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使徒都已出現(xiàn)，為何他本尊仍是久久不愿露面？

    聽到這里……顧慎已經(jīng)明白了。

    “修筑陣紋的事情……不能外傳。”

    “沒錯?！笔亓耆它c頭，無奈道：“身在陵內(nèi)，這些年來，我唯一能夠信任的人……就是南風(fēng)。”

    顧南風(fēng)是顧家少主，他當(dāng)然有能力，也有權(quán)限，去調(diào)動修補陣紋所需要的資源……只是這些手段，都無法避免經(jīng)過顧家之手。

    她緩緩道：“如今，多了一個你。”

    顧慎是顧長志精神，親自欽定的“神臨者”。

    雖然先前只在精神世界見了一面。

    但精通卦算識相之術(shù)的守陵人，在大都那一夜后開始了不止一次的推演，預(yù)測……最終她確信，這位神臨者是可以信賴之人。

    所以，才有了道館的“顯圣”相助。

    “這一次……我恐怕需要你的幫助。”

    守陵人深吸一口氣，她緩緩拂袖。

    一片樹葉，被她隨意一拈，從樹枝之上飄落，徐徐蕩向顧慎。

    最終飄落在其掌心。

    那片金燦樹葉，內(nèi)蘊豐滿的精神之力，滿是信息。

    這片葉子上，密密麻麻書寫排列了數(shù)十種材料。

    顧慎皺起眉頭……這些材料他大多沒有見過，聞所未聞。

    這些材料，有些甚至無法在東洲找到，憑借個人力量幾乎無法收集完整。

    至少需要一個龐大的集團。

    收集這些材料，花幟能做到的么？

    “我會盡自己所能，嘗試收集這些材料……”顧慎思忖片刻，收下清單，他謹(jǐn)慎道：“但我無法保證，能夠收集全部的材料。”

    顧慎向來不喜歡給出自己能力之外的承諾，所以他沒有說出“一定完成任務(wù)”諸如此類的言語。

    “如果……我只是問如果……”

    顧慎小心翼翼問道：“因為材料沒有集全，導(dǎo)致這些陣紋沒有得到完全的修復(fù)，會有什么后果？”

    聞言之后，守陵人意味深長望向顧慎。

    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守陵十年？”

    顧慎怔了怔。

    在長野幾大世家，以及三所超凡者的眼中。

    守陵人是一位不染塵埃，斬斷塵緣的“殉道者”，她犧牲了自己，成全了眾生……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欲無求之人。

    即便是“神”，依舊有七情六欲，依舊與因果沾染。

    守陵人的神化外衣之下，跳動著的，仍是一顆凡俗之心。

    “世人總喜歡造神，把一個人想象得光芒萬丈，無堅不摧?！笔亓耆说溃骸翱蓪嶋H上，哪有這樣的人？因為把‘神’想象得太過完美，所以一定會失望。于是他們熱衷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毀掉‘神’?！?/br>
    “顧長志沉眠之際，每年都有很多人會來清冢叩首，跪拜?！?/br>
    “因為我掌控著這里的陣紋，聚攏著游離的源質(zhì)……所以時間一長，他們把我也看成了‘神’，可實際上，我只是一個普通人?！?/br>
    “對我而言……坐鎮(zhèn)清冢的最大意義，不是守護長野?！?/br>
    千野輕聲道：“而是等他回來?！?/br>
    “真正守護長野的人，是顧長志?！笔亓耆说痛姑佳郏溃骸艾F(xiàn)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如果陣紋無法修補，或許長野周遭會出現(xiàn)‘秩序崩塌’的現(xiàn)象，但我更在乎的是……是顧長志會不會因此而無法蘇醒。實際上，我這十年如一日的鎮(zhèn)守，都是為了讓他能夠更早的醒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fù)蘇顧長志！

    他守護長野。

    而她守護他。

    “聽完這些，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千野微微一笑，自嘲道：“我從來就不是他們眼中的圣人，更不是救世渡人的神。我只是一個跋涉在苦海中的獨行者，只是碰巧做的這一切，幫助了很多人而已?！?/br>
    顧慎站在樹下，看著守陵人被木髻栓起的霜白長發(fā)。

    或許十年前，這個女子來到清冢之時，曾是一頭黑發(fā)。

    如今滿頭銀絲。

    這世上催人衰老的，不僅僅是歲月。

    燃盡自身，只剩白燼。

    任何一位光芒萬丈之人，拆開內(nèi)心，總要有甘愿燃燒的原因……歸根結(jié)底，評判一個人偉大與否的標(biāo)準(zhǔn)，不是內(nèi)心道德的高低，而是在良心驅(qū)動之下，具體釋放出了多少的光熱。

    “不……”

    顧慎搖了搖頭，誠懇道：“千野大師……您是個偉大的人，也是個真實的人?！?/br>
    第三十章 失效的占卜術(shù)

    清冢外陵。

    顧慎從霧氣之中緩緩走出。

    他回頭望去，那巍峨的巨像，以及古老的陵門，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朦朧。

    “出來了……”

    羅胖子終于等到顧慎，連忙問道：“守陵人大師對你說了什么？”

    羅鈺是指揮所的中流砥柱，他背后的那位老爺子……也是當(dāng)今顧家的舊派執(zhí)掌者，應(yīng)該就是千野大師口中，那些所謂盯著自己的人。

    顧慎笑著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沒說什么……只是簡單寒暄了一二，我曾與千野大師在精神世界中見過一面?！?/br>
    羅胖子怔了怔。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便明白了顧慎這番回應(yīng)的緣由，這小子倒是足夠謹(jǐn)慎。

    他輕笑一聲，也不尷尬，道：“小顧兄，你入清冢這一出……實在是出人意料，恐怕外面有不少人，都在等著看好戲呢?！?/br>
    清冢內(nèi)陵，不得入內(nèi)。

    守陵人常年自鎖，與外界更是從不聯(lián)系。

    自從八年前顧南風(fēng)離開長野，這些年來，都沒有人成功見到“千野大師”。

    如今……顧南風(fēng)終于修成歸來。

    而巧合的是，能夠與清冢建立聯(lián)系的人，又多了一個！

    更巧的是，他也姓顧！

    就連羅鈺自己也開始懷疑……這個出身青河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來頭，會不會真的跟顧家有什么聯(lián)系。

    這趟出入清冢，越是神秘，外界的猜疑就越是紛紛。

    顧慎無奈道：“羅兄，你就別打趣我了，若有麻煩……在長野城內(nèi)，還需要仰仗那位老爺子多多照拂?！?/br>
    羅胖子哈哈大笑，連忙應(yīng)下，道：“一定一定。”

    “另外……”

    顧慎笑著望向某個始終神情緊張的家伙，道：“該你進去了?！?/br>
    冢鬼：“？？？”

    他想逃。

    奈何羅鈺一枚鐵手早已按在他肩頭。

    “來都來了……”

    羅胖子冷笑道：“要知道，能與千野大師見一面，可是天大的福分！”

    冢鬼連忙搖頭，道：“不不不，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這福分讓給你了！”

    因為自己的緣故，整座清冢大陣的陣紋是逆轉(zhuǎn)顛倒的，害得守陵人只能倒吊盤坐……要論冢鬼回到長野之后最怕見到的人，千野肯定能排在前三！

    要是見了面。

    自己的皮不得被扒下來，點了天燈？

    下一刻，陸南槿以指尖敲擊木刀刀鞘，嵐切風(fēng)聲震蕩出一擊清脆凌厲的鋒鳴。

    “鐺！”

    這道聲音，在其他人耳中，并沒有什么異樣。

    但在邢云耳中，卻如一座極近距離撞響的黃鐘大呂，雷音驟然爆發(fā)。

    只一下，冢鬼腦瓜子便嗡嗡作響。

    瘋女人！

    自己身后有一個真正的瘋女人！

    冢鬼看著陸南槿即將叩下第二次的手指，頓感嘴唇干燥，連忙伸手擦去額頭的汗珠，哀聲求饒道：“我的姑奶奶，別敲了……去！我這就去！”

    ……

    ……

    霧氣消散。

    天云低垂。

    冢鬼來到了那一株老樹之前，看著那道散發(fā)煞氣的黑袍身影，他長長嘆了口氣，反倒是沒有入陵前的那副忐忑緊張姿態(tài)，深呼吸之后，他索性盤膝坐下，就這么坐在曠野草地之上，靜靜等待著對方開口。

    “……你似乎并不怕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