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讓褚靈靈魂回歸深水區(qū)的那個人，名字叫景山言。

    景山言這個名字，早就湮滅在雪山洪流之中。

    “想知道答案嗎？”

    褚靈笑了：“你可以試著再殺我一次……這樣你就知道答案了，是古文會中的每個人，那些你殺不完的幸存者，是他們讓我回到這里，無論你殺死我多少次，我都會回來。你殺不掉我，正如你殺不掉它們?！?/br>
    深海的神情徹底陰沉。

    下一刻。

    他伸出手掌。

    “砰！”

    零零幺車廂被巨大的力量攥握，狹長列車如蛇一般扭曲，此刻瞬間蜷縮。

    深海握拳之處，車廂兩側(cè)的鐵皮驟然凹陷。

    零零幺坍塌收縮，支離破碎，向內(nèi)凹成一個鐵球。

    而“褚靈”則是直接被磅礴的精神算力擊中，徹底湮滅。

    ……

    ……

    現(xiàn)實世界之中。

    褚靈睜開雙眼，她渾身都是汗水，回歸現(xiàn)實世界的那一刻，一滴汗水從鼻梁之處垂落，啪嗒一聲，砸在地面之上。

    “褚姑娘！”

    冢鬼焦急開口。

    他本來還想伸手?jǐn)v扶，但此刻的褚靈，渾身都像是透明的羽毛，輕輕一碰，便可能會散去。

    他根本就不敢觸碰。

    即便冢鬼不怎么進(jìn)行超凡修行，也能看出來……褚靈的這具rou身，與尋常超凡者不同。

    “我……無礙?！?/br>
    褚靈聲音嘶啞，因為冢鬼的那番話，她意識到了危機(jī)所在，于是提前將精神投入“零零幺”中。

    在與深海碰面之前，她險而又險地完成了“精神”的匯合。

    剛剛短暫的對話。

    她將零零幺中的“自己”，全部精神，都轉(zhuǎn)移到這具軀殼之中。

    而現(xiàn)在，零零幺已經(jīng)被深海毀去。

    這意味著。

    現(xiàn)在留存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這具軀殼，便存放著她最后的精神……

    原本她可以憑借著神胎的力量，無限次降世，可現(xiàn)在她便只剩下這最后的一次壽命。

    來自零零幺的精神力注入，讓身軀逐漸恢復(fù)了血色。

    褚靈咬緊牙關(guān)，搖搖晃晃站起身子，望向窗外。

    此刻源能艇外已是大雪翻飛，正在駛?cè)胝边呞铩?/br>
    大都花幟的批文送入中央城，林綢大公直接下令，大開關(guān)隘，勒令這艘花幟源能艇所過之處，任何要塞不得有絲毫阻攔，如今【深海】完成了第十一次升級，但消化權(quán)限還需要一段時間……中央城已經(jīng)開始動用封閉網(wǎng)絡(luò)。

    看到遠(yuǎn)處隱隱約約的牯堡要塞模糊輪廓。

    褚靈心中踏實了許多。

    如果自己出發(fā)再遲一些，恐怕這一路就不會這般順利了，一旦讓【深?！拷庸鼙敝?，那么自己搭乘的這艘源能艇，多半會在路上就被識別出來。

    到那時候，類似蟬翼城的炮擊事件，便會再度發(fā)生。

    這艘大都編號的源能艇，在十?dāng)?shù)里外，便受到了牯堡要塞哨兵的“熱烈歡迎”，好幾艘軍用戰(zhàn)斗艇夾道相迎，顧南風(fēng)的長野艦隊也在牯堡門口列陣，顧家已經(jīng)在牯堡完成了“登陸”，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顧少主和林少將都在等人。

    等的，就是褚靈。

    源能艇一路駛?cè)腙舯ひ木薇谏戏?，與顧南風(fēng)的主艇完成對接。

    臨時通道對接完成，褚靈即刻抱著神嬰，奔入主艇的醫(yī)療室內(nèi)。

    ……

    ……

    “這就是……顧慎復(fù)活的希望？”

    顧南風(fēng)身上的傷勢已經(jīng)完成了初步包扎，他瞇起雙眼，打量著褚靈懷中抱著的那個嬰兒。

    神嬰仍在酣睡。

    這個嬰兒的身上，并沒有特別強(qiáng)烈的超凡氣息波動，看上去普通到了極致，但如果多看幾眼，便會發(fā)現(xiàn)他的不同。

    他就像是一塊沒有止境的海綿。

    四周的源質(zhì)波動，觸及到他，便會被吸收。

    神嬰的存在，一直是秘密。

    褚靈將“中立者”和“神嬰”的存在，都深深埋在花幟地底的第十層，除了陸南梔以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人知曉，即便是古文會內(nèi)部召開會議，也不曾提到過這件事情。

    所以此刻林霖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顧南風(fēng)帶著顧慎殘余的精神。

    褚靈帶著一具無主的rou身。

    傻子都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只是……這種“復(fù)蘇”的方法未免有些太過樸實無華了些？

    “接下來，怎么做？”

    顧南風(fēng)靠坐在墻壁上，胸膛位置還在隱隱作痛，他坐直身子，因傷口撕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我也沒有做過這種事情……”

    褚靈也沉默了一小會，她望向那把戒尺，小心翼翼道：“或許，事情沒有那么復(fù)雜？”

    顧南風(fēng)將戒尺遞出。

    她將戒尺接過，然后緩緩放入沉睡的神嬰手中。

    銀色的輝光，在狹小的源能艇治療室內(nèi)綻放……這件事情的確沒有眾人想象中那么復(fù)雜，當(dāng)無主的精神遇到了軀殼，第一反應(yīng)便是鉆入其中，所以當(dāng)【真理】之尺與神嬰接觸的那一刻，兩者便自然而然地產(chǎn)生了原始反應(yīng)。

    嗡嗡嗡！

    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緊張起來。

    無數(shù)銀輝從尺中迸發(fā)而出，這些銀輝攜帶著磅礴的生機(jī)，映照得整座治療室一片絢爛……

    冢鬼看得眼花繚亂。

    這一路奔波，他精神高度緊張，生怕自己幫不上忙，可現(xiàn)在來看，褚靈明顯是過度謹(jǐn)慎了。

    顧慎入主這具軀殼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波折。

    甚至都不需要動用長生術(shù)這種東西。

    在這一刻，他覺得一切都穩(wěn)了。

    ……

    ……

    顧慎在自己的精神海中遨游了很久，那是屬于他自己的記憶宮殿，傳說人在臨死之前，會走馬觀燈一般，看一遍自己的生前場景。

    或許。

    剛剛的那些記憶，就是屬于他的走馬觀燈。

    看完這些記憶之后，他回歸了凈土。

    這一次。

    顧慎已經(jīng)捋清楚了這一切的“前因后果”。

    蟬翼城的塞外，是一場埋線千里的狠厲布局。

    深海殫精竭慮要?dú)⑺?/br>
    也有人……在這場布局之中，默默蟄伏，為了救他！

    孟西洲既然留下了自己的一縷精神，便一定會將這縷精神送回五洲。

    只是自己的rou身已經(jīng)在【舊世界】被摧毀，即便送回五洲，要怎樣才能重生？

    與冰海不同。

    冰海那一次，顧慎并沒有真的死。

    而此刻，他是真的死去了。

    鐵五，李青瓷，亞當(dāng)，凈土里的諸多魂靈，都等候在簌懸木外，他們沒有一人出聲，即便是與顧慎最為相熟的李青瓷，也只是默默站在遠(yuǎn)處，沒有和顧慎進(jìn)行對話。

    他們都是凈土中的一員。

    顧慎是凈土之主，他的rou身被毀……對凈土這座世界當(dāng)然會有影響，在光劍割首的那一刻，凈土天頂便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那些低階沒有靈智的凈土生靈，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可李青瓷這種一等一的聰明人，哪里還不清楚？

    此刻整座凈土世界，都在向著“大寒”時節(jié)發(fā)展，原本蕭瑟的簌懸木長葉，再度凝結(jié)了霜?dú)猓兊帽涓煽?，至于站在樹下的顧慎，則是渾身都覆上了一層慘白的雪氣。

    只是這件事情。

    顧慎自己并沒有絲毫察覺。

    “死去”之后，他的心境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澈，澄明。

    在這一刻，顧慎想到了很久之前梟對自己所說的話。

    【“死亡不是終點?！薄?/br>
    【“死亡，是另外一種開始?！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