝姑娘,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紅翡,你記住這兩個字,姑奶奶將來可是要在黑市里當大人物的,專同彭府做對。”紅翡將紙條收進錦囊,又替彭循重新捆好手,在門外的看守進來之前,再度匆匆跑出了房間。

    結果“大人物”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一把拽住衣領,雙腳離地地拎了起來。

    “咳,咳咳,誰!”紅翡被勒得直咳嗽,她艱難地回過頭,漲紅著臉掙扎道,“商,商先生?!?/br>
    商成海道:“搜!”

    她被重重扔在地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被人七手八腳地按住,也不知道多少雙手同時往身上摸!紅翡自然不愿意,情急之下破口大罵,卻遭人捂住了嘴。一個男人扯下她的錦囊,將里頭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從中撿出一張紙條,淡金撒花宣紙,聞起來有林間清香,折疊得整整齊齊,其間隱約透出同樣華麗的金色的筆跡。

    商成海拈起來,問:“這是什么?”

    “這個啊,是,是我的——”

    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重重一耳光,血跡順著她的嘴角流下來。商成海嘲諷道:“你的,你這輩子怕都摸不到這種紙?!?/br>
    “方才沒說清楚,是我?guī)团硇∩贍攷У?,他威脅我……??!”紅翡捂住自己腫脹的臉。

    商成海不愿聽她廢話,丟下一句“解決干凈”,便轉身離開。一群打手如聞到腥氣的蒼蠅般圍上來,當中有人yin笑著想去扯她的衣服,卻被同伴攔住,罵道:“夠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時候!想要女人,哪里沒有?”

    紅翡坐在墻角,緊張地看著他們,還想再施展出平時在黑市里的本事,卻被突兀一拳打得栽倒在地。她抱著頭蜷縮成一團,崩潰萬分地尖叫著,先是祈求,再是咒罵,但都徒勞,到最后,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血也沿著她的額頭往下流。

    而直到奄奄一息時,紅翡才總算意識到先前的自己究竟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三千市與陰海都是不同的,而自己此生最大的本事,可能就是在三千市里當一個螻蟻般的小賊,除此之外,那些真正的滔天大惡,自己別說玩弄,即便只是靠近,都會被嚼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一口。

    但現(xiàn)在才想明白,似乎也已經(jīng)晚了。

    打手試了試少女的鼻息,說一句“死了”,便將她血rou模糊的身體裹起來,隨意丟進一個籃子里。在這家頗具規(guī)模的地下賭坊中,死幾個賭客并不算稀罕事,有的是人處理尸體。果然,沒多久,角落里的籃子就被幾個男人用繩索拖走。地面不算平,籃子上下顛簸著,因為光線很暗,所以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在籃子里,幾根血淋淋的手指正悄悄伸出來,再死死地扣住那些凌亂的編織藤條。

    另一頭,商成海走到無人處,帶著嘲諷的神情打開金色紙條,想好好欣賞欣賞那位高高在上的小少爺會如何絕望求救,結果上頭字跡龍飛鳳舞,十分潦草,他左右轉著看了半天,方才疑惑辨認出彭循所寫內(nèi)容——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

    我可以,不必救!

    作者有話說:

    彭循:dear uncle,i am fine.

    第41章

    商成海將紙條翻來覆去檢查半天, 實在不相信上頭竟然就只有這么一句話。他原是想看戲的,誰知戲沒看到,卻看到了彭府子弟頂天立地一把英雄骨,心中自是惱怒, 便將紙條隨手一扔, 高聲呵令:“加快速度!”

    福馬賭坊內(nèi)一片混亂。

    賭坊外,彭府與仙督府的人也已浩浩蕩蕩將這里圍了起來。彭流沉聲道:“搜!”

    隨著結界一層又一層被破開, 金色燈火一直從地面璀璨流淌至地下百丈處。這鬼地方大得離譜, 即便彭府調(diào)來了整整五撥弟子, 也是花了十天時間才搜完。人抓了不少,卻不見商成海與彭循的影子, 那張字條倒是被守衛(wèi)從泥巴地里摳了出來,彭流打開一看,腦瓜子嗡嗡直響。

    余回感慨:“這簡直與當年的你一模一樣?!?/br>
    彭流怒道:“當年我能一劍斬百妖,他能嗎?”

    余回奇怪:“你怎么就知道大侄兒不能了?我倒覺得他要比我家那一天到晚只知道追著漂亮小姑娘看的外甥強?!?/br>
    大外甥名叫宋問, 他在滿月抓周時咿咿呀呀直奔鳳懷月而去, 結果被司危強行往懷里塞了一把除魔劍——事實證明強扭的瓜的確不甜,反正宋問長大后, 對斬妖除魔是沒有一文錢的興趣, 每每聽到“上學”二字,只恨不能當場上吊自殺。

    彭流暫時不想與這人討論小輩教育問題, 況且就算要教育,也至少得先把人找到吧?

    ……

    彭循被捆著手腳, 套在一口麻袋中, 麻袋上還貼了許多道符咒, 將所有的聲音與光線都阻得嚴嚴實實。

    溟沉問:“這是哪里?”

    商成海道:“雪海山莊?!?/br>
    山莊內(nèi)處處鮮紅, 說是血海山莊還要更貼切些。溟沉問:“此地也歸陰海都所有嗎?”

    “是?!鄙坛珊5? “小都主盡管放心住,這里安全得很?!?/br>
    一群人抬著裝有彭循的麻袋往地下走。溟沉并不想看,更不想吃,他當然清楚商成海的小算盤,自己只要吃了彭循,往后就只剩下了回陰海都一條路可走,但問題是,他并不想要一個關在金絲籠子里的傀儡情人,也不想長住在那片終日暗沉沉的海域。

    商成海暗自嗤笑,也并不逼他,只道:“小都主,這邊請?!?/br>
    山莊地上蜿蜒爬動著紅色的蛇,遠遠看起來,就像是四處沖刷流動的血。

    鳳懷月再度于噩夢中驚醒,他已經(jīng)不想問這是自己躺平的第幾天,只熟門熟路地順手往旁邊一抓——卻抓了個空。

    “……”

    他疑惑地睜開眼睛,這才看到兩位仙尊竟然正在替司危療傷,也有些吃驚,一骨碌爬起來,半天硬是沒想明白其中起承轉合,受傷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瑤光仙尊道:“哪怕世間再多三倍枯骨兇妖,也斷不可能將你傷得如此之重。”

    司危氣息微弱,看起來頗為疲憊:“斬完枯骨兇妖后,又在枯爪城內(nèi)守了三百年,陰寒入體,以至虛虧。”

    “胡言亂語!”瑤光仙尊訓斥,“陰寒入體,又不是邪靈入體,何至于此,你還不準備說實話嗎?”

    司危閉目堅守:“這就是實話?!?/br>
    他一口咬死,兩位仙尊也無計可施。鳳懷月只當司危的虛空全是因為自己的殘魂與那偶人,也很心虛,生怕會被壽桃突然抓起來提問內(nèi)情,于是悄悄摸摸又一躺,繼續(xù)轉身睡了。

    但是并沒有睡很久,像是剛閉上眼睛,就被人摸了屁股。

    鳳懷月:“……”

    兩位師尊都在閉目調(diào)息,司危揮手降下一道屏障,而后便黏黏糊糊地說:“親會兒?!?/br>
    鳳懷月不是很想親,主要你這道光影半遮不遮,看起來也不是很穩(wěn)妥。但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jīng)被先一步咬住了嘴唇。司危的身體稍微有些涼,像是還沒從方才的虛虧里緩過來,手也冷,往他熱乎乎的懷里一伸,就不肯再取出去。

    “太瘦了?!?/br>
    “嫌沒rou你就不要摸!”

    司危又咬著他的下唇笑,輾轉到耳邊低聲道:“我不嫌。”

    鳳懷月被他這又濕又啞的一聲蠱得差點春心萌動,于是又抱著氣喘吁吁親了一陣。但其實這種事是很沒有道理的,因為眼下在自己的腦子里,前塵往事還是一團漿糊,所以大家理應發(fā)乎情止乎禮……止不太住。

    兩人在三百年前也不知親了多少回,一切動作都熟練得很,完全不用過腦子,唇舌就知道該如何往一起纏。隔著屏障,兩位仙尊對此時正在發(fā)生的事渾然不覺,這些日子先治鳳懷月后治司危,簡直像是在填兩個無底洞,再高深的修為也有些招架不住,所以得調(diào)息上好一陣子。

    鳳懷月用手指去擦司危的嘴唇,這洞xue本就黑漆漆的,被屏障一隔,越發(fā)狹窄昏暗,兩人靠在一起,竟然還生出了那么幾分相依為命的味道。司危握著他那只完好無損的手,在自己臉上磨蹭。鳳懷月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撐著坐起來問他:“你的傷要緊嗎?”

    “不要緊?!彼疚5?,“該有用的地方還能用?!?/br>
    鳳懷月:“……”

    你正經(jīng)一點!

    司危懶洋洋反問:“我說我的腦子還能用,怎么就不正經(jīng)了?”

    鳳懷月卻不上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順便提醒一下,現(xiàn)在不需要它有用。

    司危笑得越發(fā)剎不住,他將人拉到自己懷中抱好,鳳懷月及時一巴掌捂住那張嘴,免得又迎來“什么時候能用”之類的新問題。親成這樣已經(jīng)非常離譜了,至于其他事,要等我想起來再商量。

    司危用手指蹭著他發(fā)間小小的傷疤,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嗯”了一聲。鳳懷月抬起頭,悄悄摸摸觀察他的神情,卻被司危屈起手指,在額頭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道:“有話就說。”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鳳懷月清清嗓子問:“我昏迷的這些天里,溟沉有消息嗎?”

    “沒有?!彼疚5?,“你不必擔心?!?/br>
    這句“你不必擔心”,怎么聽怎么拈酸吃醋。鳳懷月繼續(xù)道:“那你答應我,先不殺他?!?/br>
    同樣的要求,先前其實已經(jīng)提過許多次,每每只能換來一個不置可否的“哼”,但這回司危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道:“好。”

    鳳懷月猛然間還有點不適應:“真的?”

    司危點點頭,并不打算將這些天發(fā)生的事在療傷時告訴他,也確實不打算殺了溟沉——那些被替換走的靈骨,極有可能還在對方手中。

    兩位仙尊調(diào)息完畢,睜眼看見對面怎么多了一道屏障,甚是不解,于是揮手撤去,結果立刻聽見熟悉尖叫,頓時慌得胳膊一抖。司危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哨子精的嘴,沉聲呵令:“別叫了!”

    鳳懷月淚眼婆娑直咳嗽,要不是你好端端地突然來掐我,我為什么要叫,而且我剛剛也沒有說什么,只不過提了一句要親自見溟沉,這難道不是很合理嗎?見一見,問一問,將事情搞清楚,又不是要跟著他跑。

    對,他目前已經(jīng)不是非常想跑路了,至于這份心態(tài)是從何時開始有改變的,不好說。

    鳳懷月甚至還為此專門又找到一個時機,讓司危降下屏障,然后將自己的重大心態(tài)轉變隆重通知給對方。本以為接下來怎么著也該上演一番舊情人訴衷腸的感人戲碼,結果司危聽完,只是臭著臉一“哼”。

    怎么回事,鳳懷月被“哼”得有些懵,瞇起眼睛仔細觀察,懷疑這人是不是壓根沒聽懂自己在說什么。司危卻覺得不想走了,這不是很正常,畢竟你愛我如狂,哪怕現(xiàn)在失憶了,也不耽誤再次愛上。

    立刻,愛我。

    鳳懷月并沒有立刻愛他,而是立刻無語得要死。

    靜室里感受不到日升月落,所以按理來說,時間應該是極為漫長的。但或許是因為有司危在,這漫長的時光便被拆分成無數(shù)個小小的片段,高興了就笑,疼了就叫,再疼的時候,還能扯起嗓子哭一陣。至于那些隔著屏障的親吻,更是多得數(shù)不清,司危卻道:“三百年前更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