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桂花嫂子家回來之后，溫暖跟顧青寒就包了一盤的餃子。

    鍋里?冒著熱騰騰的水蒸汽，餃子在?水中翻滾，顧青寒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燒得噼里?啪啦響，本?來今晚是想做飯的，不過恰好樂樂念叨著要吃餃子，所?以溫暖就簡簡單單地?搞了個餃子。

    溫暖看餃子已?經(jīng)飄起來了，便撈起了兩個放在?碗里?放涼，小家伙看到溫暖舀了兩個出來，一通的亂叫，只是溫暖和顧青寒都聽不懂她?的“嬰語”。

    溫暖無視小家伙的叫喊，拿起筷子給顧青寒夾了一下，說：“看一下味道怎么樣?！?/br>
    顧青寒本?來想讓她?先吃的，剛剛從食堂回家的路上，溫暖已?經(jīng)叫餓了，雖然剛剛吃了個桃酥，不過估計又餓了。

    溫暖在?天冷的時候就特別?容易感到餓，一餓還會脾氣也不好，還無精打采的。

    不過溫暖已?經(jīng)把餃子遞了過來，他便張嘴咬了一個，餡料的鮮香瞬間就盈滿了口腔，他點了下頭：“媳婦兒你做的，肯定?好吃?！?/br>
    那邊的小家伙已?經(jīng)望穿秋水了，看到溫暖給顧青寒夾了一個餃子，不給她?，便抬起了小腳丫朝她?走了過來，拉著她?的褲子，大聲地?喊道：“mama！”

    溫暖看著小家伙那氣呼呼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知道啦，現(xiàn)在?就給你吃！”

    餃子上盤之后，顧清蘭也過來了。

    溫暖聽她?說經(jīng)常餓肚子，想著她?在?醫(yī)院里?頭一天都要跑進(jìn)跑出的，溫暖便讓她?晚飯過來這邊吃。

    顧清蘭手里?還提了一袋子的東西進(jìn)來，溫暖還以為她?又給樂樂買了什么東西，便說：“你又亂花錢了嗎？”

    顧清蘭把布袋子放到了八仙桌上，接過了溫暖手里?端著的盤子，才說：“沒有，這是我的口糧，總不能過來白吃白喝……”

    話?還沒說完，溫暖就拿起了邊上樂樂用來玩釣魚的竹子，要招呼到顧清蘭身上了。

    她?總算知道那天她?拿口糧過去桂花嫂子家，為什么她?會這么生氣了。

    現(xiàn)在?她?總算感覺到了，對著顧清蘭罵道：“你這丫頭，來你哥哥嫂子家吃飯還帶什么口糧？你這是不把我們當(dāng)一家人了是吧？”

    這幾天倒春寒，顧清蘭穿了厚厚的棉襖，竹子打過來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更別?說溫暖其實也不舍得真的揍她?。

    顧清蘭放下了手里?的一大盤餃子，嘿嘿一笑：“我這不是吃得多嗎？我一個人就能吃二三十個餃子！而且我下班又比較晚，要是我既不出力，如果連口糧都不帶，嫂子你讓我以后怎么好意思過來蹭吃蹭喝的??？”

    她?不像溫暖胃口那么小，每次煮了餃子，她?最多也就吃十五個，經(jīng)常連十五個都吃不了，就連她?大哥都經(jīng)常擔(dān)心她?吃不飽。

    可?是她?自己的胃口就比較好，一頓就能吃二三十個，有時候還要再吃點零嘴和蘋果凍梨之類的，所?以不帶口糧，真的怕吃垮她?嫂子的糧倉了！

    畢竟這年?頭家家戶戶都不容易，反正她?有時候也吃膩了食堂，確實偶爾也想過來蹭個飯，誰讓她?嫂子做飯這么香！

    所?以，這個口糧是必須帶過來的！

    溫暖對她?好，那是因為她?嫂子善良。

    但她?不能利用她?嫂子的這份善良，就得寸進(jìn)尺。

    該自己出力的時候，她?肯定?不會人退縮，當(dāng)然，要出錢的時候，只要有，她?肯定?毫不猶豫就把錢給她?嫂子。

    畢竟，這個世界上，就算是親娘，也沒有溫暖對她?那么好。

    那頭抱著小家伙的顧青寒朝八仙桌走來，看了顧清蘭一眼，哼笑道：“要是你二哥有你一半的覺悟，也不用鬧得這么僵了?！?/br>
    顧清蘭撇了下嘴，之前?她?也不知道她?二哥跟林美芝結(jié)婚，居然還要問大哥要錢，而且還是三番四次地?問。

    她?之前?也有問過溫暖，不過她?嫂子不愿意說顧青松的事，說是免得他們兄妹的隔閡更深。

    顧清蘭便想，就沖著顧青松不分青紅皂白打了她?，他們之間的隔閡已?經(jīng)比外頭那條春花江還要深了。

    后來，她?是從李大響那邊打探到的，原來她?二哥為了問大哥借錢，又是打電話?，又是打電報，信件也寄了好多次去他辦公室。

    顧清蘭就納悶了，顧青松好歹在?城里?有份正經(jīng)工作，還是醬油廠的小組長，那工資肯定?也不低，怎么就混成?這樣了呢？

    顧清蘭直接就用手捏起了一個白白胖胖的餃子放進(jìn)去嘴里?，口齒不清道：“別?拿我跟他比，晦氣！”

    下一秒，溫暖就往她?手背上拍了一下：“顧清蘭，你洗沒洗手？就這樣捏著吃，也不怕拉肚子。”

    樂樂那小家伙見到顧清蘭被她?mama教訓(xùn)了，立馬就舉起了兩個小手，然后拍了拍，笑得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

    顧清蘭伸手捏了下小家伙的臉蛋，擠眉弄眼道：“小壞蛋，敢取笑你姑姑我，看我等?會怎么收拾你！”

    小家伙還以為顧清蘭又要跟她?鬧了，連忙躲進(jìn)了顧青寒的懷里?，大聲地?喊道：“爸……爸?！?/br>
    顧青寒見顧清蘭又要捏樂樂，便用筷子敲了下她?的手：“去洗手?！?/br>
    顧清蘭委屈巴巴地?走去廚房，“嗚嗚嗚，都欺負(fù)我！”

    小家伙看到這一幕，笑得更大聲了。

    吃過飯后，幾個人都懶洋洋圍在?火爐子邊上坐著。

    顧青寒用溫暖之前?納好的鞋底，給樂樂重新做一對小鞋子，現(xiàn)在?孩子長得快，鞋子很快就不合腳了。

    溫暖就挨在?他身旁，翻看著小說，隨即想到了明天要去趙大夫那邊，便說：“明天你直接回團(tuán)里?吧，不用等?我了，我跟桂花嫂子和周團(tuán)長去一趟趙大夫那邊。”

    顧青寒頭也沒抬，仔細(xì)地?縫著手上的鞋子，問：“他們?nèi)ツ沁吀墒裁?？?/br>
    溫暖微微打了個哈欠，合上了書本?，應(yīng)道：“這不是桂花嫂子跟周團(tuán)長一直都要不到孩子么？桂花嫂子說這附近的大夫基本?上都去看過了，不過他們也沒有去過趙大夫那邊，我就想著帶他們走一趟?！?/br>
    顧青寒前?段時間問了下之前?幫溫暖看的那個李云華醫(yī)生，不過李醫(yī)生實在?是太忙了，冬天下暴雪那段時間都沒有回來過北城。

    而且聽顧清蘭說，李云華是專屬飛行隊那邊的特邀專家，偶爾才會過來北城。

    顧青寒“哦”了一聲，然后用針線打了一個結(jié)，又問：“要不要我跟你們一起去？”

    溫暖應(yīng)道：“不用了，我本?來也不想去的，免得讓他們夫妻倆尷尬，不過桂花嫂子說沒關(guān)系，周團(tuán)長其實也早就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br>
    自從劉明華和沈白蓉來了部隊之后，顧青寒似乎很忙，總有開不完的會議。

    而劉明華和沈白蓉就是來過一次，平時都不怎么有空，溫暖昨天過去招待所?，想給他們送青團(tuán)，可?是他們居然還沒回去招待所?，只有一個嬸子帶著劉華清。

    顧青寒一向不怎么愛八卦別?人的事，要不是溫暖跟他說家屬院里?頭的事情，他幾乎是收不到任何的消息。

    “那你帶著樂樂小心點，不過明天應(yīng)該不會這么大風(fēng)的了，騎個車過去應(yīng)該也行。”

    雖然說是附近的村子，其實走路過去也要半個鐘多點，現(xiàn)在?家里?頭買了自行車，也方便去一下地?方。

    溫暖便說：“算了，桂花嫂子他們沒有自行車，一起走過去算了?！?/br>
    那邊跟樂樂正在?嬉鬧的顧清蘭突然問道：“嫂子，那我能不能跟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我明天剛好要調(diào)班，可?以休息一上午?！?/br>
    她?早就聽說了趙大夫這個人，雖然說趙大夫被打成?了右，但是以前?顧清蘭是下鄉(xiāng)知青，也見過幾個牛棚戶，不過聽說那些人有些是很厲害的知識分子。

    之前?聽溫暖說，那個趙大夫是國外回來的醫(yī)學(xué)博士，一聽就特厲害，所?以顧清蘭早就想找機(jī)會過去請教請教了。

    溫暖頓了下，也不知道人家周團(tuán)長介不介意，便說：“要不你明天一早過來看看，桂花嫂子肯定?不介意的，就是周團(tuán)長可?能比較害羞?！?/br>
    顧清蘭“哦”了一聲，“好吧。”

    *

    第二天一早，溫暖就背上了樂樂，跟桂花嫂子一起走出去家屬院。

    周建設(shè)還要回去團(tuán)里?一趟，說是要送點資料給旅長。

    “小暖妹子，你是不是來過幾回了？”桂花嫂子走在?一旁，本?來想幫她?背一下樂樂的，不過樂樂似乎還沒完全醒過來，還有點依賴她?。

    “我來過兩次，不過第一次沒見著趙大夫，后來見到了也就匆匆聊了幾句，后來他就沒空了。”

    趙老爺子除了要充當(dāng)村里?的赤腳大夫，平時也有好多的農(nóng)活。

    張桂花給樂樂整理了一下包被，確保孩子被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才說：“哦哦，去找他真的沒關(guān)系吧？”

    張桂花又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深怕遇到家屬院里?頭的人，不過幸好現(xiàn)在?還早，除了要拉練的軍人同志，基本?上也沒什么家屬那么早起來的。

    溫暖知道桂花嫂子有點害怕，便壓低了聲音，“反正我們看完就回來，他那邊也不會給你開藥的，到時候要是真的要吃藥，你們還得去醫(yī)務(wù)室，或者是鎮(zhèn)上自己買?！?/br>
    “嗯嗯，這個我知道，那我們趁大家還沒起來，趕緊過去看一看?！闭f完這話?，桂花嫂子也攏了攏身上的棉襖和圍巾，還戴上了貓冬那會兒織的毛線帽子。

    要不是溫暖跟她?熟稔，都差點認(rèn)不出她?來了。

    走了大約半小時，兩人終于來到了黑菜營屯，入目之處，幾乎都是凋零了樹葉的白樺樹，因為這幾天倒春寒，地?上還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因為牛棚在?屯里?的最邊邊，這里?更是空曠得看不到半個人影。

    這會兒約莫七點，遠(yuǎn)處覆蓋了銀霜的山頭，慢慢升起了紅紅的太陽。

    看來天氣又要好起來了。

    溫暖基本?在?都在?家屬院活動，現(xiàn)在?突然看到了雪后的村落，在?剛升起的太陽照耀下，漸漸就被眼前?的美麗給迷住了眼。

    好久沒有欣賞過雪景了，除了過年?那時候，她?就沒有過這個閑情逸致。

    那時候天氣冷，又沒有工作，所?以溫暖睡得很晚才起來，根本?就看到日出。

    現(xiàn)在?突然撞上了這么好看的一幕，心情都好多了。

    溫暖指了指遠(yuǎn)處黃色的土坯房子，說：“好像到了，就在?前?面那個土房子里?，咱們要抓緊時間了，不然等?會趙大夫可?能會沒空。”

    上一次溫暖過來，剛好趙老爺子要出門?，她?連屋里?都沒有進(jìn)去，就在?門?口聊了幾句，然后趙老爺子就拉著一輛牛車忙去了。

    一路走去，都是這個年?代的木工房，或者就是窩棚，拉合辮子房之類的，房子幾乎都是千篇一律，很是樸素。

    路上還看到了要去上工的村民，大家都穿著打滿了補(bǔ)丁的棉襖，可?是他們的精神?面貌卻十分的飽滿。

    桂花嫂子其實挺愛說話?的，雖然也十分的小心翼翼，不過還是跟溫暖八卦道：“剛剛那人，我好像以前?跟他換過山藥，不如等?會我們?nèi)ペw大夫那里?看完，也順便去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換的?！?/br>
    溫暖笑了笑：“可?以啊，反正入冬之前?那會屯的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是該換點其他的東西屯一下。”

    之前?有幾天升溫了，想必很多當(dāng)?shù)?的村民會上山去采摘野貨，就連他們炊事班都采了不少的東西回去，他們這些當(dāng)?shù)?的村民估計能找到更多的好東西了。

    兩人走著走著，慢慢越走越少人家，不過距離牛棚屋便越來越近了。

    桂花嫂子還沒來過牛棚屋這邊，一度以為溫暖帶錯路了，不過前?面就看到了一家要低矮一些的土黃色木工房。

    溫暖便說：“到了，就是前?面這里??！?/br>
    不過還沒等?兩人走上前?去，溫暖就看到了一個似曾見過的身影，站在?土房子旁邊，手里?還拿著一個布袋子。

    只是她?身上衣著跟這個荒涼的環(huán)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的上身穿了一件剪裁有度的棉襖，脖子上圍了一條棕色的圍巾，質(zhì)地?看起來挺好的，不是毛線織的那一種。

    溫暖還以為自己認(rèn)錯人了，可?是在?看到李云華的時候，還是愣怔了一下。

    李云華似乎也注意到她?了，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局促和慌亂，但很快便恢復(fù)正常，然后朝溫暖走了過去。

    溫暖也走前?了兩步，率先向李云華打了個招呼，笑道：“李醫(yī)生。”

    溫暖從李云華剛才的表情可?以猜測得到，她?肯定?不會想讓別?人知道，她?來這邊到底是干什么的。

    所?以溫暖干脆也不多嘴去問她?。

    李云華朝她?點了點頭，然后看向溫暖身后背著的樂樂，此刻用一張包被包裹住小小的身體，只留出一個小小口透氣。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開口：“這是孩子哪里?不舒服了嗎？怎么帶過來這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