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到了林霖離開牯堡的日子。

    顧慎來到飛艇前，發(fā)現(xiàn)飛艇上收拾了許多東西……這讓顧慎有些詫異，他本以為林霖留駐牯堡的這三天，是為了災后穩(wěn)定軍心，確保牯堡正常運轉(zhuǎn)。

    可從此刻打包一堆行囊的景象，還有鄒海依依惜別的神情來看，這難道是要一去不回了？

    顧慎戳了戳大高個子：“鄒副官，這什么情況？”

    “什么什么情況？”

    顧慎剛剛開口，林霖便從后方走來。

    他看到打包的一堆行李之后，神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陰沉喝問道：“姓鄒的，誰讓你打包行李的？”

    “大人……我都聽說了……”鄒海委屈說道：“鑄雪大公……”

    “就此打住，別提他。”

    林霖煩躁地擺了擺手，道：“這些東西我不喜歡，把它們都搬回去，老子就是去一趟中央城，看看風景，別整得跟生離死別似的！小心過兩天回來我揍你！”

    第四十九章 巨城

    以源能艇正常行進的速度，從牯堡要塞飛行到中央城，大概需要一整個白天。

    林霖的飛艇型號已經(jīng)很小，但乘坐者只有兩人，艇內(nèi)空間便顯得格外寬闊。

    先前與阿旒爾航行，顧慎一直處于觀想修行的狀態(tài)中。

    但跟林霖一同出行，他沒必要端著，也沒必要客氣。

    顧慎徑直走到軍械庫旁，揣摩著北洲軍方的“尖端科技產(chǎn)物”。

    “嚯……這玩意兒有些新奇?！?/br>
    顧慎的目光鎖定在墻壁上懸掛的“新式武器”上。

    “源能手炮，僅限中短距離使用，殺傷力比源能手槍大得多，但后坐力也更大?！绷至氐坏溃骸澳阍跂|洲沒見過么？”

    “還真沒見過?！?/br>
    顧慎老實搖了搖頭，他所見到的東洲超凡者，所展開的戰(zhàn)斗都比較私人化，這是“三所”體系所孵化出的戰(zhàn)斗風格，由指揮所調(diào)控，彼此配合，執(zhí)行任務。

    軍用的源能武器，倒是見過幾次。

    但“手炮”……還是第一次見。

    “有機會的話，你可以試一試?！绷至氐溃骸暗珓e在艇上，如果打得準，這玩意能重創(chuàng)三階段的超凡者?！?/br>
    顧慎把手炮放了回去。

    他又端詳片刻，北洲軍方研制出的武器，種類豐富，而且殺傷力非凡，每艘源能艇都是一座移動的軍械庫，這些源能武器，強邏輯武器，都是艇中的標配……看完之后，顧慎心中反而生出了一個困惑。

    上次的“風暴抗擊戰(zhàn)”，顧慎沒有參與。

    但褚靈后續(xù)傳回了巨壁的影像。

    上千艘源能艇抵達，無窮無盡的火力傾瀉，將風暴擊碎！

    這場戰(zhàn)斗“干凈利落”，完全就是火力壓制。

    如果巨壁存在的意義，就是抵抗“源質(zhì)潮汐”，那么何必要部署這么多的士兵？這樣的戰(zhàn)爭，似乎【深?！恳粋€人就可以打贏。

    林霖瞥了眼顧慎，這家伙仿佛有讀心術，說道：“很多年前，鐵穹皇帝抵抗風暴之時，沒有【深?！窟@種東西，而在更久之前，我們連要塞都沒有，只能用血rou之軀來堆砌‘巨壁’?！?/br>
    顧慎一下子就明白了林霖的意思。

    這幾年，人類迎來了科技的飛快成長，北洲軍方的武器，超凡者，以及軍團質(zhì)量，都得到了井噴式的飛躍增漲！

    可守衛(wèi)巨壁，是貫穿數(shù)百年的紀律和習慣。

    “研發(fā)并普及全自動武器的法案，早在二十年前就提出了?！绷至赜挠恼f道：“想象一下，在巨壁之上，懸浮著無數(shù)的【天眼】，高聳著無數(shù)的源能炮，在緩沖區(qū)后，是另外一座緩沖區(qū)，如果發(fā)生了‘源質(zhì)潮汐’，我們無需緊張……只需要按下某個按鈕，等待【深海】解決危難，整個過程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躲得遠遠的填補彈藥即可，這樣的未來，聽起來是不是很美好？”

    顧慎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緩緩搖了搖頭。

    “不……這樣的未來，并不美好?！?/br>
    五洲的絕大多數(shù)群眾，已經(jīng)堅信人類的未來會因為【深?！慷兊酶用篮谩?/br>
    事實上的確如此。

    【深?！繋Ыo人類新一輪的進化。

    但北洲要塞如果實行這種制度，那么就等同于把命運的按鈕，交付到了ai的手上。

    這個族群，總要有人游走在生死之間，在第一線對抗風雪，對抗黑暗，他們是人類命運的吹哨者，是緊攥生死之線的拼搏者。

    林霖笑了。

    “北洲正在使用【深?！浚敝薏幌嘈拧旧詈！俊！蹦贻p準將喝著茶，坐在飛艇主駕駛位置上，開啟了【深海】的自動架勢，雙腳翹在大屏幕前，略帶三分譏諷的說道：“要我們把命運交給一段程序，一個找不到主體在哪的超腦，那么就等同于把槍口對準自己的腦袋……北洲的男人用鮮血守衛(wèi)這片土地，不僅僅是為了全人類，自私一點說，其實是為了我們自己?！?/br>
    顧慎并不認為這是一種自私。

    如今的五洲，各自獨立，有各自的“體系”。

    北洲抗擊風暴，抵御【舊世界】的侵蝕，無論從什么角度出發(fā)……這就是捍衛(wèi)全人類命運的大義之舉。

    所以每年都有許多超凡者，來北洲加入軍團。

    他們宣誓，他們成長，他們死去。

    鮮血潑灑，巨壁常存。

    “所以……那份法案？”

    “當然是被駁回了?！绷至孛蛄丝诓杷f話之間微微一頓，垂眸說道：“被我……被偉大的女皇陛下駁回了?！?/br>
    如果是神座出面。

    那么……這種法案的確不可能推進了。

    最高席的成員擁有一票否決權(quán)。

    “當然，拋開這個原因……也有其他的因素?！绷至厣袂槟仄饋?，他望向顧慎，認真問道：“你覺得【舊世界】那邊……真的只有霜雪和風暴嗎？”

    這一問，顧慎頓時沉默。

    動身北洲之前。

    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舊世界】那種地方，沒有生物可以存活，除了霜雪，風暴，只剩下無盡的混亂，以及破碎的秩序。

    可如今……

    他在【迷宮】盡頭見到了金穗花。

    “看看這個家伙。”

    林霖伸出手掌，拍了拍自己身下那條乖乖睡覺的大狗，幽幽道：“隨著黑點不斷在五洲內(nèi)滋生，無序的超凡源質(zhì)越來越多，這幾年超凡覺醒的現(xiàn)象也越來越嚴重……連狗都能覺醒，那么其他的生物，也不能排除‘覺醒’的可能?！?/br>
    拉布拉多惡犬抬起腦袋，神情幽怨地看了主人。

    顧慎注意到，登上飛艇之后，這條大狗就懨懨不振。

    “它似乎沒什么精神？”

    “暈機，恐高，外加今早吃多了?！?/br>
    林霖聲音平靜：“這家伙是我從小養(yǎng)到大的狗，覺醒之后，沒有人該有的本事，卻得了一堆人才會得的病。”

    顧慎：“……”

    “誰能保證【舊世界】沒有生物存活？”林霖目光放空，輕聲喃喃道：“這么多年，調(diào)查軍團不斷出塞執(zhí)行任務，就是因為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在破碎的世界里有‘綠洲’存在……那里有新鮮的氧氣和水源，有充足的陽光，不會滋生黑點，是永恒的家園?！?/br>
    “其實……真的有綠洲存在，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啊?！?/br>
    他轉(zhuǎn)頭望向顧慎：“假設有那么一個地方，有水，有陽光，無比宜居……那么在人類踏足之前，那種地方就應該生長著某種生物才對。人類跨越【舊世界】在尋找它們，它們應該也在尋找人類，那么如果有一天我們找到綠洲……那真的是好事嗎？”

    安靜旁聽的褚靈，此刻開口了，她在顧慎腦海里說道：“我讀過一個很棒的科幻故事，和林霖說的有些類似……如果是這樣，找到‘綠洲’后，人類的命運大概率會很悲慘。”

    “從進入牯堡的那一天，我就告訴自己……【舊世界】里不止是風暴。”林霖瞇起雙眼，聲音變得冷冽起來：“或許有一天……會有其他的東西?！?/br>
    林霖的話，猶如一盆冷水，讓顧慎清醒過來。

    他忽略了“金穗花”存在的幕后意義。

    冥王在【舊世界】投放了一條生命……這條生命的成長，足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有生靈可以在【舊世界】內(nèi)存活，成長。

    巨壁之外龐大的黑夜之中，可能有不止一位的“旅者”。

    除了人類。

    或許……還有其他生靈在跋涉。

    【“主人?！薄?/br>
    顧慎在這一刻嘗試鏈接金穗花的精神海。

    從牯堡南下，已經(jīng)進入北洲內(nèi)陸……好在兩者之間的精神鏈接速度依舊十分迅速，這讓顧慎感到了些許安心。

    【“為何我感到您的心緒不太安寧？”】

    大蛇的聲音十分恭敬。

    “【舊世界】的地圖尚不明晰，你不要盲目北上?！鳖櫳骷毿亩诘溃骸罢{(diào)查軍團總結(jié)出了一份相對完整的探索者地圖，你可以沿著已知路線，緩慢進行探索……”

    他先前與金穗花分別，想著這條大蛇皮糙rou厚，只要不犯傻，就算遇到風暴也不會出事……索性也就放任它自己出行。

    可現(xiàn)在想來，這個安排有些粗糙。

    金穗花一怔，聲音醇厚地問道：“主人是在關心我么？”

    它傳回與顧慎分別之后的“路線圖”，路徑一目了然，沿著已知路線，返回【迷宮】。

    不得不說，大蛇的智慧很高。

    “主人可以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這里時常有讓我感到畏懼和驚悚的氣息……我決定先返回【迷宮】，從隔絕了迷宮盡頭的‘規(guī)律點’開始檢查?！苯鹚牖毤毥淮骸叭绻也坏骄€索，再考慮向未知的深處行進……不過想要找到目標，恐怕需要很長的時間?！?/br>
    “很好?！鳖櫳魉闪丝跉猓J真說道：“如果發(fā)現(xiàn)異樣，第一時間鏈接我的精神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