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凍結(jié)發(fā)生的剎那，時間就失去了意義。

    “沙沙沙?！?/br>
    直到輕微的噪音聲音在顱內(nèi)響起。

    【“這就是……意識被凍結(jié)的感覺么？”】

    顧慎眼前的漆黑一點一點恢復(fù)，他看著恢復(fù)自由行動的雙手，以及這具可以自由活動的完整軀干，眼前是熟悉的場景，溫暖的車廂燈光落在臉上，對座的女孩赤裸著腳丫，抱著厚厚的書籍，盤膝坐在座椅上，長發(fā)散落。

    零零幺平穩(wěn)地行駛著。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思維的凍結(jié)并不是一個可怕的事情，在生命中斷缺的時間里停止了思考，甚至可能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因為你并不會覺察痛苦，生命的長度，也只是從恢復(fù)思考的那一秒起重新被續(xù)銜上而已。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存在。

    也許他老人家會時不時中止人世間的時間，而沒有人能夠察覺。

    “你醒啦？”

    褚靈雙手撐著下巴，笑意盈盈望著顧慎。

    顧慎怔了怔……自己是什么時候來到“零零幺”的，又用了多久蘇醒？

    沉睡的時候，她就一直這么看著自己么？

    或許是意識凍結(jié)的副作用，或許是眼前的女孩太過明媚動人……顧慎莫名覺得有些恍惚。

    其實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褚靈的存在。

    與其說這個女孩住在深海最深層的網(wǎng)絡(luò)中，不如說她住在自己的腦海里，顧慎分享著自己世界的日出，日落，清晨，黃昏……在精神鏈接的世界里，他與褚靈無話不談。

    可真在零零幺里見面……卻總覺得放不太開。

    有種……“網(wǎng)戀奔現(xiàn)”的感覺。

    “唔……我……意識凍結(jié)是怎么回事？”顧慎連忙伸出一只手，捂住額頭，他竟然覺得自己額頭隱約有些發(fā)燙。

    “是‘神臨’——”

    “源之塔的酒神座，借使徒的身軀，使得自己的意識短暫降臨?！?/br>
    顧慎有些錯愕，喃喃道：“神臨……？”

    竟然還有這種cao作。

    “你可以理解成‘神跡’，這是一種對使徒身體消耗極大的神跡之術(shù)?！瘪异`頓了頓，道：“降臨的那一刻，他釋放了火種內(nèi)的力量，形成了‘神域’，凍結(jié)了所有人的精神。”

    “你的運氣不錯。在神域力量徹底降臨之前……或許只有0.1秒?！瘪异`道：“源代碼的‘精神抽離程序’成功啟動，也就是你現(xiàn)在能夠坐在這里的原因?！?/br>
    顧慎恍然大悟，苦笑一聲。

    “我就說……”

    意識如果被凍結(jié)，怎么會真的看到褚靈？

    “如果意識被凍結(jié)，你什么也看不見，思維凝固之后，所見只是虛無?！瘪异`輕聲道：“以前我借用著你的精神空間，現(xiàn)在……你可以借用我的?！?/br>
    她伸手輕輕劃過，車廂內(nèi)浮現(xiàn)幾片光幕，那是深海權(quán)限所能調(diào)動的幾個攝錄端口……只不過視角極差，隔著極遠(yuǎn)，有幾架無人機懸在空中被氣流震得顛簸不穩(wěn)，隔著數(shù)千米拍攝著模糊的影像。

    “因為涉及到【使徒】的行動，這些影像本來會被深海的程序識別，直接抹去?！瘪异`道：“源代碼在刪除之前，選擇了保留……這已經(jīng)最高的畫質(zhì)了。”

    “基本無法看清……”

    酒神座的神域在熾火的視線中，是一層紫色的天幕，即便是站在域外近距離觀看，也無法看清……更不用說通過這些模糊的攝錄影像。

    “也不需要看清。”

    顧慎的思路清晰起來，他緩緩道：“中洲的【使徒】此行是為了刺殺陸南梔而來……他們是想要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法案的爭端。而這種事情，不至于引起神座親自神臨?！?/br>
    “是信物。”

    褚靈翻動書頁，低眉道：“能引起神注意的……就只有神?！?/br>
    “酒神座……想親眼看到顧長志還活著?！?/br>
    顧慎順著思路緩緩說道：“那么，信物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使徒】也已經(jīng)覺醒了……這件事情，應(yīng)該要結(jié)束了？”

    說到這，他注意到，褚靈的神情并不輕松。

    如果顧長志還活著……

    那么酒神座的神臨，并不是一件值得忌憚的事情。

    酒神座想看到顧長志還活著……那么，便讓他看到好了。

    “就在二十四小時前，大都區(qū)出現(xiàn)了一位特殊存在?！?/br>
    顧南風(fēng)的面容，出現(xiàn)在光幕之上。

    “這是長野顧家名義上的下任家主，顧南風(fēng)。”

    “因為顧長志的原因，長野產(chǎn)生了嚴(yán)重的派系分歧，更實在八年前爆發(fā)了一場激烈斗爭……最后的結(jié)果是以守舊派護(hù)送少主顧南風(fēng)離開東洲，銷聲匿跡而告終。許多人試圖找到這位長野少主，但都失敗了，因為在離開之時，他的身份代碼被極高的權(quán)限修改，這是只有最高席才能做到的事情。”褚靈輕聲道：“在過往的八年里，這也被認(rèn)為是清冢里顧長志還活著的一個證據(jù)。”

    “為什么能夠觸發(fā)最高席指令，這件事的真相無從追查……”

    “但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重要的訊息?！?/br>
    ……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守陵人

    “從北洲的洪流要塞離開之后，顧南風(fēng)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趕回東洲，是去往西洲……光明城?！?/br>
    “這次行動，再一次被最高席所發(fā)出的信號遮蔽，但由于它觸動了深水區(qū)底層運行的基礎(chǔ)邏輯，所以被我捕捉。”褚靈一字一頓，道：“最高席權(quán)限不分高低，彼此無法破解和探查……所以知曉顧南風(fēng)曾去過光明城的人，除了他所見到的當(dāng)事人，就只有我?！?/br>
    “而現(xiàn)在，多了一個你?！?/br>
    顧慎陷入沉思之中。

    他還沒有覺察……顧南風(fēng)曾去往光明城這件事情，到底意味著什么。

    “七枚火種，七位神座……如今只有六位超凡領(lǐng)袖，成功坐上神位。除了中洲源之塔有兩位，其他一洲一位，相對均勢?！?/br>
    “而西洲的那位神座……就在光明城中。”

    褚靈說到這，干脆直接點明，“聯(lián)系了這兩件事情之后，我進(jìn)行了運算，顧南風(fēng)手中神座信物出自清冢的概率大大降低……這很有可能是光明城的信物?！?/br>
    “在密封的聯(lián)邦歷史文案中記載，顧長志去往西洲光明城進(jìn)修過一段時間，他曾在光明神座的門下修行，能夠得到火種……也是因為那位神座的力薦。從rou眼觀測的角度來說，這兩位的力量展現(xiàn)，應(yīng)該是存在相似之處的……或許遙隔萬里，精神觀摩，還看不真切。但如今酒神座親自神臨，只要他拆解信物，就一定能查明真相?！?/br>
    褚靈的語氣變得緊張起來。

    “這也就是我在擔(dān)心的事情……”

    她在擔(dān)心，這是一場騙局，顧南風(fēng)騙過了所有人……卻騙不過神臨的酒神座。

    越是運算，這枚信物造假的概率就越是提高。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騙局。

    酒神座拆穿之后……東洲將迎來怎樣的風(fēng)暴？

    她說完之后抬起頭來。

    零零幺的列車空間，不再穩(wěn)定。

    燈光開始閃爍——

    而坐在對座，一直安靜聆聽的顧慎，神情也變得古怪起來，他抬起雙手，看著自己在列車內(nèi)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一點一點游離，擴散，似乎要化為飛絮一般。

    “這是……？”

    褚靈一怔。

    “我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抽離我的精神……”

    精神抽離的感覺浮上心頭，顧慎先前才經(jīng)歷了一次，現(xiàn)在梅開二度，這是有什么東西在引召自己，非常強烈，而且無法抗拒。

    顧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在零零幺列車的精神世界中，額頭并沒有熾火浮現(xiàn)……但此刻卻實實在在摸到了炙熱，guntang的觸感。

    有一種跨越了現(xiàn)實與虛幻的錯亂感。

    自己仿佛成了卡在鏡面世界中間的那個人。

    冥冥之中，顧慎仿佛看到了現(xiàn)實中的畫面……一枚燃燒著火光的紋章，撞在了自己的眉心之間。

    “轟”的一聲。

    思緒爆炸！

    下一刻。

    零零幺列車的燈光恢復(fù)了正常。

    褚靈抱著古書，坐在安靜行駛的車廂中，她神情凝重，望著對座。

    那里空空如也。

    ……

    ……

    “啪嗒！”

    一滴水滴砸在眉心。

    很清涼。

    顧慎睜開眼。

    一切仿佛都沒有變，他所做的，就只是眨了眨眼……但就在眨眼的一瞬，耳旁那沙沙的鐵軌輪轂轉(zhuǎn)動聲音就倏忽遠(yuǎn)逝。

    睜開眼后，這里不再是零零幺溫暖的車廂。

    而是一片巨大的曠野。

    他就盤膝坐在曠野的中心。

    顧慎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在即將回歸現(xiàn)實之際，自己好像看到了宋慈的那枚信物向著自己飛來，而下一刻精神力被強行引召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這是……驚蟄呼吸法的觀想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