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里依舊能夠聽到不遠(yuǎn)處的笑鬧聲，但總歸來說比其他地方安靜了不少，適合人休息。玩偶熊從小路上走來，龐大的身形擋住陽光，手上握著的氣球也晃來晃去，從一邊樹的枝丫上劃過，發(fā)出一陣令人冒雞皮疙瘩的聲音。

    坐在椅子上的人停下擺弄樹枝的手，在拋出樹枝前一刻聽到聲音，把手收緊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已經(jīng)走到小路末端的玩偶熊。對方似乎就是朝著他來的，但步伐不急不緩，手里還努力分出了一個氣球往前遞，看上去像是純?nèi)坏闹幌虢o他一個氣球。

    對方越來越近，烙臉男把樹枝重新放回了衣服口袋，一抬眼。他瞳孔比正常人要小一些，像野獸一樣，看人自帶一種捕食者氣息，很兇狠。

    玩偶熊在他面前停下，伸出毛絨的手遞過一個氣球。他嗤了一聲，直接拍掉了毛絨熊手，直截了當(dāng)問：“你是誰派來的？”

    玩偶熊低頭看了眼被拍掉了兩根毛的爪子，轉(zhuǎn)身把所有的氣球都系在了樹上。

    烙臉男還在問：“是特搜隊的人，還是之前f市的那個小鬼？”

    回應(yīng)他的是沉默和一記右勾拳。

    小樹林是個很好的地方，沒有監(jiān)控，也沒什么人來，只有長得矮的小朋友透過樹干看到了和什么人在一起玩的玩偶熊，和玩具熊一起玩的人似乎很高興，手舞足蹈的。

    不一會兒，也可能過了挺久一段時間，玩偶熊再次拿著一串氣球從小樹林里出來，順帶把氣球都分發(fā)給了路過的小朋友。

    沒有人經(jīng)過的小樹林的長椅上，一個人鼻青臉腫躺在上面，腿和腳彎折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樹枝也掉出來后被人踩斷，頂上嫩綠小芽變成干枯褐色，輕輕一碰就可以碎掉。

    打掃清潔的清潔工原本想要過來這邊休息一下，結(jié)果走到半路冷不丁看到不遠(yuǎn)處的景象，眼睛瞬間睜大，轉(zhuǎn)頭跑去叫附近保安。

    等到清潔工領(lǐng)著保安過來這邊的時候，原本躺在長椅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落在地上的樹枝上的褐色葉子被人踩碎，碎片分散掉落在地上，在解釋和疑惑之間，清潔工選擇掃走地上的垃圾。

    掃走垃圾的時候，他這才發(fā)現(xiàn)小樹杈上褐色枯葉下邊覆蓋住了一片小小小的嫩綠葉子。

    小樹林的背面，被高高圍墻圍起來的一角，烙臉男一瘸一拐走著，手邊拿著電話：

    “最后一支羅娑樹分支投放失敗，我遇到了襲擊，分支被毀。但是從前幾支的表現(xiàn)來看，分支存活能力很強(qiáng)，羅娑樹的培育是成功的?！?/br>
    “襲擊我的可能是石布，目前還不清楚?！?/br>
    他這一路上并沒有躲攝像頭，能夠快速找到這里的或許是能夠拿到監(jiān)控器權(quán)限的特搜隊，也有是能夠輕易調(diào)出攝像頭的石布的可能。

    之前在f市，他在遠(yuǎn)處聽到槍械和更高強(qiáng)度的武器的聲音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軍火制造商石布莫名也在園區(qū)里面，按照對方的能力，應(yīng)該已經(jīng)覺察出投放蟻行者的是他。游戲里出來的人沒一個不記仇，因為蟻行者，對方一直查他到現(xiàn)在并不是沒有可能。跟蹤他的兩個小鬼沒有能壓著他打的實力，可以直接忽略，特搜隊的人找到他不會是不會什么都不問就自己離開，除了石布，他想不出還能有什么人會突然過來就這么直接出手又離開。

    對面的人沒有應(yīng)答他，只說讓他先回去，回去的時候不要太招搖。

    ——

    找人幾小時就為了將其胖揍一頓，江于盡出完氣后渾身舒爽且閑閑沒事做，電影搭子還在處理羅娑樹的事，今天休假徹底泡湯，他于是就近找了家電影院，自己一個人欣賞完了《他愛她愛她愛他》這部年度巨作，看完后回家連帶著沒有吃的午飯一起吃了頓香香晚飯。

    他吃完飯穿上睡衣躺沙發(fā)上看肥皂劇的時候，電影搭子打來電話，哭訴自己又沒掉的假期和沒能看完的《大白鯊大戰(zhàn)食人花》。

    江于盡視線絲毫沒從電視上移開，點點頭，隨口道：“對于你沒能看到食人花大戰(zhàn)大白鯊這件事我也很遺憾?！?/br>
    徐高糾正：“是大白鯊大戰(zhàn)食人花?！?/br>
    一本正經(jīng)糾正完后，徐高又繼續(xù)開始哭訴。

    他們今天花了大力氣輾轉(zhuǎn)幾個地方終于處理完了該死的羅娑樹，之后又被指派去調(diào)查投放羅娑樹分支的人，查了半天查到最后只查到對方進(jìn)了游樂場，之后監(jiān)控畫面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對方。他們也實地去問過路，對方大概是裝起來了，換了身打扮，沒人表示看到過他。

    美好的假期都因為這個人結(jié)束，徐高聽上去是真的恨透了對方，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說：“到時候要是抓到他肯定先給他一個右勾拳，然后……”

    江于盡：“給了。”

    沉浸在幻想世界故沒有聽清他說了什么的徐高：“？”

    他問：“你剛說了什么？”

    江于盡慢悠悠揉了把頭發(fā)，眼睛看著電視屏幕說：“我說支持。”

    哭訴完畢，加班徐前去便利店買自己晚飯，于是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在廚房里洗完碗的高中生擦干手坐到沙發(fā)另一端，問：“怎么了。”

    江于盡沒說，而是提起了今天電影院發(fā)生的事情。

    他看著電視語氣隨意，像是只是在說生活中一件普通的小事。一起生活這么久，陳景對這個人的心大程度已經(jīng)有一定了解，對方這表現(xiàn)并不出奇，他上上下下看了對方一眼，之后收回視線，問：“知道是誰做的嗎？”

    “看到了點，”江于盡點頭說，“是一個臉上畫了個圈圈的人做的?！?/br>
    陳景慢慢坐直身體，問：“可以再具體點嗎？”

    ——

    第二天一大早，高中生早早起床離開，江于盡睡一半起來的時候聽到了隱約的聲音，但沒太在意，回去又睡了，一直到中午才再次睜開了眼睛。

    再次感慨了次高中生的好精力，他站在洗漱臺前，一邊刷牙一邊揉著皺巴巴睡衣，眼睛還沒怎么睜開，聽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是一個挺年輕的女人站在門口，進(jìn)門后警惕地看了眼身后，之后迅速帶上門，動作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身為特搜隊隊員的徐高還要利索。

    突如其來的時隔好久之后的委托。

    嘴里還叼著牙刷，江于盡試圖艱難出聲：“有什唔事嗎？”

    “……”

    女人愿意等他先漱完口換完衣服再說話。

    再次出現(xiàn)在客廳的時候，老板江終于看上去有了點人樣。

    女人坐在對面，伸手遞了張照片給他。

    老板江接過照片低頭看了眼，看到上邊是一個卷毛男人。在他看照片的時候，女人說：“這是我男朋友查南，我想請你幫忙調(diào)查他出軌的事。”

    江于盡瞬間精神一震，腰桿都不自覺挺直了些。

    女人說起因是她和她男朋友昨天一起去看了一部她們都很期待的年度巨作，結(jié)果中途出現(xiàn)了意外，有奇怪的異種出現(xiàn)，她男朋友當(dāng)場就自己蹦椅子上。

    這劇情太過眼熟，就像發(fā)生在昨天一樣，江于盡默了瞬。

    女人繼續(xù)講著，說她男朋友因為蹦得太快，手機(jī)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忍著害怕幫忙撿起，結(jié)果不小心看到了上面的內(nèi)容。

    是一個聊天界面——她男朋友在和她一起看電影的時候還在和人聊天，其他內(nèi)容她沒能看到，但是看到了上面的【寶寶】兩個字。

    她當(dāng)場就直接跟男朋友扭打在一起，后來男朋友解釋，她決定暫時假裝相信，同時找人搜集男朋友出軌罪證。

    江于盡使勁點頭：“然后呢？”

    他的態(tài)度很明顯勾起了女人的傾訴欲，她細(xì)說了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的各種不對勁，江于盡聽著，中途還給她倒了杯飲料。

    “總之他告訴我今天要去出差，但是實際上壓根沒去，很早就起床打電話，說去呆鵝廣場?！?/br>
    所以她今天正常上班，中午趁著午休就來了這里。

    江于盡點頭。

    女人還得上班，傾訴完后又喝了口飲料，匆匆回了公司。

    負(fù)責(zé)人的老板江在女人離開后就出發(fā)去了呆鵝廣場。對方是一大早就離開的，很難說還繼續(xù)待在這里，但看一眼總歸不會出錯。

    呆鵝廣場，著名的情侶約會圣地，單身人士盡量繞道走的禁區(qū)，江于盡走在里邊沒有感受任何不適，在人群中專心尋找查南的卷毛。

    人群中找一個或許已經(jīng)不在這里的人，概率多少有點微小，但還真給他找到了。不遠(yuǎn)處一個情侶打卡點邊排著兩個人，拿著奶茶手拉手，甜蜜又青澀，男方頭頂卷毛，一張臉和中午看的照片一模一樣。

    江于盡上前圍觀，自然融入，在對方排到隊的時候好心表示可以幫忙拍照。

    兩個人還對他表示感謝，拍完后還熱情聊天，問起他怎么一個人在這邊逛。拿著手機(jī)的人笑了下，話隨口就來：“在等男朋友。”

    他一臉真誠且面不改色，對面兩個人點頭，之后遺憾道別，轉(zhuǎn)身走進(jìn)一家情侶主題飯店。

    ——

    徐同歸和胡礫今天出任務(wù)。

    昨天有人搜查嫌犯最后消失的游樂場，并且向保安和清潔工打聽，最后在小樹林邊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混在一堆垃圾里面的羅娑樹分枝，上面有芽，還算活著。

    羅娑樹有個特性，活著的并且沒有長成成樹的分枝具有向母體性，靠著兩者之間的感知，枝葉會不斷指向母體。

    他們順著一路找到了這里，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類似的樹。

    胡礫穿著花花襯衫專心找樹目不斜視。這里原本是在他以后出游計劃里，但是計劃里他是和辦公室的女生一起來玩，沒想到走在身邊的是個成年男人，只能說完全提不起一點興趣。

    和這里最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徐同歸，穿著常年一身黑，一張臉上表情又冷又淡，渾身上下都透著寡王氣息。

    他們這邊找著，不遠(yuǎn)處路過一個人，身上穿著件眼熟薄外套，一頭亂毛矚目。

    對方一頭扎進(jìn)了一家情侶主題餐廳里，之后又出來，拿出手機(jī)點了兩下后拿在耳邊，很明顯是在打電話。

    胡礫挑眉說：“在找人一起吃飯吧?！?/br>
    在這種地方吃飯，找的是他什么人很明顯。

    徐同歸低頭看向自己手機(jī)。

    手機(jī)沒響。

    第41章 羅娑樹（三）

    主題飯店真就是給小情侶準(zhǔn)備的，被店員委婉否認(rèn)了一個人可以炫兩人份的飯的說法，江于盡出來試圖召喚一個臨時飯搭子。

    吃瓜搭子還在工作，石布這個傻○只會擾亂他的工作，江于盡完全沒有考慮這個人。他首先給理發(fā)店老板打了個電話，對方忍著耐心聽他說話，結(jié)果在聽到飯店名字的時候直接掛了電話，絲毫不留情面。

    真是美好的友誼。江于盡衷心祝福對方多抽一支煙，葬禮提一天。

    怒而放下手機(jī)，他決定從人堆里扒拉出一個同樣一個人且想吃主題飯店的幸運路人，但是路過的人成雙成對，很難評。

    他在門口打望，有人在看他，不長的一段時間，大概是終于下定決心，有個人從人群中走出并靠近他身邊，問：“你是一個人嗎？”

    聲音聽上去還挺緊張。

    身邊突然鉆出一個陌生人，江于盡剛準(zhǔn)備如實回答，后來看到人群中的黑衣服人，于是說：“現(xiàn)在不是了。”

    他看到了隔著挺遠(yuǎn)一段距離的徐同歸和他的眼熟同事，腦瓜子瞬間就動了起來。

    徐同歸和胡礫就這樣看著對面人快步小跑過來，頭發(fā)隨著動作揚(yáng)起，笑容在光下灼眼異常。

    很明顯是在盤算著什么的表情。

    他靠近，之后徐隊手腕上就一涼，一種很奇異的觸感傳來。

    手里抓著人手腕，江于盡朝胡礫一揮手：“我把他借走一下，就兩分鐘?！?/br>
    徐同歸還真被借走了，這個人沉默著被帶走，居然一點都不帶反抗，并且個高腿長，很輕易地就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胡礫眉梢一揚(yáng)，就這樣看著兩個人離開，后來反應(yīng)過來，笑著揮手。

    很好，工作瘋子走了，午休時間到。

    徐同歸不是工作瘋子，只是一個專屬萬能工具人。身邊人拉著他手腕成功混進(jìn)了主題飯店，在一對卷毛情侶不遠(yuǎn)處坐下。

    坐下拿過菜單隨意點了道菜，市民江視線一直沒有從卷毛情侶上移開，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面的工具人還沒離開，剛準(zhǔn)備示意對方已經(jīng)可以離開，結(jié)果對方的手機(jī)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