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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 第407節(jié)

    要說它左右有魏國和趙國,難以發(fā)展。魏國西有秦國,秦國那時雖弱小,但土地在中原人看來很荒蕪,魏國也沒有多少發(fā)展的余地;趙國東有強齊,燕國也不算弱,想要擴充領土也很難。

    魏韓趙三國差距拉開,是在變法之后。

    魏王擅長國政,李悝變法是最徹底的一個。

    魏文侯時期,廢除了“世卿”制度,讓普通士人可以為卿,魏國聚集了一大批人才,成為了戰(zhàn)國第一強國。后來商鞅變法等都是以李悝變法為藍本。

    可惜魏王出身世卿,骨子里是瞧不起底層士人的。

    當他利用新興士人階層完成君王集權后,就背叛了招攬來的新興士人階層,將權力交予宗室。

    他之后魏王有樣學樣,魏國人才紛紛被逼走。魏國也逐漸衰落。

    趙王擅長治兵,改革也從兵制上起。趙武靈王時,趙國武力值最為強大,威懾天下,招攬了許多優(yōu)秀將領。

    趙國的衰落不在于趙武靈王在繼承人上的優(yōu)柔寡斷。趙惠文王也是不錯的。

    “趙國衰落的根基是將軍太強,趙王忌憚?!辟≌逯樀馈?/br>
    浮丘眼皮子跳了跳,趕緊低下頭掩飾自己的表情。

    朱襄嘆氣:“是啊。將在外,戰(zhàn)場變幻多端,若從君命會戰(zhàn)敗,若不從君命君王會忌憚。若趙王不知兵,又不夠信任將軍,就會時常出現(xiàn)趙王在重要戰(zhàn)役中拖將軍后腿的事?!?/br>
    在朱襄前世的歷史中,趙國看似禍在趙王不信任廉頗、李牧等將軍,實際禍在趙國沒有一個制約將軍兵權的制度,一旦趙王不信任將軍,就只會兩敗俱傷。

    趙武靈王知兵,他本身就是將領,所以無所謂;趙惠文王信任臣子,臣子也尊敬他,所以君臣兩相得。

    當一個趙王既不知兵,又不信任國內(nèi)的將軍的時候,這裂痕是遲早的。

    只是趙國的將軍都心系趙國,或逃走,或自殺,都沒想過真的背叛趙王,所以顯得趙王的忌憚沒有道理,很昏庸了。

    “韓王則因權衡權術稱王,國內(nèi)改革也是以術治為主?!辟≌难凵裰新冻鲆唤z鄙夷,“所謂君王心術,不過是陰謀小道?!?/br>
    朱襄笑著嘆氣道:“是韓非說的吧?世人可也將申不害當做法家人?!?/br>
    嬴小政道:“法家也有三派。如慎到重‘勢’、申不害重‘術’,商鞅重‘法’。只重其一,有失偏頗。但重‘勢’重‘法’,尚為堂堂正正,只重‘術’,便為小道了?!?/br>
    “勢”為權勢。慎到認為君王最重要的是把握天底下最大的權勢,即君主專制集權,有權勢才能做其他事;

    “法”即法令。商鞅認為國家所有的規(guī)章制度都要列入法令中,有規(guī)矩才能成方圓,從王孫貴族到平民走卒,都要被約束在具體的法令下,成為整個國家強盛的“工具”;

    “術”則君臣權衡之道,后世又稱帝王心術,主要在用人上。

    申不害教導韓王均衡之道,君權和卿大夫的權力,丞相和將軍的權力,中央和地方的權力,如何拉攏如何打壓,君王才能將朝堂和國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在申不害變法的十五年間,韓國地方封君的權力基本都被抹除,封君仍舊有地方治理權,但無軍權,要奪取更多的權力都要爭取韓王的支持,權力斗爭全部集中到了朝堂上。

    只要韓王夠英明,能夠做出決斷,韓國就會強盛。

    “可惜只重帝王心術,若帝王不行,國家就會急速衰落?!辟≌溃扒倚g只是小道,君王不信任臣子,臣子就不會與君王交心。君王只知道分化拉攏臣子,臣子就會將所有心思都用于揣摩君王心思上。”

    嬴小政譏笑了一聲,道:“若遇到昏庸的韓王,臣子大可裝作仇敵,表面上互相攻訐,私下里相勾連,韓王被玩弄于股掌之上?!?/br>
    “帝王之術,先是帝王,才有術。若只重術,失了帝王之勢,國家之法,可不就是小道?”

    “韓王與卿大夫兩不信任,遇到危急時刻,韓王寧愿相信秦國能保住他一條命,也不相信身邊的卿大夫,可不趕緊投降?雖然模樣難看了些,對他而言,或許是正確的選擇?!?/br>
    “若換一個年輕的韓王,沒在韓國朝堂浸yin多年,或許會信了韓國卿大夫那群人的鬼話,為那群人喪了命?!?/br>
    朱襄想到原本韓國的亡國之君韓王安的遭遇,不知道該不該贊同嬴小政的話。

    韓王安被軟禁陳縣,新鄭韓國舊貴族叛亂后被處死。韓國世卿貴族或許在乎韓國,但肯定是不在乎某一個具體的韓王的。

    浮丘抬起頭,眼睛發(fā)亮。

    雖然太子政說的是“法”,但言語中堂堂正正之氣,也符合儒家的思想。

    朱襄點頭:“政兒可以出師了。”

    嬴小政問道:“我出哪個師?”

    朱襄冥思苦想,不確定道:“韓非?”

    嬴小政嫌棄:“韓非又不是我的老師?!?/br>
    朱襄指著自己:“那……我?”

    嬴小政道:“舅父你最擅長的是種地。”

    朱襄失笑:“我擅長種地,李牧擅長打仗。你既不可能去種地,也不能去打仗,看來是一輩子都無法出師了。荀子那里,你倒是可以爭取爭取?!?/br>
    嬴小政抱著手臂,鼻子噴氣:“不要。我不耐煩儒家太繁復的‘禮’?!?/br>
    浮丘的眼神又黯淡了。

    唉,太子政即使師從荀子,也不尊儒。

    朱襄道:“荀子應當已經(jīng)習慣了。他最出色的弟子,重儒的不多。”

    朱襄拍了拍身邊浮丘的肩膀:“你要努力啊。如果你將來沒有成就,后世人就要嘲笑荀子教出的學生中,最厲害的是韓非、李斯、我、政兒這樣完全不像儒士的人。你好歹讓荀子的學生中多個大儒?!?/br>
    浮丘:“……”朱襄公,你這句話敢到荀子面前說嗎?

    可他不敢說,只能拱手苦笑:“學生會盡力。”

    嬴小政疑惑:“浮丘是大儒嗎?他不是擅長行商和賦稅嗎?”

    浮丘:“……?。 ?/br>
    朱襄嚴肅道:“儒商也是儒。誰說大儒不能是商人?”

    嬴小政聳肩:“好吧,舅父說是就是。那不如你去當這個大儒,誰說大儒不能種田?”

    朱襄捏了捏下巴:“有道理。我看我自己,也覺得像個正經(jīng)的大儒。這么說,李斯和韓非怎么就不能是大儒了?儒無所不包,哪是那等不便之物。”

    嬴小政贊同:“確實。”

    朱襄道:“那政兒也當個大儒如何?”

    嬴小政道:“我考慮考慮?!?/br>
    浮丘把臉撇到一邊。

    他決定把今日聽到的話全部忘掉,否則他的儒心會受損。

    韓國滅亡,韓王被“請”至咸陽,對韓非和張良而言是莫大的打擊。

    對朱襄和嬴小政而言,不過是多了一堂可以學習很久的課程。

    嬴小政還試圖以韓國興衰史教導成蟜。

    成蟜生母為韓女,他將來肯定會成為秦國朝堂中韓國勢力的依靠。

    聽懂韓國君王錯綜復雜的關系,成蟜才能化秦國朝堂的韓國勢力為己用,幫他家兄長掌握這一派系。

    成蟜聽完嬴小政分析韓國的第一堂課,就跑到精神萎靡的韓非和張良面前,囂張道“你們以后全靠我,現(xiàn)在就要聽我的,幫我藏點心”,被嬴小政抓到一頓揍。

    韓非和張良這才想起來,公子成蟜是韓女所生。

    他們思索了一瞬間要不要幫扶一下公子成蟜。

    念頭剛升起來,就被他們嫌棄地丟掉。

    別說韓非,就是張良剛來不到一月,就看出最想幫扶公子成蟜的是太子政。

    但太子政希望弟弟成為自己的左臂右膀,公子成蟜卻只想成為兄長身上混吃混喝的掛件。

    那句“大兄我是你唯一的弟弟”魔音灌腦,讓張良聽了都想打人。

    與其寄希望公子成蟜長大后會知道權勢的美味,整合秦國朝堂韓國勢力的同時,也為他們這群韓人爭得更高地位,不如把希望直接寄托在太子政身上。

    何況,有太子政壓著,公子成蟜即使心向權勢又能如何?從小被太子政按著打屁股的公子成蟜,還能翻得過太子政這座大山?

    比起出身韓國宗室的韓非,張良更早從悲憤的情緒中緩過勁。

    他能理解韓王的做法。

    韓王繼位時,正是秦昭襄王強盛時。

    秦昭襄王內(nèi)有應侯范雎,外有武安君白起,三晉之地從“魏韓趙”,變成了“上魏下韓右趙”的格局,被秦國吞并了近半。

    韓王曾經(jīng)也奮力掙扎過。

    但韓王登基前,韓王的君父韓厘王與魏國出全國之兵,聯(lián)合東周與東進的秦國進行大決戰(zhàn)。

    那就是伊闕之戰(zhàn)。

    白起成名之戰(zhàn)。

    此后韓國精銳盡失,只能在秦國和其他五國間左右搖擺。

    韓國無兵,只能以權術如履薄冰。

    守不住上黨,韓國轉(zhuǎn)禍趙國,結(jié)果長平之戰(zhàn)秦趙對峙時,秦國偏師繼續(xù)攻打韓國,趙國戰(zhàn)敗,失地最多的卻是韓國;

    韓王給東周獻城,希望東周公牽頭六國聯(lián)盟攻秦,結(jié)果東周被滅,韓國也被好一頓揍;

    韓王和眾卿大夫商議,干脆投了吧,于是給秦昭襄王披麻戴孝哭喪,請求成為附屬國,秦國不要;

    此次韓王也盡力守城了,等到了楚軍來救。

    等救完之后,韓王出城一看,好家伙,只剩下新鄭這一座孤城了。

    一生都在被秦國揍的韓王年近五十,心態(tài)比七八十的老人還滄桑。

    他承受不住這個壓力,崩潰了。

    張良很能理解。

    但韓王,你能不能降得不那么丟臉?

    自古以來,從未有活人給自己定謚號。你還給自己定的“擴疆愛民”的美謚,完全和一生反著來。

    且你就算認為一座孤城難以復國想投降,也該是緩一陣子,先送走楚軍,再派遣使臣去咸陽,兩國交換文書,以國君身份讓秦王受降。

    你自己驅(qū)車跑去找信平君廉頗,這是把全體韓國人的臉都扔地上踩??!

    張良不能理解了。他默默地把自己關在昏暗的屋子里,雖然脫離了悲痛,但仿佛成了一具沒有思想的空殼。

    第227章 秦國楚韓爭

    張良的所想,也是七國所有有識之士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