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鄭重，對褚靈道：“謝謝?！?/br>
    “該是我，謝謝您。”

    褚靈搖頭，“您這一年對顧慎的照顧，以及對我的恩惠……我無以回報?！?/br>
    能夠?qū)W會陵園陣紋上的古代文字，還有指引命運的占卜之術(shù)……是她在零零幺中壓根不敢想的事情。

    千野伸出一只手，緩緩揉了揉褚靈的腦袋。

    動作輕柔，而且散發(fā)溫暖。

    她笑道：“能有你這么一位弟子，我很自豪?！?/br>
    褚靈也跟著笑了。

    只是這笑里有些酸澀。

    她第一天當人，就要經(jīng)歷“離別”……這種滋味，很不好受。

    “雖然你……天賦異稟，但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千野輕聲道：“占卜術(shù)絕非善術(shù)，這等預(yù)見未來，窺視命運的禁忌術(shù)法，動用者遲早要付出代價，即便你有特殊的辦法，可以規(guī)避一部分，但總有承受之日?！?/br>
    先前，她看到了褚靈動用占卜術(shù)的畫面。

    命運金線，從這具軀殼之中剝離。

    但因為軀殼“特殊”的緣故。

    對凡俗而言，難以承載的rou身拆分之苦痛，對褚靈來說，似乎不算什么。

    那些金線，在占卜結(jié)束之后，甚至可以回歸原位。

    看上去，似乎沒付出什么代價。

    但其實……并非如此。

    “我知道的?！?/br>
    褚靈緩緩點頭。

    她垂首望向自己的手掌，此刻雪白如粉藕的指節(jié)，隱約有不受控制的溢散跡象。

    她的身軀并非人軀。

    乃是由“超凡源質(zhì)”拼湊而成。

    所以，從原理上來說，動用占卜術(shù)所需要支付的“血rou”代價，對褚靈是無效的。

    她精神長存，rou身永恒。

    但……命運在每一份饋贈的禮物上，都標注了價格，并非是想要逃單，就可以逃單成功的。

    “你的身軀，似乎需要大量的超凡源質(zhì)來支撐?！鼻б耙馕渡铋L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具身軀，并不能久存于世，但并不意味著你會死去?！?/br>
    褚靈笑了笑。

    這件事情，她還沒來得及跟顧慎說。

    的確如此。

    神祠山的“神胎”孵化成功了，但一旦離開那座山界，得不到黑花的補給，身軀便會慢慢消散，而動用占卜術(shù)，毫無疑問是大大加快了這個進程。

    凡俗有生老病死。

    而她……似乎沒有，至少目前來看，占卜術(shù)的代價，并不會真正殺死她。

    “你千萬要小心……動用占卜術(shù)的代價，沒有這么簡單就能逃掉。”

    守陵人認真說道：“或許你和顧慎，以后還會接觸到其他的禁忌術(shù)法……每一門，都有著超乎想象的負面作用。”

    占卜術(shù)，獻祭血rou。

    祈愿術(shù)，喂養(yǎng)壽元。

    除此以外，竟然還有其他的禁忌術(shù)法？

    褚靈同樣認真道：“好，我記住了?！?/br>
    ……

    ……

    “顧長志先生，我的‘凈土’可以留住鐵五……難道不可以留住你們嗎？”

    另外一邊。

    顧慎與顧長志并肩而立，有些不舍地問道。

    “你是說那位酒神座的使徒么……我們和他不一樣?！?/br>
    顧長志將目光投向遠方，他似乎看穿了這座世界的精神屏障，隱約瞥了一眼被拘到遠方的鐵五。

    顧長志輕聲笑了笑，“凈土的確能夠承載亡者的精神，而精神這種東西，沒有衡量單位，增加一縷，承載的代價都要幾何倍增……”

    說到這里，顧慎已經(jīng)明白了。

    并非是凈土無法承載顧長志，千野。

    只是如今的他，還不夠強大。

    “想要承載我的精神，比承載一千個他，還要困難得多?！?/br>
    顧長志拍了拍顧慎肩頭，笑道：“這是上一任冥王都遠遠無法做到的事情。不過……萬事皆有可能，或許未來的某一天，你能夠做到。”

    這是一個很有效的比喻。

    顧慎不再開口了。

    顧長志的精神……他曾站在黃金神域中，切身實際地體會過。

    只能說，如今凈土想容納這么一位人物的魂魄，還差得太遠。

    至于千野大師，若是顧長志注定消散，那么她也不會獨活。

    “我……我不明白?！?/br>
    沉默了很久。

    顧慎抬起了頭，他望向顧長志的雙眼，認真問道：“如您這般強大的存在，怎會這么死去？”

    沉眠清冢二十年。

    這一睡，便是一輩子。

    誰能想到，這樣一位光芒萬丈的人物，會如此消逝……

    “我想知道，二十年前發(fā)生了什么！”

    顧慎深吸一口氣，說道：“是因為，在舊世界與前任冥王的那一戰(zhàn)么？”

    如今，陵園外那些等待之人，還不知道顧長志隕落的消息！

    他們可能還在慶祝，顧長志以一己之力，擊敗和震退源之塔的兩位神座！

    一旦這道死訊傳開……對顧家，對長野，對整個東洲，都是無與倫比的巨大沖擊！

    見顧長志沉默不語。

    顧慎咬了咬牙，拔出了那把真理之尺，“是因為它么？若這是一件邪器，我可以將其銷毀！”

    顧長志搖了搖頭。

    “與戒尺無關(guān)。”

    他臉上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神色，聲音有些沙?。骸拔液挖ね醯膽?zhàn)斗……沒有那么復(fù)雜。酒神座的確窺伺到了神戰(zhàn)的某些畫面，但真相，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樣。”

    “我與失控的冥王，在北洲之外的破敗遺跡，打了三天三夜?！?/br>
    “最后……是他自己掙脫了‘失控’狀態(tài)，主動提出要求，要我殺死他?！?/br>
    顧慎怔住了。

    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實在太大。

    冥王失控……并且主動掙脫了失控狀態(tài)？

    掙脫失控，已經(jīng)違背了聯(lián)邦政府所認知的超凡鐵律！

    “殺死一位神座，并不容易。冥王和酒神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br>
    顧長志微微垂眸，輕聲說道：“正因他求死，我才能將他斬殺……而大戰(zhàn)之后，我將這枚火種，帶回了清冢陵園。與冥王的那一戰(zhàn)，我只是受到了一些輕微傷勢，并不致死。”

    “所以……您回到長野，真的只是沉睡……”

    顧慎喃喃開口。

    顧長志又搖了搖頭。

    他聲音沙啞道：“與冥王交戰(zhàn)前……我就注定是一個死人了?！?/br>
    “？？？”

    顧慎瞳孔收縮。

    “二十年前，聯(lián)邦政府通過【深?！繉ξ仪才闪艘粋€sss級的任務(wù)?！?/br>
    顧長志沉默片刻，自嘲笑道：“任務(wù)內(nèi)容是離開北洲要塞，去往秩序坍塌的【舊世界】……去捉拿一位前所未有的重量級逃犯?！?/br>
    “sss級……”

    顧慎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他了解【深?！康娜蝿?wù)評級系統(tǒng)，封號級別的逃犯人物，已經(jīng)足以定性成為“s級”，這是能夠委派給職官機構(gòu)的最重大危險任務(wù)，處理不當會導(dǎo)致一整座城市的破滅和毀壞。

    被定位“s級”的獵梟計劃，消耗了大都區(qū)極大的心力，以及人員，才得以解決。

    ss級，顧慎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是威脅一個大區(qū)的危險？

    那么sss級呢？

    他想不到，放眼五洲，有誰夠資格，被顧長志先生稱為“重量級逃犯”。

    “全世界都認識他的。”

    顧長志輕輕說道：“我的老朋友，艾倫·圖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