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立于落地窗前的唐清權(quán)大法官神情有些落寞，他緩緩道：“周馭是我的同門師弟，他本可成為東洲最耀眼的那顆明星。事發(fā)之后，我也親自去往了現(xiàn)場……顧慎，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那場爆炸案中沒有檢測到超凡氣息的存在?！?/br>
    崔忠誠的聲音響起。

    “或者……是超過了我們認知的超凡能力。就如同這場鳶丹街大霧?！毙〈尴壬拿媲皵[放著那枚羅盤，他戴著手套，細致地端詳，道：“如果沒有顧慎……那么這場大霧即便被解決，我們也只會認為，這一切是時厲所作所為。沒有人知道，真正謀劃這一切的男人，躲在羅盤之中，窺探著我們的一舉一動?！?/br>
    “血與火……”

    唐清權(quán)輕聲喃喃，搖了搖頭，“這些信息太少了……你與他交談過，見過面，沒有記住他的特征？”

    “對方應該具備精神系能力?！鳖櫳鬏p聲嘆息，“我試圖捕捉，但是失敗了?！?/br>
    崔忠誠和唐清權(quán)都有些失望。

    但他們也清楚……如果這一切屬實，那么羅盤主人，也就是當年殺死“周馭”的兇手，實力實在高出顧慎太多，顧慎記不住他的特征，實在是太正常了。

    “這枚羅盤上刻錄著一些古文……”崔忠誠淡淡道：“我不清楚這些古文代表著什么，但既然他要求你保留羅盤……那么后續(xù)還會與你聯(lián)系?！?/br>
    “我要留下這枚羅盤么？”顧慎有些頭疼，“要不還是你留著，你跟他慢慢斗吧。”

    崔忠誠平靜道：“既然羅盤沒有交到我手上……那就說明他不想與我交流。轉(zhuǎn)移物主，很可能會斷去聯(lián)系，目前來看我們沒有什么選擇的權(quán)力。”

    “其實收下羅盤，并非不可。但我可太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了……”顧慎有些無奈，他認真道：“深海三層，拯救大都？小崔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能在覺醒能力如此之短的時間，晉升到深海三層……說明你的確是萬里挑一的天才，不要太小瞧自己。”崔忠誠神情平靜，淡淡道：“只是讓你把羅盤拿好，又沒讓你做什么。天塌了個子高的扛，現(xiàn)在還輪不到你?！?/br>
    顧慎輕輕嘆了口氣。

    他忽然問道：“唐先生……還有一件事。在案發(fā)現(xiàn)場，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兔子玩偶？”

    第一百零八章 告別

    “兔子玩偶？”

    唐清權(quán)皺了皺眉，他不明白為什么顧慎會忽然問起這個。

    “我在周也新夢境中看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有一個名叫‘朵拉’的兔子玩偶……如果沒有猜錯，周馭是為了尋找朵拉才死的。”顧慎緩緩道：“現(xiàn)場有發(fā)現(xiàn)這個兔子玩偶么？”

    “沒有?！?/br>
    “事實上，那場大爆炸的威力非常大，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所以裁決所的判定結(jié)果才會認為，這場事故與超凡者無關(guān)。至于兔子玩偶……你應該也知道，夢境只是潛意識的映照，在夢境中出現(xiàn)的物品，未必在現(xiàn)實中真實存在?！?/br>
    大法官搖了搖頭。

    “這場案件的卷宗中，根本就不存在朵拉，也不存在兔子玩偶?！?/br>
    他有些困惑：“而且你說，這是在周也新夢境中看到的？周馭死后，我們第一時間派遣了專員，對周也新進行了催眠，讀取了她的夢境……可最終的結(jié)果卻是，她的夢境里空空如也，我們曾寄希望于在她身上能得到一些訊息，但卻一無所獲?！?/br>
    又出現(xiàn)了。

    同樣是催眠……

    裁決所的精神系超凡者沒有收獲。

    但自己卻在周也新夢境里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顧慎陷入思考，是自己熾火的性質(zhì)特殊么？還是說，周也新的那枚懷表，對其他人封鎖了秘密，卻偏偏對自己敞開了心懷？

    根據(jù)唐清權(quán)的描述，這場大爆炸案發(fā)生之時，幼年周也新根本就不在現(xiàn)場，而夢境中自己看到的景象則是，抱著兔子玩偶的女孩孤零零站在別墅大火邊緣，看著人來人往。

    他也不確定朵拉和兔子玩偶到底意味著什么。

    但可以確定的是，夢境中的每一件物品……都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萬物有因有果，如果周也新完全不知道這起案件的線索，她怎會如此堅定地走上探尋夢境的求學之路？

    “好了，讓我們說回鳶丹街的大霧事件吧……”

    崔忠誠敲了敲桌面。

    “老城區(qū)的大霧樣本，經(jīng)過檢測，確認霧氣中蘊藏著侵蝕精神的超凡元素……這場大霧如果擴散，半座老城區(qū)都會受到影響，從危險等級上評定，這已經(jīng)足以判定為b級高危任務。”

    崔忠誠微笑望向顧慎，道：“不愧是裁決所的‘s級’，東洲未來的希望……僅僅覺醒超凡能力一個月，就獨自完成了一起b級任務。”

    顧慎緩緩搖了搖頭，認真道：“這起任務，不是我獨自完成的……胡大年也有很大的功勞?！?/br>
    他很清楚。

    所謂的b級任務危險度，只是根據(jù)危害程度而定……這場大霧對于普通人殺傷力巨大，對于超凡者，尤其是自己這種“精神系”，傷害來得太慢，僅僅只是詭異而已。

    至于任務中唯一的阻力。

    時厲。

    大概率也是羅盤主人拋出來的魚餌，為了將羅盤贈予自己而安排的一枚棋子……如果自己連時厲這關(guān)都過不了，死在鳶丹街，自然就不配在那位血火之主的游戲中繼續(xù)下去。

    “不管如何……你救下了很多人。”

    “唯一的遺憾是，在覺醒法令頒布之前，老城區(qū)的那些幸存者不會知道曾經(jīng)有場大霧，被扼殺在搖籃中，而你是拯救他們的英雄?！?/br>
    崔忠誠聽完了顧慎關(guān)于那位羅盤主人描述，下意識用上了“英雄”，“拯救”之類的詞。

    說這席話的時候，他臉上掛著若隱若現(xiàn)的笑容，“恭喜你，顧慎，真正意義上的通過了裁決所的s級審核任務。”

    顧慎怔了怔。

    “我們決定授予你‘裁決使’之職?！?/br>
    崔忠誠扶了扶單片眼鏡，輕聲開口，“大都一共有三位裁決官，十八位裁決使，鑒于你身份特殊……我們將聽從周濟人的提議，非特別行動組的任務，將不會調(diào)動你前往參與?！?/br>
    沒記錯的話，加入裁決所，經(jīng)過審核期后，將是見習裁決使。

    羅師姐對自己說，見習裁決使的任務大概就是……巡查，以及應對極少數(shù)的超凡事件，如果不是運氣太差，基本上不會碰到d級以上的超凡事件。

    這種超凡事件，深海三層以下的實力就足以解決。

    任期因人而定，如果沒有原則上的失誤，見習裁決使都可以轉(zhuǎn)正。

    自己……是直接跳過了見習期？

    “等一等……特別行動組是什么？”顧慎問道。

    “東洲議會司法體系的三根脊柱，分別是‘裁決所’，‘監(jiān)獄所’，‘指揮所’……日常的巡守任務，深海會分配給三所各自的超凡者。但遇上某些特殊的突發(fā)事件，會有專門成立的‘特別行動組’?！?/br>
    大法官解釋道：“既然是被安排去解決特殊任務的，在特別行動組里，不會有弱者，基本都是三所內(nèi)實力天賦兼?zhèn)涞哪贻p精銳，當初入所的評測等級，不會低于b級?！?/br>
    顧慎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深海大數(shù)據(jù)時代。

    自己執(zhí)行超凡任務，是要聽從深海安排，來分配隊友了？

    “必須要……服從安排么？”

    顧慎有些頭疼，道：“如果有特殊事件，我一定要加入……所謂的特別行動組？”

    “你似乎很喜歡獨來獨往?！?/br>
    大法官瞥了眼顧慎，笑道：“事實上每一位超凡者，都有自己執(zhí)行任務的風格……有些特立獨行的天才，并不喜歡組隊，只不過讓你加入特別行動組，執(zhí)行下一次的超凡任務，是周濟人的提議。”

    這老家伙……打的什么算盤？

    他應該知道自己手上有“真理之尺”，不方便暴露才對。

    “放心好了，你可是s級，能與你匹配的隊友，至少也是a級。大都能找到的a級屈指可數(shù)，能驚動你們的任務，恐怕一年也遇不到兩件。”

    唐清權(quán)淡淡道：“沒看出來么？周濟人是變著法子的讓你在裁決所潛心修行……審核任務已經(jīng)結(jié)束，從今天起，你就可以不用去寐語者了。花幟大廈地底就有為三所超凡者準備的修行場，s級評測解鎖后，深海對你封鎖的權(quán)限也會逐一開放。”

    老家伙打的是這個主意么？

    顧慎心中仍然有些懷疑。

    以他對周濟人的了解……這份提議，不會那么簡單。

    不過眼下，這份提議倒是符合自己心意。

    ……

    ……

    “小顧，終于來了，快來幫忙～～”

    周也新搬著一大籮紙質(zhì)資料，急匆匆從狹小樓梯中走出，與顧慎撞了個滿面。

    顧慎微微一怔。

    自己來寐語者，是來告別的。

    可今天，寐語者似乎并不營業(yè)，好幾個穿著家居服裝的壯漢來來往往，搬著沙發(fā)，辦公用具，一輛中型廂式貨車?？吭诓贿h處。

    “這是……要搬遷了？”他下意識問道。

    周也新滿臉汗水，但唇角卻掛著笑意，“是呀是呀，咱們的生意越來越好了嘛……可以搬個大點的地方?！?/br>
    “大點的地方？”

    “新店就在……那里！”

    周也新把一大筐資料放在車廂中，伸出手，意氣風發(fā)指了指荔浦街的街頭，她眉飛色舞道：“不用擠在小小的夾縫里了，我們有獨立的店面，有招待客人的主室，還有隔音效果超棒的好幾個隔間。我還為你準備了一個獨立的小型辦公室?！?/br>
    顧慎張了張嘴，一下子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是來向小新姐告別的。

    他望向街邊不遠位置，靠在燈柱旁邊默默抽煙的唐大法官，自己要離開寐語者的事情……唐先生沒跟小新姐說嗎？

    忙完整場搬遷，大概用了二十分鐘。

    最后，顧慎將顯示屏小心翼翼放在車廂的拐角，確保荔浦街18號的小小店鋪里，再也沒有任何遺留的物品了。

    他終于開口。

    “小新姐……我今天來，是來告別的。”

    這一次，輪到遞出濕巾給顧慎擦拭汗水的周也新怔住。

    不等顧慎繼續(xù)開口。

    她神情感慨地喃喃道：“實習期……這么快啊。當初唐先生跟我說，大概要小半年呢?！?/br>
    周也新也注意到了，就在遠處默默等待的唐清權(quán)。

    自己真是有些遲鈍啊，竟然沒有意識到，小顧是來對自己告別的，這種話讓對方說出來，一定會覺得很為難吧。

    “小顧醫(yī)生，不要覺得有什么難以啟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