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鶯嬌 第13節(jié)
五殿下,可當真是好福氣。 姜皎不免越想越遠,未曾注意到沈隨硯錯愕的目光在她面容之上停頓頃刻。 很快,他眼眸又恢復原來沉靜。 微微闔眼,他將眸中雜念去掉。 “二姑娘,當真如此想?!彼曇羲剖窃诎堤幪?,帶有沉悶與暗啞。 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姜皎,似是要透過眼睛看透她。 太過于直白,直白到有些冒犯。 但姜皎心一狠,嗓音如黃鶯婉轉,又嬌又媚,“自是,雖與殿下相見甚少,可殿下不知,世間有種情誼,只叫人見一面就難以消受。” 不知是她所說的話,還是楚楚動人,讓人疼惜的面容。 沈隨硯倏地將黑眸給閉上,暗自翻涌,喉結不自在地上下滾動。 殿內香火早已被姜皎身上甜膩的花香給掩蓋,她站在那處,就會擾人心弦。 見沈隨硯沒有反應,看上去頗為掙扎的樣子,姜皎皓白玉齒咬上紅唇,帶有不確信,“殿下?” 沈隨硯聽她這聲音,才將眼睛給睜開。 在觸及姜皎瑩白如玉的面龐時,他低沉道:“我應下二姑娘今日所說,崔氏侯府之事,我會盡可能幫二姑娘。 只是......不知二姑娘是想將我們的婚事,快些辦,還是慢些辦?” 他的眼眸與腔調中都帶著戲謔,姜皎聽出來了。 倏地,面上陡然一紅。 好似還是頭一次,如此直率地同男子商議自個的婚事。 壓下嗓音中的顫抖,姜皎淺淺福身,“但憑殿下做主?!?/br> 沈隨硯點點頭,是應下的意思。 沒有將話給說滿,只帶有警醒,“事情可大可小,但二姑娘的姐妹情誼自然也會破滅,還請二姑娘好好用飯,好生休息,我會處理妥當。” 沒想到沈隨硯會說這些話,語氣溫和,說盡繾綣之語。 姜皎錯愕抬頭,看見的就是他眉眼舒展,雖凌厲,卻并不煞人。 心中不知是何等思緒,卻覺溫暖。 在這冬日之中,在月老廟中,二人雖未有一分的情話,卻似將世上衷腸說盡。 姜皎起身,正欲離開。 不想沈隨硯再一次叫住她。 轉身看向沈隨硯,姜皎眸中有絲詫異。 只見他又從腰間摸下那枚羊脂白玉,“見玉佩如見我,二姑娘若遇到旁的事,可將玉佩給拿出?!?/br> 頓了頓,他繼續(xù)道:“婚事我會盡快同父皇言明,二姑娘不必擔憂會平添煩惱?!?/br> 不知是用何種的心緒將羊脂白玉收下,觸手升溫,夏日中又是冰涼之意。 姜皎忍了又忍,終是將相問的話給問出,“殿下為何答允我二人的婚事?” 觸及到沈隨硯不解的眼神,姜皎繼而道:“只是我心悅殿下,但殿下,卻并不對我如此?!?/br> 說著,她見到沈隨硯的眸中藏有若有若無的笑。 低沉嗓音如沙礫般低笑一聲,“我從前說,二姑娘名滿上京,這話并不是假的。” 姜皎耳根瞬間紅了。 情話不是沒有聽過。 及笄那年,上京有學子專門寫詩夸贊她,那其中的話,比沈隨硯要說的含蓄,可當時她只有嫌惡。 如今,連直白夸她的話都不曾有,姜皎胸腔之中卻跳動的厲害。 她逃也逃似的走出月老殿,不知是懷著何等的心思。 只讓榴萼她們將東西都收拾好便走。 回去的路上,她手中一直摸著那枚羊脂白玉。 如今玉的成色一年不如一年,沈隨硯的這塊羊脂白玉看上去已有多年。 但水頭極好,也未有旁的痕跡。 她耳根處仍在泛紅,將小窗推開,外頭的冷風灌進來才覺著好些。 馬車中的百蘊香倒是能讓她凝心,雖耳根處的紅暈消散,但心中的那股異樣卻并沒有。 閉上眼眸,就是沈隨硯的模樣。 雖陰鷙卻并不駭人,狹長眸子只是掃到人,就帶有心驚。 姜皎將玉收回袖中,壓下不明思緒。 太陽落日前,姜皎回到府上。 周氏本是著人來請她去用飯,但姜皎實在怕她現(xiàn)在還未平復下的模樣會惹她們懷疑。 推脫只說:今個太累,還是不去前廳,只在房中用就好。 周氏聽了也不勉強,讓人將飯菜單獨裝一小份送至靈曲院。 晚風寒涼,沒在浴桶中泡得太久姜皎就起身。 身著妃色寢衣,躺在床榻之上。 外頭明月皎皎,剛過的十五月亮還圓著。 屋中地龍徐徐出著熱氣,姜皎在雪紗輕薄面料之上翻來覆去,也未曾睡著。 不知是太過燥熱還是怎得,她竟出了一頭的細汗。 低聲喊道:“蔻梢?!?/br> 外面守夜的蔻梢連忙掀開簾帳進來,見姑娘一頭的汗?jié)n,連用帕子拭去,“姑娘怎得了?” 蔻梢緩緩坐在床邊小榻上,將帕子壓在姜皎手背之上。 薄紗掀開,露出外頭的皎皎明月。 有微風輕拂,帶動簾帳微動。 姜皎悶聲道:“我有些,想娘親了?!?/br> 許是她少有提及先夫人,蔻梢愣怔片刻。 而后才說:“說不準,先夫人正在天上看著姑娘?!?/br> 姜皎任由蔻梢?guī)退龎|上軟枕,手下意識摸上羊脂白玉,“聽府中的mama說,之前母親生我時,也是這么個月夜?!?/br> 蔻梢?guī)徒ㄒ聪卤唤?,“是呢,當時竟還有無數(shù)螢火蟲飛進房中,夫人才給姑娘取了這樣一個乳名。好像,還是一句詩化用而來。” 想了許久都未曾記起,姜皎輕點蔻梢的額頭,“是驚鵲棲未定,飛螢卷簾中?!?/br> 蔻梢吐下舌,沒說話。 姜皎抱膝坐著,碎發(fā)貼著她面龐,襯她容色皎潔,不可染指。 “若娘親在,就不會有姜釀的事了,就算是有,娘親也會幫我解決好?!?/br> 聲音不似尋常婉柔,還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難受。 蔻梢斟酌著開口,“如今大娘子待姑娘,也是極好的,若是將此事告訴大娘子,說不準大娘子也會幫著姑娘。” 姜皎搖頭,烏發(fā)輕輕擺動,“大娘子畢竟是姜釀的親生母親,再如何,我也是比不上姜釀的。” 許是姜皎頭一次有這樣低沉的時候,蔻梢也不知該說什么。 良久,姜皎吐出一口濁氣來,“罷了,不說這些,我困了?!?/br> 蔻梢連幫姜皎拿走小枕,服侍她睡下。 薄紗又落回原處,姜皎揉下酸澀的眼睛,將心底思緒通通都吞進腹中。 她在睡前,終究還是沒將手中的羊脂白玉給放下。 有這般念頭的時候,姜皎自個也沒想到。 但終是,握緊它入睡,才更加安心。 - 后面幾日過得平淡,姜皎沒將兩位手帕交叫來府上,只在信中同她們說這事。 那日夜間的神態(tài),好似沒有出現(xiàn)過。 姜皎又恢復往昔,喜歡逛鋪子,買些好看的物什。 上次周氏覺著府中有邪祟所在,便請道士前來做法。 家中的孩子都在,姜皎也不例外。 姜釀在花園的角落處,臉色蒼白。 姜皎眉心輕蹙,不明她這番模樣是為何。 道士口中念叨著聽不懂的咒術,手中拿著符紙在不斷朝空中上揚。 隨后,他拿過一個窄口白瓷瓶,將瓶中柳枝抽出,朝火盆中輕點一下。 登時,火苗燎起,姜皎下意識后退一步。 下一刻時,只見他復又將手中的符紙扔進火盆。 閉眼掐指一算,將拂塵一甩,沖著周氏行禮,“大娘子,可問西邊院中住著的是誰?!?/br> 周氏眉心緊皺,下意識看向姜釀。 姜釀登時面上更加蒼白,只能由婢女扶著才可以站穩(wěn)。 周氏沒開口,姜皎也覺著奇怪。 不知道士究竟作何,或是知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