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的雙眸暗沉，“你承認(rèn)與我有緣?！?/br>
    傅歸荑垂眸躲避他極具侵略性的目光，“是我造孽。”

    裴璟哈哈大笑，猛然打橫抱起她往床榻上走。

    “那什么，我不方便?！备禋w荑抓住他往自己前襟探的手，紅著臉說道。

    裴璟愣了下，臉色變得十分精彩，最終無聲地嘆了口氣，手自然地往下移，放在她的小腹上，小心揉搓。

    “早點(diǎn)休息?！彼p輕吻了吻傅歸荑的嘴角，“若是哪里有不適，一定要說出來，知道么？”

    傅歸荑乖巧地點(diǎn)頭，毫無預(yù)兆地自言自語：“如果我哥哥要是沒死就好了?！?/br>
    她盯著裴璟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斟酌道：“這樣、我們也許可以……”

    傅歸荑的手覆在裴璟的手背上，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裴璟臉上的震驚喜悅不似作偽，他甚至有些結(jié)巴：“是、是我想的那樣?！?/br>
    傅歸荑淡然地嗯了一聲，補(bǔ)了句：如今他不在了，我還需要一點(diǎn)時(shí)間去處理這件事?！?/br>
    裴璟激動(dòng)得反手握住她的手，五指鉆進(jìn)松散的指縫里，緊緊扣住。

    他的嘴微張，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閉口不言。

    傅歸荑不等他的回應(yīng)，兀自閉上眼。

    裴璟目光眷戀地凝視她好半晌，眸底掙扎。

    到底要不要告訴她王沐然的真相。

    然而裴璟一想到后果，喉嚨里的字像扎在rou里似的，怎么也吐不出來。

    傅歸荑承受不起二次打擊，他也不敢想象她知道自己故意制造傅歸宜的死后反應(yīng)。

    心里暗自決定一邊將消息瞞得死死的，另一邊加快速度尋找真正的傅歸宜。

    等他把活生生的傅歸宜帶到她眼前，再找個(gè)借口糊弄王沐然的烏龍一事，方能兩全其美。

    裴璟見傅歸荑躺在他懷里安穩(wěn)地睡著，無聲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抬起粗糲的指腹忍不住去撫摸她，卻又停在她的長睫前，隱忍克制地戳了戳她細(xì)密柔軟的睫毛。

    她于天下是蕓蕓眾生，于他而言是獨(dú)一無二。

    贈(zèng)他不傳的馬術(shù)，替他設(shè)計(jì)連弩，在他不管不顧欺負(fù)她、強(qiáng)迫她的時(shí)候還替他在世子們面前說好話。

    裴璟知道她不是懦弱，更不是故意討好，是因?yàn)樗?/br>
    他們都想要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她這么好，他怎么會(huì)放過她。

    這是他的珍寶，裴璟像一只吝嗇又兇殘的惡龍，任何覬覦她的人都會(huì)被他毫不留情抹殺。

    眼眸流轉(zhuǎn)，他在腦海過了一邊自己定下的計(jì)劃，確認(rèn)沒什么遺漏后，貼在傅歸荑闔眸入睡。

    傅歸荑這一覺睡得比她預(yù)想的要踏實(shí)，或許是裴璟的手掌太暖，替她緩解了不適和疼痛。

    無論晚上她如何翻身，腹部始終被炙熱的掌心占據(jù)一席之地。

    *

    “外面在下雪，想看什么書叫人取來便是，何必親自走一趟。雪天路滑，你身子受不得涼?！?/br>
    裴璟坐在床前替她扯好被角，接過暖爐試好溫度，小心放在傅歸荑手里。

    “天天在宮里，有些悶?！备禋w荑還想爭取出門的機(jī)會(huì)。

    昨日與哥哥同桌用膳，他隱晦地告訴她想辦法去藏書閣一見。

    裴璟見她一臉怏怏不樂的樣子，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失笑道：“瞧你一副苦瓜臉，不知道還以為我虐待你。你要真想去，等小日子利索了，天氣好些再出門行不行？”

    傅歸荑聽出這是裴璟妥協(xié)后的讓步，知道不能再得寸進(jìn)尺，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

    “你好好休息，我等會(huì)叫人給你送來點(diǎn)新奇玩意，是前些時(shí)日地方官員進(jìn)貢上來的。”

    裴璟說完直起身，準(zhǔn)備去上午朝。

    他轉(zhuǎn)身走出門口后，臉立刻沉下來，對(duì)趙清森寒道：“讓秦平歸查一下，藏書閣里面有什么東西，她不會(huì)無緣無故想起去那里?！?/br>
    趙清面對(duì)裴璟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性子依舊難以適應(yīng)，他謹(jǐn)慎小聲地答了句是。

    裴璟大步流星離開之后，傅歸荑目光下斂，落在自己的腹部。

    自從那次兩人約定后，裴璟再也沒有逼迫過她生孩子。

    藥也換成了最初的藥方。

    傅歸荑才知道，這里面的藥也有避子的成分。

    裴璟知道她的身體不好，生孩子又是鬼門關(guān)上走一遭的罪，不敢拿她的性命隨意冒險(xiǎn)。

    她當(dāng)時(shí)內(nèi)心非常復(fù)雜，原來他在這么早之前已經(jīng)在為她考慮了么？

    傅歸荑知道在子嗣這件事上裴璟面對(duì)了多大的壓力。

    東宮美人有孕這個(gè)借口最多只能堵住朝臣們十個(gè)月的嘴，十個(gè)月后他又該怎么辦？

    裴璟從未在她面前吐露一絲一毫。

    她內(nèi)心糾結(jié)不定，一方面哥哥沒死的消息讓她喜不自勝。

    另一方面她在猶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對(duì)裴璟坦白，他為她走出哥哥死亡的陰影做了很多事，傅歸荑都看在眼里。

    昨晚上她試探裴璟的態(tài)度，見他是真心希望傅歸宜活著，但是哥哥好像又不愿裴璟知道。

    傅歸荑頭大如斗，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決定先見到哥哥，問清楚他的意思再作打算。

    傅歸荑望著窗外大雪，哥哥昨日沒說是什么時(shí)候，想必也不急于這一時(shí)半刻。

    手里的暖爐漸漸變涼，傅歸荑恍然驚覺雪不知不覺停了。

    一連幾日都是晴天，她終于能踏出東宮，身后跟著嗚嗚泱泱一群人。

    “我自己進(jìn)去。”傅歸荑把人留在門外，只讓素霖跟著。

    藏書閣里面沒有其他人，今日專門為她一個(gè)人開放。

    走在空蕩蕩的木梯上，踩踏聲咚咚咚地回響整個(gè)隔層。

    傅歸荑不知道哥哥在第幾層等她，只能慢慢地走，時(shí)刻注意周圍有沒有線索。

    轟隆。

    樓下傳來一陣巨響，像是什么東西被推倒了。

    傅歸荑和素霖立刻被吸引往下看。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傅歸荑靈光一閃，把素霖支走。

    素霖神色猶豫，她不敢輕易離開傅歸荑半步。

    “去吧，樓上肯定沒有其他人?！备禋w荑篤定道。

    素霖心里清楚，藏書閣從昨日起就不允許進(jìn)人，她到底不放心下面出了什么事，說自己去看一眼馬上就回。

    傅歸荑等看不見她的身影后立刻往上一層走。

    剛踏入三樓，手腕就被抓住。

    傅歸荑轉(zhuǎn)身一看，秦平歸就在她眼前。

    兩人四目相對(duì)，一時(shí)間誰也沒說話。

    傅歸荑顫抖著抬起手，想要去摸他的臉，又像想到什么，登時(shí)像觸電般縮回來。

    秦平歸低頭怔怔看著她，張開口，喉結(jié)滾動(dòng)卻也吐不出半個(gè)字。

    周圍的空氣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哥哥！”

    傅歸荑抱住秦平歸，聲音低?。骸笆悄銌?？我不是在做夢吧？”

    秦平歸張開雙臂懸在空中，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回神后用力摟住傅歸荑瘦弱的后背。

    感受到身后的力量，傅歸荑的淚瞬間溢出眼眶，肩膀上下劇烈起伏。

    “不哭，”秦平歸嗓音悶啞，手笨拙地替她拍拍背：“哥哥回來了，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說，我替你出氣。”

    傅歸荑搖搖頭，拼命止住抽泣：“我一切都好，你呢，你有沒有哪里受傷?！?/br>
    她從秦平歸的胸口起身，連忙上下打量他。

    想到裴璟告訴她，哥哥這些年一直在最危險(xiǎn)的前線，她忍不住一陣后怕。

    多少次生死與他擦肩而過，若是其中差了分毫，她今日都不可能再看見他。

    “我一直很好?！彼麖膽牙锬贸鰤K手帕手忙腳亂地替她抹掉眼尾的淚痕，打人殺人他樣樣在行，哄女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寶貝meimei他真是一竅不通。

    兄妹兩人分明心里都有說不出的苦痛，卻仍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對(duì)方。

    所有的痛苦與悲傷已經(jīng)過去，他們期待的是未來的每一天。

    兩人相視一笑，宛如從未分離。

    傅歸荑記起正事，問他為什么不讓裴璟知道他的身份。

    秦平歸雙手扶住傅歸荑的肩頭，彎腰半蹲與她視線平視，目光歉疚。

    “我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br>
    秦平歸三言兩語裴璟如何把王沐然的死偽裝成傅歸宜悉數(shù)道來。

    傅歸荑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腳連連后退，渾身顫抖著：“你說，他一早就知道王沐然是假的，甚至故意引導(dǎo)我認(rèn)錯(cuò)！”

    秦平歸見她眼眶張大，眸底有什么東西在崩塌，心里愈加后悔自責(zé)。

    “是，我也參與了?！?/br>
    他艱澀地說出這句話：“我知道自己錯(cuò)了，沒有資格要求你原諒，你想怎么……”

    傅歸荑抬手捂住秦平歸的嘴，阻止他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