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所有事，歸根結(jié)底，都是塵埃。

    有了這顆“看客之心”，顧慎不會在無名之時感到失意，不會在得勢之時心生膨脹，他總能持一顆平常之心，見世人，也見自己。

    一個又一個朋友，在雪禁城的小巷街頭相互告別。

    “褚姑娘，佩服佩服?！?/br>
    吃了十二成飽的穆南，感慨開口，五體投地。

    這是他第一次在吃飯這件事情上敗下陣來。

    他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猶如懷胎十月的女子，本就如彌勒佛一般的身材顯得更加“豐滿”，這是穆南第一次吃到這種程度，步步艱難，只能扶墻而行……此刻穆家安排在小巷外的那些超凡者們終于派上了用場，夜色中涌出了好幾位英雄豪杰，只不過眾人合力才能勉強將其攙扶穩(wěn)住。

    而另外一邊。

    褚靈身姿輕盈，風(fēng)采卓越。

    她的小腹依舊平坦，甚至沒有絲毫鼓起，與進(jìn)食之前沒任何差別……這副身軀可不是凡體，入口的食物嘗過味道，便被“源質(zhì)”直接消化。

    某種意義上來說。

    她既不會餓，也不會飽。

    一開始是因為好奇和好吃，她才持續(xù)不斷地吃了下去，而到后面，就純粹是應(yīng)了穆南的邀戰(zhàn)。

    與褚靈比誰更能吃，這個舉動，其實就像是對顧慎邀酒。

    有熾火在，顧慎能千杯不醉。

    由神胎生，褚靈可吃到天明。

    穆南神情復(fù)雜地望著那位褚姑娘，還想說些什么，被一個飽嗝噎了下去。

    隨后便是小鐵人。

    宮紫破例喝了點，他當(dāng)然也不例外。

    不過沈離酒量極差，一沾就倒，此刻喝得七七八八，抱著羅鈺的胳膊，嘀咕道：“我沒醉……我還能喝呢……”

    羅鈺神情憤憤，“還說沒醉？口水都滴到我手上了！”

    “顧慎……我還可以與你大戰(zhàn)三百回合！”

    沈離高喊了一聲，然后抓著羅鈺的鐵手咬了下去。

    小巷的夜空，響起了怒罵聲和歡笑聲。

    ……

    ……

    最后，飄蕩在小巷上空的聲音全都消散。

    顧南風(fēng)扶著宋慈，陸南槿在一旁抱刀冷眼旁觀。

    “顧慎，這次我狀態(tài)不好……下次干翻你！”

    烏鴉罵罵咧咧，一如既往地嘴硬。

    他大半邊身子都綁著繃帶，經(jīng)歷了黃金門的冥王氣息沖擊，短短幾天，就恢復(fù)到這個狀態(tài)，是一件十分驚人的事情。

    負(fù)責(zé)治療他的是長野圣手林北燭，林老建議他稍安勿躁，好生休養(yǎng)，這貨硬是從病床上偷偷溜了出來，與顧慎拼酒。

    用他的話來說，大老遠(yuǎn)從大都區(qū)跑過來一趟，不找兄弟喝點，實在沒什么意思。

    “隨時等你?！?/br>
    顧慎笑著拍了拍宋慈肩頭。

    “嘶……別別別，別拍，疼！”

    烏鴉齜牙咧嘴。

    這一拍，總感覺自己身上骨頭都酸了。

    “這段時間還是少喝點酒吧?！鳖櫳鳠o奈搖了搖頭。

    “要不是跟你，誰會喝酒？！”宋慈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一拍，骨頭雖然酸澀了一下，但總覺得，肩頭沒有那么沉重了。

    剛剛的一拍。

    顧慎送了一小縷微弱的熾火精神，在宋慈身體里轉(zhuǎn)了一圈，進(jìn)行了簡單的檢查。

    畢竟是遭遇了冥王火種的沖擊。

    他比較擔(dān)心，身為光明神座使徒的宋慈，體內(nèi)會產(chǎn)生什么不良的對抗……不過，宋慈體內(nèi)的傷勢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不愧是【不死者】，被巨大沖擊正面砸中的筋脈，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

    熾火僅僅是清掃了一些負(fù)面精神，便飄然溢散。

    這些，也就是自己所能做到的了。

    顧南風(fēng)架著宋慈頓足。

    “小顧，這段時間……長野有我，你和褚姑娘可以放心離開。”

    顧南風(fēng)笑道：“玩得愉快?！?/br>
    不知為何，顧慎覺得顧南風(fēng)臉上的笑意有些落寞。

    這是想起了北洲的某位故人嗎？

    ……

    ……

    與長野的故人們一一道別。

    顧慎和褚靈便離開了長野。

    他們拒絕了顧家的好意，沒有借用直升機，而是選擇驅(qū)車離開。

    越野車翻越高山，塵土翻滾，回頭望去，這座東洲江北第一城，在飛雪映照之下，四四方方，顯得尤其工整，數(shù)百年的歷史在雪禁城長夜中點起一盞盞飄搖的燈火，每一盞燈籠，都映照出了那遺留在舊時代的古香古韻。

    夜色晦暗。

    燈火葳蕤。

    “我從未想過，長野竟如此美麗……”

    褚靈打開車窗，看著后視鏡倒映的越來越遠(yuǎn)的四方“小城”，輕聲感慨。

    在【深?！康氖澜缋?，有千萬張關(guān)于長野的照片。

    春夏秋冬，東南西北。

    每一個角度的長野，都在她的記憶之中，可是沒有一張照片，能與眼前的景象相比……那是【風(fēng)瞳】照不出的美景，也是只能留存在腦海里的景象。

    這座古城，不像是這個時代的產(chǎn)物。

    從照片上看到，和親眼看到，真的不一樣。

    而且，差得太多。

    “其實很多生活在長野的人，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br>
    顧慎笑道：“離得越近，越容易忽略眼前的美景?！?/br>
    他瞥了眼身后越來越遠(yuǎn)的古城。

    更多的注意，是放在身旁的姑娘。

    不過……也有例外。

    褚靈就是一個例外。

    這樣一個從神胎中孕育而出的女子，無論在眼前，還是在天邊，都是一道令人驚艷的風(fēng)景線。

    顧慎久久地看著。

    直到褚靈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褚靈看著后視鏡里越來越遠(yuǎn)的世界，也看得出了神，輕輕問道：“我們要去哪里？”

    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其實很小。

    在【深水區(qū)】生活的時候，小到一瞬，就可以看完五洲的每一片土壤。

    這個世界，其實又很大。

    大到離開長野，所觸摸的每一片土地，都是新鮮和未知的。

    “沿青河南下?！?/br>
    顧慎瞇起雙眼，打開了車載音響，柔聲笑道：“沒有目的地，就這么一路南下，去到風(fēng)雪消融的地方，去到艷陽高照的地方?！?/br>
    南下。

    就這么……一路南下。

    褚靈捋了捋發(fā)絲，怔怔出神。

    下意識的，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青河的一張張照片，旋即這些照片，都被她拋在了腦后，活在現(xiàn)實世界中的人，是不需要依靠【深水區(qū)】照片來告訴自己，青河是什么樣子的。

    現(xiàn)在。

    她有自己的眼睛。

    她可以親自去看。

    “你覺得……怎么樣？”

    等了一小會兒，沒有等到回應(yīng)，顧慎小心翼翼地問道。

    褚靈從失神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

    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笑容。

    “喵嗚～”

    還沒等褚靈開口，趴在她懷里的某只橘貓，懶懶叫了一聲，算是提前做了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