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計劃
陽光其實不用這么好的,柳岸第一次討厭海島總是晴空萬里的天氣,光線從樹枝間傾瀉而下,將沉郁而倔強的表情無限放大。感官也變得過分清晰,熱度直射灼傷臉頰,她陷進那個不合時宜的擁抱里,清涼的水順著喉嚨滑進體內(nèi),連疼痛都在此刻沒了蹤影。 周棉清的動作并不用力,很快松開柳岸,蹲下身查看她的扭傷。指尖碰上發(fā)燙的皮膚,還沒使勁就惹得柳岸微微顫動,單腿站立不穩(wěn),她搖晃著扶住身前的腦袋,下意識喊了聲“周棉清”。 “嗯?”聞聲抬起頭,汗水潤濕幾縷發(fā)絲貼在額前,連陽光都眷顧,越過眼睛不偏不倚落在下頜。 有許多個以俯視角度看周棉清的時刻——空不出手而主動蹲下幫自己系散開的鞋帶,或是醉醺醺地坐在角落等待安慰,還有……專注舔舐過每一寸肌膚時洶涌到來的高潮。 正要放開手,卻被正要起身的周棉清抓住手腕,視線掃過被剮蹭泛紅的手掌,眉毛蹙得更深,聲音不由加重:“你感覺不到痛嗎?” 在此之前真沒意識到傷的嚴重性,柳岸被責怪的語氣一吼,才抖抖手指輕喊痛。周棉清囂張的氣焰一下子熄滅,嘖了聲就轉(zhuǎn)身彎腰做出準備背柳岸的樣子。 等了幾秒后方?jīng)]有反應(yīng),背在身后的手招了招:“快點上來?!?/br> “我自己可以?!绷毒芙^果斷,仿佛剛剛示弱的不是本人。 這次不再等她反應(yīng),周棉清后退幾步靠近,手掌準確無誤地摸到柳岸的下臀強行將人拖起。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待她想起反抗時,身體已經(jīng)不完全受自己的控制,終于妥協(xié)地環(huán)住周棉清的脖頸。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并非不約而同的默契,更像是種無聲的較量。殘留汗液的皮膚相貼,把兩人粘在一起,柳岸偏頭將后腦勺抵著,以此作為最后一點固執(zhí)。 醞釀許久,還是周棉清先投降:“我之前不該那么說,對不起?!?/br> 半晌沒等到回應(yīng),若不是背上始終有股反向力氣抵抗引力,她真要以為柳岸痛得昏迷過去了,繼續(xù)想辦法解釋道:“我就是……” “我沒有跟其他人出去過?!绷督刈≈苊耷宓脑?,臉上浮出淡淡的苦笑。 在鳳凰城的多半時間都已經(jīng)耗在你這兒了。可她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嘆氣,從上用手指纏住幾根周棉清的發(fā)絲:“周小姐,或許,我是說或許,我比你想象中要干凈一點?!?/br> 渾身血液停止流動,周棉清定在那里僵了一秒鐘,心臟抽痛得無法開口反駁。柳岸的話太不近人情,否定了這么多天她所做的一切努力。緊抿嘴唇,埋頭把眼眶泛起的酸澀感壓下去,周棉清不再為自己辯解,沉默地環(huán)住背后的柳岸向目的地走去。 好像走了許久,風景卻沒怎么變換,依舊是綠樹濃蔭,柳岸感受到周棉清身體輕微顫抖,極力克制沉重的呼吸。兩人都出了許多汗,膠水似的將肌膚相貼的部分牢牢粘黏,她想說點什么打破沉重,腦子里胡思亂想許多始終來不了口。 那句話能夠刺傷的其實并不是自己,柳岸深諳此道:一旦人已經(jīng)占領(lǐng)先機開始自我貶低,對方就只好承接下所有過錯不得再抱怨指責。而周棉清的問話顯然更出于關(guān)心,抑或有因喜歡而起的占有欲吃醋,她故意誤解她惹她難過,又是為了什么? 周棉清說得沒錯,她們的確該好好談?wù)劇?/br> 可談什么呢?她們的關(guān)系除了在床上,到底還有什么可以談?wù)摰目臻g? “對不起?!?/br> 身下傳來的聲音很輕,斷得也快,柳岸等了片刻,察覺周棉清除這叁個字以外沒有要說其他話的打算,差點以為是產(chǎn)生的錯覺。 周棉清總是在道歉,為以前的事、為正在發(fā)生的事。柳岸討厭這樣,就像周棉清討厭她總是貶低自己,她也討厭周棉清總是低聲下氣祈求諒解,不知道的以為自己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不過是命罷了,落到今天這地步也沒有誰真逼迫過她,全是自作自受。柳岸沒有答話,權(quán)當沒聽見周棉清的示好。 路程并不長,大概一公里不到,她們的目的地是山里為數(shù)不多的小片平原,稀稀拉拉立著幾棟看上去年代久遠的老宅,大部分是平房,也有些兩層自建房,外墻皮經(jīng)過風吹日曬都有幾處脫落。柳岸伏在周棉清背上,不切實際地想,她們現(xiàn)在有點像那種寒門子弟學成歸來還順便娶了個老婆。 兩人在這兒的確算得上突兀,周棉清還在琢磨怎么在背著柳岸的同時掏出背包里的手機,一個干瘦的中年男人就匆匆從最近的那間屋里趕出來。 “周總!”男人見到眼前的場景也懵了幾秒,想上前幫忙又不敢輕易碰被周棉清背著的那位矜貴女人。 柳岸有些不好意思,攀著肩輕輕晃了晃,示意周棉清放她下來。倒是周棉清坦坦蕩蕩,手上把人摟得更緊,面不改色地寒暄起來:“是范書記吧,她路上不注意把腳崴了,咱們先進屋里?!?/br> 她。 沒頭沒尾的、不明不白的第叁人稱。 太過曖昧模糊的用詞,故意略去介紹身份的環(huán)節(jié),柳岸眼神閃動,將頭埋進周棉清頸窩。 村落人口不多且都相熟,家家戶戶不設(shè)防,一樓卷簾門拉開,穿堂風倒是比城市里的空調(diào)來得涼爽許多。頭發(fā)猝不及防地糊了柳岸滿臉,她茫然抬起頭,正好對上書記小心探究的目光。 觸電似的連忙移開視線,柳岸故作忙碌,騰出手理順面前毛躁的發(fā)尾,取下手腕的項圈束起。太久沒受過如此純粹直接的好奇,并不覺得冒犯,她訕訕一笑心想,民風還挺淳樸。 周棉清找了個空竹椅將人放下,后背突然空落落的還有些不習慣,往后一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腦后不知什么時候扎上一個低矮的馬尾。她莫名看一眼柳岸,卻并沒對上視線。 相比于自己背人走了一路的狼狽,本該凄凄慘慘的傷員表現(xiàn)得風輕云淡,笑意盈盈接下旁邊大娘專程給她翻找出來的膏藥。 “自家磨的,管用的?!?/br> “唉,那我得試試,真是多虧了您。” 摻著濃重鄉(xiāng)音的普通話因著柳岸接受了好意又稀里糊涂倒了一大堆,她始終耐心聽著,挑幾句聽得懂的回應(yīng),有來有往之間把對方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幾個來串門的阿姨看見熱鬧也圍上來,人見人愛的柳小姐先拿濕巾擦了手,左手接水果右手接茶水,自己都忙不過來,哪還顧得上另一邊的周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