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古文會成員，為的就是“繼承”一部分古文信息，來拼湊出更多的【舊世界】真相，或者尋找到失落的禁忌術(shù)法下落。

    顧慎滿懷期待地望向褚靈，后者戴著白貓面具，對他點了點頭。

    此行來到中洲，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繼承古文會失落在外的這些“精神遺產(chǎn)”！

    “來吧。”

    老人坐在輪椅上，眼神慈祥地看著兩位后輩。

    他伸出雙手，掌心朝上，等待著顧慎和褚靈，將手掌接觸到他的掌心……他實在太蒼老了，精神都難以離開軀殼，想要傳遞古文知識，就只能依靠這種辦法。

    “辛苦您了?！?/br>
    顧慎將手掌搭在老人掌心，誠懇地開口。

    “呲?！?/br>
    胡珀在此刻蹲下身子，咬破了自己的拇指，順著地上的古文篆刻，緩緩寫了起來……這一幕引起了褚靈的注意，她微微有些詫異。

    “地上的古文，是幫助我穩(wěn)固精神的‘陣紋’?！?/br>
    輪椅上的伊恩，笑著解釋道：“無須擔(dān)心，等古文的信息，灌輸?shù)侥X海之中，你們便也能體悟到這座‘古文陣紋’的神妙之處了……只是不同人的參悟速度也不同，這位萬中無一的‘古文參悟者’，恐怕參悟時間會很短?！捐€匙】先生，你可要加油了?！?/br>
    顧慎無奈一笑，道：“我努力?！?/br>
    “放心……我會放慢一些速度等你的。”褚靈將手掌搭在了老人衰老的手臂上，平靜開口。

    “都準(zhǔn)備好了嗎？”

    老者緩緩抬起了頭。

    他慈祥的雙眼，對上了顧慎和褚靈。

    下一刻。

    他合上了雙眼，三位“連接在一起”的生命體，在這一刻一同進(jìn)入了渾然忘我的冥想狀態(tài)之中，這種參悟狀態(tài)會持續(xù)極久，至少需要數(shù)個小時。

    而顧慎當(dāng)年在清冢參悟古文，往往四五個陣符，就要消耗一整天。

    ……

    ……

    當(dāng)冥想開始，另外一項大工程也開始了。

    蹲在地底刻畫陣紋的胡珀加快了血色陣紋的雕刻，并且在雕刻完第一層后開始雕刻第二層，這是伊恩所沒有告訴顧慎和褚靈的——這間地底閣樓之中，所布置下的，不只是一座古文陣紋。

    他不斷咬破大拇指，不斷以鮮血涂抹地板。

    陣紋如蓮花一般盛放，綻開，層層疊疊，以三人為圓心，很快就涂抹了地下室的一半占地面積，但胡珀并沒有停止，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專注，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這一刻，他像是顧慎初到林茨時看見的那樣。

    拔草之時，無比專注……甚至還帶著暮靄沉沉的死氣。

    只是他的鮮血，卻是“朝氣蓬勃”，大拇指被撕咬了不知道多少次，涂抹了一塊面積之后，傷口非但沒有發(fā)爛，反而是緩慢愈合，這實在就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奇跡。誠然這種自愈能力，不算夸張，至少宋慈活魚這樣的【不死者】也能做到，可隨著陣紋的不斷涂抹，整間地下室的全部地板，都已經(jīng)被血色所遍布……他書寫的古文陣紋越來越多，所需要的鮮血也越來越多。

    他不再滿足于咬破拇指，而是以銳刀割破手臂，甚至嘗試了以動脈放血。

    這樣的一副場景，便再也無法與“溫和”，“慈祥”掛鉤。

    在滿屋子的血色映襯之下。

    封閉的地窖，顯得格外陰森，而且血腥，潮濕。

    有幾張古文圖紙無風(fēng)自搖，沒有等他們落在地上，便被無形的精神力，定格在空中，于是便更加凸顯此刻氛圍的妖異……而在涂涂抹抹之后，完成這一切的胡珀，站在陣紋的最外圍，他神情有了些許蒼白，更多的是滿意。

    胡珀安靜地欣賞著這副自己親手締造的“杰作”。

    然后默默等待時間的倒計時。

    在等待的時間里，他忍不住回想這幾日所遭遇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實在太突然，從東洲遠(yuǎn)道來訪的“鑰匙”，時隔多年發(fā)起襲擊的“梟”，趕回林茨死在路上的“霍林”，命運(yùn)女神真是喜歡跟人開玩笑，這一連串的事件，在短短一兩日內(nèi)爆發(fā)，實在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但目前來看，自己的應(yīng)變很完美。

    與真相配合在一起的謊言，才是最完美的謊言。

    鑰匙，并沒有覺察到絲毫異樣。

    只是自己這個念頭剛剛生出，一道突兀的聲音便在陣紋中心響起。

    “畫完了嗎？”

    胡珀怔住。

    站在血色陣紋中的顧慎，忽然開口了。

    他睜開了雙眼，回過頭來，認(rèn)真問道：“胡珀先生，您這就畫完了嗎？”

    第二十二章 生命獻(xiàn)祭

    滿屋子猩紅的血光，在古文陣法的刺激之下，層層疊疊散發(fā)而出。

    位于陣紋中心的三人，在無形的精神鏈接中，仿佛成為了一個整體。

    此時此刻，他們應(yīng)沉浸在“古文參悟”之中……

    可顧慎卻睜開了雙眼。

    胡珀怔怔看著這一幕，他不明白，顧慎為何會醒來。

    這個時候，顧慎應(yīng)該在參悟才對。

    參悟再快，也需要一個時間。

    除非……沒有參悟。

    “其實?！?/br>
    “從初次見面的時候，我便覺得有一些奇怪?！?/br>
    站在陣紋中央的顧慎，緩緩將手掌從“伊恩”的掌心抬起。

    老者和褚靈仍是處于精神鏈接的枯睡階段，參悟古文這種事情，本質(zhì)上并不嚴(yán)肅，這種精神鏈接相當(dāng)于知識的傳遞和互換，所以兩人此時所散發(fā)出的精神氣息還很柔和。

    “你應(yīng)該才三十歲，正是年輕力盛的歲數(shù)……為何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暮氣？”

    顧慎望著胡珀，平靜道：“雖然在我呈遞‘信件’，再次見面之后，你身上的暮氣盡數(shù)消散，可一位精神系超凡者的直覺是不會出錯的。如果你身上一直保持著‘暮靄沉沉’的氣質(zhì)，那么或許我不會起疑，但偏偏是因為‘一閃而逝’，我才特別注意起來。”

    胡珀沉默了好幾秒，道：“小顧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br>
    “這個時候，就沒必要如此稱呼了。”

    顧慎淡淡開口，撕破偽裝：“仔細(xì)想想我們見面之后發(fā)生的那些‘事情’，你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嗎？”

    不合理？

    胡珀瞳孔收縮，他開始拼命在腦海里回想。

    哪里不合理……

    先前的故事，應(yīng)是沒有問題的，這個年輕人才活了多少年……

    “一個年齡衰老到了，無法開口說話的老人，只能坐在輪椅上，只有佩戴著特質(zhì)的精神鏈接設(shè)備，才能傳遞出屬于自己的一縷意念?！?/br>
    “這樣的人，真的能夠算是‘活人’嗎？”

    顧慎回頭瞥了眼坐在輪椅上的老者。

    他輕輕說道：“這種情況下，活死人的形容會更準(zhǔn)確。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控線木偶，傀儡，真正掌控著話語權(quán)的人，其實是你……甚至就連佩戴儀器這樣的事情，都需要你來做。你可以輕松地把自己的精神接入設(shè)備之中，他甚至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他只能坐著?！?/br>
    在懸殊的精神力對比之下，想要完成這一切，其實并不困難。

    “你想說，我控制了‘伊恩’？”

    胡珀仿佛聽到了笑話。

    “是的，又出現(xiàn)了……第二個不合理的地方，就是這里?！?/br>
    顧慎道：“在初次相見時，你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我們進(jìn)入庭院，那時候你直接稱呼了‘伊恩’的名字……雖然此后你再也沒有這么稱呼過，但我還是很疑惑，你的老師，可是享譽(yù)中洲的古董級大學(xué)士，你為何會如此稱呼？”

    “后來‘那個人’提醒了我?！?/br>
    胡珀又是一怔：“那個人？”

    “那個在‘古文會實驗’中逃離的試驗品。”

    顧慎頓了頓，幽幽說道：“他對我說，從未親眼見過的人，不可妄下斷言……這趟動身中洲之前，我甚至沒有親眼看到過‘伊恩’，這位大學(xué)士的資料被上城保存，由于活得太久，又避世極深，就連【深?！恳舱也坏剿@些年來的資料。沒有人知道‘伊恩’是什么模樣?！?/br>
    當(dāng)看到一個青年，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癱瘓到不能自已的老者。

    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認(rèn)為——這位老者，就是伊恩大學(xué)士。

    但或許，真相又恰好相反。

    “你不覺得你說的這些太荒誕了么？”

    “現(xiàn)實往往更荒誕?！?/br>
    顧慎平靜道：“我認(rèn)為，你才是真正的‘伊恩·萊昂納德’?！?/br>
    “在第一次進(jìn)入地窖時，你就撒了謊?！晒盼摹难芯坎⒉蝗缒闼f，只研究了一個楔子，正因為破譯出了正確的‘古文’，你當(dāng)時拿出來的那一沓子圖紙，才能恰到好處的沒有關(guān)鍵信息?！?/br>
    “關(guān)于霍林的故事，你也撒了謊，當(dāng)年實驗室的舊事無從考證，但你隱瞞了他在圣十字學(xué)院埋頭苦修的真正原因?！?/br>
    “推動霍林潛心苦修的真正原因，不是其他，正是這間地下室里收藏的‘古文’……這是蘊(yùn)含著‘終極力量’的禁忌古文，所以才會被圖靈下令銷毀，只不過你不舍得，原因大概就是你已經(jīng)在這份古文之中，嘗到了甜頭?！?/br>
    漫長的停頓。

    顧慎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的猜想屬實，如果你真的是活了一百二十一年的伊恩，那么這禁忌古文對應(yīng)的力量，應(yīng)該就是‘長生術(shù)’?！?/br>
    能夠被梟稱之為“最強(qiáng)大”的禁術(shù)，能夠讓他這樣的生靈，如此瘋狂追逐的東西。

    恐怕也只有長生不朽了。

    梟想要違抗超凡鐵律的“永恒活著”。

    而同樣的，在當(dāng)年的實驗中釀下大錯，害死自己未婚妻的霍林，若是想要彌補(bǔ)遺憾，放眼望去，也唯有傳說之中的“長生術(shù)”，能夠制造神跡。

    而支撐這個猜想，最重要的證據(jù)——

    便是眼前這個“死氣沉沉”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