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150節(jié)
天色初明,趙不息就送張良到了書室,順便給尉繚捎了一份飯。 張良提著飯走進書室,腳步盡量放輕,可在寂靜的書室之中依然頗為引人注意。 到了內(nèi)室,將飯盒放在尉繚的書桌上,尉繚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張良一眼,對他出現(xiàn)在書室毫不意外。 反而尉繚還頗有心思的調(diào)侃了一句:“老夫昨日就告訴過你吧,有的事情是反抗不了的嘛?!?/br> 張良心情十分復(fù)雜。 從趙不息口中他已經(jīng)知道了尉繚是怎么被嬴政“請”來的,此時看到尉繚,張良心中對前輩的尊敬少了些,可同病相憐的感受卻莫名多了不少。 尉繚樂呵呵的勸張良:“不過雖說秦王室喜歡威逼利誘,可秦王室的人都還是不錯的……起碼陛下對臣子十分愛重,公主看起來也不像是薄恩寡義的人?!?/br> 想到了商鞅和白起,尉繚中途又硬生生改了口。 嗯,分人。 編書的編輯已經(jīng)有了,趙不息就開始按照流程和尉繚張良一起商量著編撰起這一部日后要做為秦朝軍校教科書的兵書來。 此事比趙不息想象的竟然還要容易許多。當今世上最先進的一本兵書就是尉繚所編撰的《尉繚子》,盡管《尉繚子》不如《孫子兵法》在思想文化上的成就高,可比起更側(cè)重兵家思想的《孫子兵法》來說,《尉繚子》在實用性上還要更勝一籌。 作為有著深厚編撰兵書經(jīng)驗的兵家大師,又有足夠多的教材可以供參考選取,尉繚編撰起兵書來十分得心應(yīng)手。 與此同時,趙不息還結(jié)合后世的經(jīng)驗,加了一些更先進一些的士兵訓(xùn)練經(jīng)驗進去。 再由樊噲領(lǐng)著新招收的侍衛(wèi)按照新總結(jié)出來的這一套兵法進行練兵實踐,時不時還走一走王翦的關(guān)系,讓樊噲帶著這幾百個侍衛(wèi)去秦軍大營中和秦軍模擬對戰(zhàn)一下演練一番。 因著趙不息又編撰兵書這個正當理由,所以嬴政也就默認了允許趙不息帶著這些公主府的侍衛(wèi)去軍營中演練對戰(zhàn)之事,當然只能在公共地方活動,軍營機密之地還是進不去的。 至于為什么是樊噲帶隊而不是韓信……若是韓信帶隊,那只能實踐出來完美模型,韓信這個人無論給他多少個士卒,這些士卒的基礎(chǔ)有多薄弱,韓信總能在很短時間內(nèi)將他們訓(xùn)練成百戰(zhàn)之兵。 趙不息和尉繚這對師徒也都對此感到稀奇,還特意蹲著去看了幾天韓信訓(xùn)練士卒的過程,結(jié)果看到是看懂了,《孫子兵法》里面也都寫著,可換個人來就是做不到。 兵書編撰的倒是順利,可趙不息先前沒當一回事的醫(yī)書編撰卻出了麻煩。 并不是所有醫(yī)家弟子都如艾老一般大公無私的,醫(yī)家弟子中,固然有如艾老一般大公無私愿意無償給黔首看病的,可也有相當一部分依靠著自己的壟斷知識而欺善怕惡、漫天要價的。 在這個還略顯蒙昧的大一統(tǒng)王朝才剛剛出現(xiàn)的時候,醫(yī)和巫之間的差距很不明顯,醫(yī)書更是各種野蠻方子的重災(zāi)區(qū),什么吃什么補什么,心肝疼就吃小兒心肝的野蠻方子趙不息都見過不少。 畢竟就算在幾千年之后都還有一些歪斜東西入藥傳聞可以保青春不老或者延長壽命的歪門斜方,秦朝時候這等歪斜方子只會更多。 趙不息聽著耳邊負責去和咸陽城中各個醫(yī)家弟子對接的陳平的稟告,皺起了眉。 “那些大夫說他們寧愿一頭撞死都不會把醫(yī)書藥方貢獻出來?”趙不息嫌棄的輕嘖了一聲。 陳平倒是頗為平靜:“我怕給您惹出事情來,所以就沒有再強求?!?/br> 若是真的要弄到手,陳平也是有這個本事的,只是那么做的手段可能就不太光彩了。 趙不息也知道陳平是在顧慮什么。 無非就是怕給她招惹是非。 趙不息卻不太在意,反正她已經(jīng)在嬴政哪里備案了,有些不正當?shù)氖侄文且彩撬o擔著罵名。 “還要勞煩你再走一趟?!壁w不息頓了頓,“帶上樊噲和護衛(wèi)隊,背上弓箭,若是有不愿意合作的,那就讓樊噲?zhí)嶂鴦υ谒麄冮T口給他們表演雜耍?!?/br> 趙不息指尖敲擊著椅子扶手,漫不經(jīng)心道:“若是還有敢私藏的,那就找?guī)讉€賣黑心藥的,殺雞儆猴一番?!?/br> 藏私藏私,華佗那時候都敢刮骨療傷、開顱治病,到了數(shù)千年后反而落沒成那個模樣,不就是這些人藏私藏的嘛。 趙不息愿意和兵家講道理,那是因為兵家弟子幾乎都是朝堂上的將領(lǐng),有兵權(quán),至于醫(yī)家……總歸醫(yī)書在手,用不了幾年黑石新涌現(xiàn)出的醫(yī)家弟子就會代替現(xiàn)在市面上這些醫(yī)術(shù)不行的大夫。 到那時候,醫(yī)家也只會記得她的好。 拳頭硬的兵家趙不息愿意和他們溫柔講道理,可拳頭不硬還想阻擋大一統(tǒng)潮流的個別醫(yī)家,趙不息就沒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畢竟她是嬴政的女兒。 陳平聞言面上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唯?!保?/br> 第164章 秋色正濃,渭水的水色倒映著初升的朝陽,河邊干枯的樹葉在秋日露水的侵蝕下漸漸凋零,幾片葉子落在渭水河上,泛起點點漣漪。 麥子熟了,麥香彌漫在空氣中,距離渭水不遠的地方,連塊的麥田正是收割的時候。 趙不息的三百頃良田也到了收獲的時候,她一早就坐著馬車到了自己的田地邊上,還帶來了許多鐮刀和其他農(nóng)具,這些鐮刀和如今比較普遍的普通鐮刀外形上有許多不同,這些鐮刀更加適合人力收割,還有從馬車上卸下來而后由墨家弟子現(xiàn)場拼起來的推鐮車,外形像是推車,柄約七尺長,接觸地面的一段分為兩個叉,叉上鑲嵌著鐮刀。 田中的麥稈并不算密集,雖說后來趙不息及時讓奴隸補了肥料,可畢竟彌補不了先前的損失,趙不息估計著一畝也就只能收獲三石左右的糧食。 不過好在這些奴隸倒是比夏天她看到的時候要健壯了一點,趙不息視線在一側(cè)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立著的奴隸們身上掠過,心里有些欣慰。 等秋收完了再領(lǐng)著他們搭幾間屋子,這個冬天應(yīng)該就能撐過去了。 趙不息心里盤算著,這邊也沒有什么讓她忙碌的,懷縣的黑石子能想下地去干活就下地去干活,可大秦的公主就不行了,趙不息托著腮幫百無聊賴的看著地里的奴隸干活。 方才她想要和往年一樣卷起褲腳跳下田地,可還沒等她跳下去,這些小吏和奴隸就跪了一地,痛哭流涕求她坐著休息,說什么公主何其尊貴,不能做這些重活。 趙不息也不愿意為難這些人,只能老老實實坐在樹蔭下面看著他們干活。趙不息不僅腹誹,她又不是專門過來干活的,今天就是特意過來看看自己的良田而已,正好遇到了割麥的日子那就想著順便搭把手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可這些小吏和奴隸倒像是她不是想去割麥,而是想往刀山上走一樣惶恐。 只坐了一會趙不息就覺得無聊了,她干脆站起來,吩咐跟在她身后的小吏:“我就在周圍轉(zhuǎn)一轉(zhuǎn),你們不用跟著?!?/br> 說著是就在周圍轉(zhuǎn)一轉(zhuǎn),不過趙不息是習(xí)武之人,步子快,走了一個時辰還不累,一個時辰已經(jīng)夠趙不息走到二十里之外了。 這一片的田地就明顯沒有趙不息的那三百頃良田好。趙不息彎腰看了看地里稀疏并且不太飽滿的麥子,又看了看田中的土壤。 這片土地倒是挺平坦,就是土壤不太肥沃,而且麥種不太好,也沒有精耕細種。 趙不息直起腰,又往前走了幾步,卻看到不遠處的大樹下面好像拴著兩個孩子。 趙不息眉毛一皺,腳下幾步就走到了大樹邊上。 樹下果然拴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看著年紀也就三四歲,個子還不到趙不息的大腿,瘦的嚇人,身體還沒有頭大,分明應(yīng)該是還有嬰兒肥的時候,可臉上的軟rou還不如已經(jīng)到了青春期身體開始抽條的趙不息多,腰上拴著拴牛的韁繩,打了死結(jié),另一頭拴在樹上,將兩個孩子牢牢固定在樹下面,活動的范圍也就只有方圓幾米。 走進還有一股難聞的臭味,幾灘豬牛的屎尿就被堆在樹后,看著像是秦農(nóng)官在咸陽推行的堆肥之術(shù),只是這一灘肥料,堆的不太好。 幾只蒼蠅圍著兩個小兒嗡飛,可兩個孩子仿佛看不見一樣,只是蹲在地上玩土。 直到她們看到趙不息過來,才好奇地抬起頭看向趙不息。 趙不息猶豫了一下,看著兩個孩子已經(jīng)略微干枯的嘴唇,抬起手中拎著的水袋,“喂,你們喝水嗎?” “喝!”小男孩話剛落就被小女孩拉了回去,小女孩責怪的瞪了小男孩一眼。 “娘說等娘回來再喝水的?!毙⌒〉哪樕弦桓眹烂C的模樣,奶聲奶氣的話讓趙不息會心一笑。 “你們娘陪你們來的?”趙不息順利和小姑娘搭上了話。 好在這時候人命比草輕賤,秦律又嚴苛,咸陽附近治安不錯也沒有拐小孩的,此時的黔首還沒有不能跟陌生人說話的意識。 趙不息一搭話小姑娘反而手足無措起來,顯然她這個年紀還沒有到能和大人聊天的時候。 好在原本正在田地間勞作的女人已經(jīng)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正慌張的往這邊跑。 女人從田地里鉆出來,頭發(fā)凌亂像是一團亂麻頂在頭上,身材瘦弱,身上的短褐看著比她整個人大了兩圈,嘴唇干裂,神色慌張,在看清了站在她孩子邊上的趙不息之后神色更加慌張了。 和還不知道權(quán)貴為何物的四歲小兒不同,已經(jīng)成年了的女人顯然更加清楚身上穿著的衣服一看就是上好布料的趙不息的身份——她得罪不起的權(quán)貴。 一時間,這個女人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這樣的貴人為何會站在她孩子邊上。 好在趙不息在河內(nèi)郡的時候也面對過這種情況,她對著女人安撫的笑了笑:“我出門玩,偶然看到你家的孩子被拴在樹上,以為遇到了賊盜劫掠小兒,所以過來看一眼?!?/br> 女人連忙解釋:“這是我親生的孩子,我要干活,家里沒人看孩子,才把她們帶在邊上哩。我不是賊盜哩,大丫,快喊娘?!?/br> 那被喊做大丫的女娃聽到自己娘親的話,連忙脆生生的開口:“娘!” 女人這才松了口氣,生怕解釋晚了就被趙不息當成了賊盜檢舉到官府中。 趙不息笑了下,主動把手中的水袋遞給女人:“喝水不?” 她看著女人嘴唇也很干,趙不息這一路上過來也沒有看到有井和溪水。 女人手忙腳亂地接過趙不息遞過來的一看就很貴的牛皮水袋,只敢拿著不敢喝。 趙不息再三讓她喝水,女人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水袋,抿了兩口,又給自己兩個孩子也喂了兩口水,卻也不敢嘴唇碰著水袋,只敢仰著頭隔著老遠往口中倒水,生怕弄臟了趙不息的水袋。 可看著兩個孩子喝了水咧著嘴笑的模樣,女人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 這個女人面黃枯瘦,長得也不好看,皮膚黝黑,露出來的牙齒很黃,身上滿是泥土,還有一股怪味,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洗澡了。 可她看著自己的孩子微笑的模樣,卻很可愛。 “這一片地都是你家的嗎?”趙不息指著這一片連起來的足足有數(shù)十畝的田地。 她沒問女人為什么要用拴牛的繩子把孩子拴在樹上。 若是還有其他法子,一個愛孩子的母親也不會愿意將自己孩子用拴牲畜的繩子拴在樹下面的。 喝了趙不息的水,女人膽子明顯大了一些,說話也利索了一點。 “回貴人,這百畝的地都是我家漢子留下來的?!?/br> “你家漢子呢?” “死了,頭幾年服了兵役,沒能回來?!?/br> 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很神色平靜,眼中的情緒平靜的似乎都帶有些麻木的意思。 趙不息緘默不語。 過了一陣,趙不息對女人說:“你在這看孩子吧,我?guī)湍愀铥溩??!?/br> 女人惶恐:“這咋行啊……” 被趙不息淡淡看了一眼,女人聲音弱了下來。 這位貴人年紀看著也不大,可瞅著還怪嚇人哩。 趙不息看了一圈,問:“你家的鐮刀呢?” 女人臉騰得紅了,她指了指方才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石片,“我家沒有鐮刀……” 鐵珍貴,銅也貴,銅的損耗還大,大部分窮困的黔首用的都還是石刀。 趙不息干脆把自己隨身帶著的短劍從小腿內(nèi)側(cè)抽了出來。 這把劍就是當初黑石冶煉出的一團鋼鍛造的,本來趙不息想要鍛造一柄長度正常的劍,后來想到要給嬴政送禮物,就將那團鋼一分為二鍛造了兩把短劍,一柄送給了嬴政,一柄依然在趙不息這里。 當初鍛造的時候是按照身高來的,嬴政那柄劍幣趙不息這柄要長一些,也正好能塞進小腿內(nèi)側(cè)和膝蓋平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