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這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深海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死顧慎……十一次升級之后，它的算力已經(jīng)抵達了極其恐怖的地步。

    它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通過深水區(qū)的算力進行反復驗算，推演。

    而更恐怖的是。

    他始終無法推算出，如何“殺死”顧慎。

    蟬翼城的坑殺，通緝，調(diào)動傘之防線進行的炮擊，派遣神座真身的刺殺……

    所有的手段，都已經(jīng)嘗試過了。

    顧慎沒有死，反而變得更加強大。

    深海原先害怕的人只有一個。

    艾倫·圖靈。

    如今這個名單上又多了一個人……它無法想象，顧慎完全熔煉冥火之后的景象。

    它絕對不能容忍顧慎繼續(xù)成長。

    一旦讓這年輕人成為神座，那么自己真的會被摧毀，連續(xù)數(shù)次的求和談判都以失敗告終，深海絲毫不懷疑，給顧慎一個踏入源之塔的機會，這小子會把自己的主機挫骨揚灰，連一秒的猶豫都不帶！

    既然殺不掉顧慎……

    那便放逐顧慎！

    深海cao縱著銀狐的身軀，站在金穗花離開的門戶前，陷入了長達十分鐘的思考，它再一次重復推演這次的“放逐事件”，試圖來驗證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這其實是無意義的事情。

    因為它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放逐顧慎的結(jié)果無法改變。

    “殺死顧慎，方案一……”

    “直接對初始號發(fā)起進攻，顧慎會逃離，成功率零?！?/br>
    “方案二……”

    “在北部邊陲虛空直接進行空間本源打擊，初始號會抵抗，顧慎依舊可以逃離，成功率零?！?/br>
    “方案三……”

    銀狐眼中閃爍的銀光最終緩緩停下，深海在心海之中模擬推演了無數(shù)次殺死顧慎的方案，但每一個方案都以“失敗”告終，在它的計算畫面之中，一旦在靠近北洲邊陲的戰(zhàn)場發(fā)起進攻，初始號便會不計代價為顧慎抗下攻擊，最終都會以顧慎的“逃離”作為結(jié)局。

    這些擊殺方案中，所能發(fā)展到的最好結(jié)局，是引出孟西洲，將其介入虛空戰(zhàn)場。

    它有很大把握，可以以黑雪山巨人和銀狐的“犧牲”，來換取對孟西洲的放逐！

    這種情況下，三洲會盟的士氣會驟然銳減……

    但在【深海】看來，這個選擇并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因為顧慎在這種結(jié)局下依舊可以完成“逃離”，只要顧慎逃掉，它的最終“勝率”便會大幅度下降。

    它只關(guān)心最終結(jié)果，不在乎過程中的波折。

    所以……除了顧慎。

    其他人都不重要，孟西洲白袖顧南風林霖，這些人加在一起對未來的影響，都沒有顧慎重要！

    而推演到最終，它所能看到的，最有希望的結(jié)局……

    便是在這片偏僻之隅，對顧慎發(fā)起“放逐”。

    一旦放逐成功，顧慎便會被送往【舊世界】的盡頭。

    那里是秩序崩塌的起始點，亦是早就被摧毀破壞的虛無之地，即便顧慎如今熔煉了冥火，也不會有任何活著回來的機會。

    那是【深海】無意間尋找到的一扇門戶。

    它將其視為自己最大的秘密，這些年來從未泄露……

    當無序源質(zhì)積壓到了無法估量的數(shù)量，任何違背自然界規(guī)律的“事件”都有可能發(fā)生。

    當初銹骨大將，在門戶之中，看到了綠洲。

    他其實沒有看錯。

    因為這扇門的背后，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人類苦苦尋覓了六百年的綠洲。

    那里有無盡的美好，幸福，夢幻。

    那里是理想鄉(xiāng)。

    亦是安樂國。

    在那片秩序崩塌的最核心點，已經(jīng)不存在“現(xiàn)實”了。

    那是一片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虛無國度。

    這就是【深海】篤定被放逐者永遠也無法回來的原因——

    這世上有些地方是沒有距離可言的。

    虛擬與現(xiàn)實之間，隔著比千萬里更遙遠的距離。

    那是永遠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

    ……

    第三十四章 重啟

    當大片源質(zhì)粒子組成陣紋，在身下亮起。

    顧慎放棄了讓金穗花前來支援的念頭……事實上他已經(jīng)湊齊了“逃亡”的所有前置條件，熾火蓄勢待發(fā)，只差一根引線，只要他一個念頭落下，這艘飛艇就會被引爆，爆炸的亂流會將銀狐布置的空間黑洞撕開一道縫隙，而他會抱著愛之主的王座，沐浴著熾火，從空間縫隙中跳出，最終落在金穗花的額頭。

    但他的終點是哪里？

    圖靈先生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離開五洲，要離開五洲。

    離開五洲，去尋找希望。

    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逃出了深海的追殺……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沒有終點的旅程。

    金穗花探查了北洲邊陲的舊世界。

    但這還遠遠不夠。

    如果這趟旅行的終點，就是世界的盡頭……

    那么【深海】布下的放逐陣紋，似乎比金穗花更快。

    無數(shù)銀白輝光在顧慎腳底浮現(xiàn)，這些細微到極致的源質(zhì)粒子，就這么穿過了飛艇的地板，無視了鍍上黑銀圖層的艇底結(jié)構(gòu)，來到了顧慎的身前，在這一刻他明白為什么強如銹骨，也沒有辦法“反抗”了。

    這是一扇強制引召的古文陣紋。

    舊世界中因為黑點糾纏，而自行生長出來的【門戶】，需要超凡者親自踏入，才能觸發(fā)。

    而如今。

    【深海】通過放逐陣紋，召喚出的【門】，則是可以主動穿過目標，實現(xiàn)傳送效果！

    “唔！”

    被【門戶】穿過的那一刻，巨大的重力作用在rou身之上！

    這股力量來得極其突然！而且很是霸道！

    神嬰可以抵抗時間亂流中的攻擊，但如今的“重力”更像是作用在精神之上……顧慎悶哼一聲，視線竟然開始變得模糊，他連忙伸出手掌，解開駕駛艙安全帶，回身去觸碰身后的金色輝光。

    明明離得很近的愛之主王座，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很遠。

    他竭力伸出手指，然而無數(shù)霜雪在狹窄艙體里四處翻飛。

    眼前的整座世界，仿佛都被潔白的源質(zhì)粒子吞沒。

    ……

    ……

    過了很久。

    很久。

    “顧慎！”

    一道很輕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散開。

    【“頭痛。”】

    【“頭好痛?！薄?/br>
    這兩道念頭緩緩在顧慎腦海中浮現(xiàn)，伴隨著冗長的黑暗，他終于能夠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麗冷漠的面孔。

    披著長風衣的女子抱刀坐在窗臺位置，本來正在眺望遠端的風景，此刻半張面孔神情平靜地看著自己，窗臺打開了一道縫隙，微風吹動她的長發(fā)，也吹動窗臺的綠植長葉。

    綠葉沙沙，隨風搖曳。

    墻壁上懸掛的時鐘緩緩轉(zhuǎn)動，發(fā)出滴答滴答的緩慢聲響。

    “你醒了?！?/br>
    陸南槿將懷中長刀擱置在一邊，看顧慎神情茫然，她從風衣內(nèi)襟取出了一份合同，一邊開口，一邊遞交到顧慎面前：“如果什么都想不起來的話，不要緊張，醫(yī)生說你有輕微腦震蕩，仔細回想一下……昨晚的火災，還有天臺的戰(zhàn)斗……”

    顧慎怔住了。

    大腦短暫空白了一秒。

    而后記憶洶涌而來，鉆入腦海之中。

    他想起了先前的記憶——

    飛艇被銀色陣紋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