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竟然這么生分地稱呼自己“總指揮長”！

    “這里是東洲，不是北洲。”

    顧騎麟拍著小家伙的肩膀，笑道：“別那么嚴肅，接下來的鋒線圍剿，你肩上任務很重，需要做的事情也很多，等任務開始，有的是你喊我‘總指揮長’的時候……如今私下里見面，我希望你改一改稱呼，這么喊太生分。”

    還真是個內(nèi)心敏感纖細的老家伙啊。

    顧慎心底輕嘆一聲。

    他揉了揉眉心，問道：“可是，從會議結(jié)束的那一刻算起，任務就算是開始了吧？”

    “我是‘總指揮長’，我說任務開始，任務才算開始！”老爺子的腰背挺得很直，語氣十分強硬：“我說你不許喊我總指揮長，你就不許喊！”

    “是……總指揮長?！?/br>
    顧慎很是配合，立即應下，只不過他故意強調(diào)了老爺子不愿聽到的那四字，算是小小的調(diào)侃。

    然后他無奈請教道：“所以平日里……我該怎么稱呼您呢？”

    “……”

    重型機起飛。

    隨著雪禁城在視野里迅速變小，喧囂轟鳴，透過機窗，拍打而來，激蕩出沉悶的聲響。

    機槳繚繞的風雪與長野的秋葉纏在一起，一同破碎，噼里啪啦的清脆聲音像是雨落之后，水滴破碎。

    機艙內(nèi)部。

    就這么悄無聲息地寧靜了好一會兒。

    “就叫我‘老家伙’好了。”

    顧老爺子撫摸著下巴的胡須茬子，眼神陷入了回憶，許久之后，他輕聲咳嗽了一下，從回憶之中醒來，笑著解釋道：“我喜歡這個稱呼，你以后就這么喊?！?/br>
    駕駛重型機的御用飛行員，忍不住嗆了一口口水。

    這個老人，可是掌握整個指揮所的“大指揮官”??！

    老家伙，這個稱呼，未免也太不敬了……

    顧慎不會真的敢喊吧？

    “好的，老家伙?！鳖櫳餍Φ溃骸靶液媚銢]讓我喊你老不死的?！?/br>
    “如果喜歡后者的話，你也可以這么喊。”顧騎麟相當大度，淡淡說道：“一直以來，我都認為這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夸贊。在我年輕的時候，就很喜歡這么稱呼上頭那位活了近百年的祖父。”

    “……”

    顧慎徹底沉默，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了。

    老爺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從年輕生猛到現(xiàn)在，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不過，老家伙這個稱呼，好像有些歷史淵源？

    ……

    ……

    在這次鐵壁破碎之后，【雪籠】可謂是元氣大傷。

    二次“重建”的工程，比先前更加復雜，繁瑣，龐大。

    這一次，天鞘崩塌，濺射出了大量的碎片！

    這些碎片，刺穿鐵壁，散落四處……須知石中劍的力量，可以抑制超凡涌動，清理這些碎片便算得上一樁高危任務，第一撥“清理者”，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能力減弱”的現(xiàn)象，好在短暫接觸，并不會帶來永久影響，如今的苔原監(jiān)獄周邊，正有大量超凡者在【雪籠】進行交替工作。

    顧騎麟的重型機停下。

    負責監(jiān)察整座監(jiān)獄的“雪先生”，便立即趕過來接機。

    “顧老爺子?！毖┫壬Ь磫柡虻溃骸澳谷挥H自來了？”

    先前在飛機上，顧騎麟對顧慎說，他不喜歡生分的稱呼，他希望以后顧慎在私下場合，能夠稱呼他為“老家伙”，這樣會讓他感到親昵。

    可這些話，也只是對顧慎一人說的。

    從封號級雪先生的態(tài)度，便能看出來……這個老爺子在長野的真正地位！

    “嗯，我來送個人。”

    顧騎麟要做的事情很多，他的主要任務并不是查案。

    老爺子拍了拍顧慎肩頭，沉聲道：“你應該見過他，我就不多介紹了。小顧來雪籠調(diào)查天鞘發(fā)生的‘二次爆炸’，你多照顧一二?！?/br>
    雪先生有些詫異地瞥了眼顧慎。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赫赫有名”的長野s級，只不過他沒想到，老爺子對顧慎會如此上心……區(qū)區(qū)查案之事，還刻意專程相送，以如今顧慎的身份地位，就算獨自一人前來，提出要調(diào)查案件，他也會客客氣氣的對待。

    “放心好了?！毖┫壬嘈σ宦暎B忙應下。

    “勞煩雪先生了?！?/br>
    顧慎揖了一禮。

    重型機重新起飛，轟鳴聲中，原先緊繃的顧家臨時基地，rou眼可見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顧騎麟的“駕臨”讓很多人都深感緊張。

    “小顧先生，許久不見?！?/br>
    雪先生溫和地看著這個年輕后輩，眼神贊許地說道：“你的精神氣息，又進步了?！?/br>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大半年前。

    那時候顧慎還沒有晉升深海第八層。

    如今他的眉心，繚繞著“溫暖”的精神氣息……在這冰冷的苔原，是相當難得的力量，雪先生能感受到這縷精神氣息之中蘊含著的“生機”。

    “先生謬贊了?！?/br>
    顧慎望向石中劍所在的方向，問道：“如今的‘天鞘核心區(qū)’，我方便進入么？”

    “可以……但千萬要注意安全?！?/br>
    雪先生柔聲道：“核心區(qū)的暴亂已經(jīng)被鎮(zhèn)壓，先前的震蕩，引起了大量罪犯的越獄，雖然回歸太平，但那里遍地都是碎裂的石劍碎片。如果你想進去看看，我可以陪你。”

    “那就辛苦您了。”

    顧慎深吸一口氣，整理思路。

    上一次，旅者拔出石劍，他感受到了磅礴的偉力……那的確是火種級生物才能爆發(fā)出的力量，就連那股力量，都沒有破壞“石劍”，這一次，怎會突然爆炸？

    一路前行。

    他看見苔原監(jiān)獄臨時修筑的牢籠，大塊大塊的紫銀被奢侈地用在封鎖牢獄之上，這一次的“越獄”，讓【雪籠】空了接近一半，剩下來的這些罪犯，并非是“遵紀守法”。

    而是因為天鞘產(chǎn)生的爆炸碎片，是隨機的。

    有些人運氣很好，牢獄被石劍破壞，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眼前便浮現(xiàn)了越獄的逃生之路。

    其實現(xiàn)在被困在牢獄中的這些犯人，也不算“運氣差”的，真正的倒霉蛋，已經(jīng)死在了天鞘爆炸的余波中，被石劍貫穿，失去能力，直接死亡。

    據(jù)說前一夜，【雪籠】被爆炸波及的外圍區(qū)域，畫面極其血腥慘淡，這片區(qū)域的超凡罪犯實力相對較弱，許多人都被石劍隋攀“殺死”，牢獄內(nèi)的尸體殘缺不全，都是用卡車一車一車運送出去的。

    “想看看‘二次爆炸’的畫面嗎？”

    雪先生道：“由于沖擊波力量太大，當時的畫面，【深?！坎蹲降降挠邢蕖Ｎ揖駛魉徒o你?！?/br>
    “不必了?！?/br>
    顧慎搖了搖頭，道：“我看過了。”

    這些影像，褚靈在神祠山上便傳給了他。

    由于【深?！吭谔υ谋O(jiān)控布施簡陋，二次爆炸的相關影像，其實沒有參考價值。

    顧慎來到天鞘前，看著那外殼剝離大半的石中劍，緩緩問道：“恕我冒昧，雪先生……您的職責是負責監(jiān)察整座監(jiān)獄，爆炸發(fā)生之時，難道沒有什么異樣？”

    “沒有。”

    雪先生搖頭，坦誠道：“爆炸之夜，我和‘鬼’一同在高塔巡視，沒有人靠近核心區(qū)……爆炸發(fā)生地相當突兀?！?/br>
    顧慎直入主題，“那個時候，冢鬼在哪？”

    他一直覺得，冢鬼的身份不太一般，或許和“石中劍”有什么隱晦的聯(lián)系，能夠流暢閱讀古文，并且實現(xiàn)翻譯……這種才能，可不是普通凡俗所能具備的。

    只不過他先前便已經(jīng)對冢鬼使用了“精神催眠”，那家伙的精神海一覽無余。

    冢鬼并不是什么心機深沉的隱藏之人。

    這不知道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顧慎的直覺一直很準，可偏偏這一次，追查“旅者火種”的線索在冢鬼這里斷去。

    顧慎說完，又急忙補充道：“雪先生不要多想，之所以這么問，只是因為冢鬼是我的朋友，他并不是什么可疑的犯人。”

    “放心，我看得出來?！?/br>
    雪先生笑了：“如果按實力排名，你那位朋友，應該是方圓百里最弱的超凡者了，引召‘天鞘’這種事情，排隊八萬里也輪不到他?！?/br>
    “……”

    顧慎也苦笑一聲。

    “冢鬼當時就在那個方向，鐵壁之外。”雪先生緩緩道：“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一離開臨時基地，我便注意到了他的行蹤……當時我還刻意和鬼進行了溝通，一旦他踏入【雪籠】，就進行攔截。不過他只是繞著基地轉(zhuǎn)了一圈，并沒有踏入監(jiān)獄?！?/br>
    聽完之后，顧慎陷入沉思。

    冢鬼沒有踏入基地，難道是自己真的多慮了？

    “他現(xiàn)在如何？”

    “目前仍在昏迷，他受了重傷。天鞘崩塌的碎片，大量刺入了他的肌膚之中，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可能會有很長的時間，喪失能力……”雪先生神情悲憫：“但問題不大，畢竟他的超凡力量，本來就很薄弱?！?/br>
    冢鬼并不依靠自身力量。

    所以……這應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即便被天鞘碎片剝奪“超凡”，他依舊可以活著，活著便是這世上最大的幸運。

    二人來到了天鞘核心區(qū)的邊緣。

    這里大霧彌漫，雪塵碎粒飄舞，遮掩視線，精神力很難外放。

    正常情況，監(jiān)察“雪籠”的獄官，是不會進入核心區(qū)的……一旦進入，自身的超凡能力，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波及。

    可顧慎沒有猶豫，他直接踏入大霧之中。

    “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