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你作惡之時?,怎么不想今日?呢?”蘇意凝嫌棄的后退,將衣擺從鄭氏的手中抽了出來。 鄭氏頹廢地佐到了地上,但并不肯認錯:“我做錯了什么?試問哪個母親不為自己的孩子考慮?你們?nèi)齻€的存在,便是擋了我孩子的路,從前有大郎,整個蘇府哪個人?能?瞧得上四郎?便是這伯爵府的爵位,日?后也會是大郎的。我的四郎呢,他能?得到什么,只能?考科舉取士,熬上一輩子,也不過是個清貧的小官吏?!?/br> “我為何?不能?為我的孩子謀劃?誰讓你們擋了我兒的道!” 他們兄妹三人?,難道就不是旁人?的孩子嗎?為了自己的孩子,便可以禍害旁人?的孩子嗎? 作惡之人?,總是會有千萬種理由?,試圖為自己的惡言惡行尋一個合理的借口。 同她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精力。蘇意凝再也不想聽鄭氏歪曲事實了,轉(zhuǎn)身?離開,任由?鄭氏在她身?后叫喊著。 * 另一邊,忠勤伯府后院。六皇子不認賬,蘇澈也沒法子逼迫六皇子,更何?況這事他們蘇家并不占理。 蘇意如與六皇子并無婚姻,也并非他府中的侍妾,她有了身?孕硬要說是六皇子的,說到哪去?,都說不通。況且,這事傳揚出去?,整個蘇府都會跟著丟臉。 蘇澈一下子也沒了主意,他連打罵蘇意如都不敢了,畢竟她肚子里極有可能?懷的是皇子龍孫,萬一哪日?六皇子就愿意認了呢?蘇意如他現(xiàn)在輕易得罪不起。 若是尋常人?家,出了這等?丑事,先不論對?方是誰,蘇意如皮rou之苦絕對?是免不了的??善K澈是個愛攀附權貴之人?,心里雖然恨極了蘇意如行此悖逆綱常之事,但卻?又不敢輕易處罰她。 一直到蘇意如有孕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后的第三日?夜里,蘇府護衛(wèi)巡查時?,抓住了一名竊賊。 此人?一看便是熟悉府中院落布置,被護衛(wèi)發(fā)現(xiàn)時?,正從假山旁的抄手游廊借小道往蘇意如的院子里去?。 原本?府里的護衛(wèi)并不會出現(xiàn)在那,只是蘇澈害怕蘇意如肚子里那個極有可能?貴不可言的胎兒出現(xiàn)意外,特意給蘇意如院子四周加了一層護衛(wèi)。 賊人?被五花大綁押至前廳時?,蘇意凝剛巧因為即將大婚有些?事情想問問蘇澈,便帶著祖母一起在蘇澈那閑聊。 二房的人?邀了族中幾名頗有威望的長老來同蘇澈談過繼子嗣之事。 護衛(wèi)們押著賊人?路過,原本?并不需進前廳的,是蘇意韻喊了一聲:“你們抓了個什么人??” 前廳眾人?紛紛朝那邊看去?,有長老詫異,高門大院的,怎么會有賊人?? 蘇澈正被幾個長老勸他過繼二房子嗣的大道理說的頭疼,抬手指了指為首的護衛(wèi):“將人?帶上了。” 蒙著面的紗布揭開,蘇意凝身?旁的文鴛驚呼了一聲。 “叫喊什么?”蘇澈白了她一眼,“不過是個毛賊?!?/br> 文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主君息怒,奴婢并非有意驚擾到大家,只是奴婢看著賊人?甚至眼熟,像是在哪見過?!?/br> 這話一說,眾人?也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正跪在地上的賊人?身?上。 二房的大娘子猛地驚呼一聲,捂住了嘴:“哎呀!這不是三姑娘院里的隨從嗎?是不是弄錯了!” 蘇澈的臉色黑了幾分,指著護衛(wèi)罵道。 “你們干什么吃的?自己人?都不認識?” 為首的護衛(wèi)立馬拱手作揖:“回主君,此人?身?著夜行衣,行為古怪,被我們拿下時?正從小路繞到三姑娘院子后門的狗洞處。我們怕其傷害三姑娘,所以才將人?拿了?!?/br> 他的話音剛落下,被壓在地上的小廝緊跟著開口:“主君冤枉啊,小的并無惡意。” “那你為何?喬裝打扮,鬼鬼祟祟?”護衛(wèi)追問。 小廝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蘇澈也沒了耐心,他正為二房咄咄逼人?要他過繼自私而?煩著,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廝,怒火中燒:“奇裝異服,在夜里鬼鬼祟祟進姑娘院子,拉出去?亂棍打死為止?!?/br> 護衛(wèi)們得令,立刻便要去?拉他。 小廝被拉著往后走了幾步,掙扎著再不肯走:“主君冤枉啊,是三姑娘約我的,是三姑娘!我屋子里還有三姑娘給我的信!”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蘇澈的臉拉的老長,看著小廝,氣的哆嗦:“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打死!快!打死!” 護衛(wèi)們捂住了小廝的嘴,將他拖了出去?,很快外頭便傳來了亂棍和慘叫聲。 蘇澈黑著臉,朝著眾人?道:“事情改日?再議,我現(xiàn)下有更緊急的事?!闭f完,他便拋下眾人?,朝著蘇意如的院子飛奔而?去?。 眾人?見他這樣,再聯(lián)想一下小廝的話,哪里還有什么不懂的,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但都沒有說破。 蘇意凝沒再多留,回了自己院子。 “meimei,”蘇意韻跟在她身?后喊她,“你說父親這次會信嗎?” 蘇意凝頓足,回眸看了一眼蘇意韻:“由?不得他不信,也由?不得蘇意如狡辯。人?已經(jīng)被父親打死了,死無對?證,二房那邊會讓這個事坐實的?!?/br> “況且,這事本?來就是真的?!?/br> 蘇意韻不解:“你一早就知?道?前些?日?子咱們不是只查到三meimei買坐胎藥嗎?你何?時?知?道的?所以你今日?是故意讓我和文鴛演這一出?” 蘇意凝找蘇意韻時?,只說了讓她在人?多的時?候,務必留下被押過來的賊人?,卻?沒告訴她到底是什么事。如今一看,她似乎每一步,都算好了。 蘇意凝點了點頭:“嗯,一早便知?。從你查到她買坐胎藥開始,我便派人?留意她的動向?了。不過她也謹慎,有了身?孕后,便再沒見過那名小廝,甚至一直想殺人?滅口?!?/br> “那今日?……”蘇意韻不解。 文鴛扶著蘇意凝的胳膊,低著頭道:“三姑娘的字跡,并不難模仿的。倒是您和我們姑娘的,確實是旁人?沒法偽造。” 蘇意韻笑了笑:“原來是你模仿三meimei的筆跡約了那人??。⌒液梦业淖舟E獨一無二。不過你家姑娘那雞爪爬一般的字跡,也確實是旁人?難學?!?/br> 蘇意凝不痛不癢地掐了一把蘇意韻的胳膊,也笑了:“jiejie你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吧,你那一手字,比雞爪爬也好不到哪去?。” 蘇意韻被掐了一下,立馬追過來打蘇意凝。月色映著兩人?回去?的小路,光輝灑滿了地面,兩人?提著裙擺,在小路上追逐打鬧著,似幼童一般。 這是難得的,她們從前不曾有過的快樂時?光。 年幼時?,蘇意韻在大娘子院里,蘇意凝在老太太院里,兩人?雖日?日?見面,卻?極少交流。鄭氏總教導蘇意韻,她是府里的嫡小姐,什么好的香的,都該是她的,旁人?若是不肯給,可以直接搶來。 幼時?的蘇意韻并不聰明?,不懂是非善惡,信以為真,同姐妹們一起玩時?,總是囂張跋扈的。因此,蘇意凝大多時?候,都是躲著她的。 怕被她打。雖然蘇意韻從沒真的動過手,但小孩子的世界里,蘇意韻那樣的作派,已經(jīng)是很讓人?膽怯的了。 一來二去?,兩人?雖是親姐妹,卻?也十分生疏。 現(xiàn)下姐妹二人?你追我打的,隔一會兒又手拉著手一起往回走,彼此之間又好像有說不完的話,這份溫馨好像將過往那些?缺失了的歲月,也填滿了。 她們錯過了彼此的幼年時?,但卻?擁有了此刻,以及未來的日?子。 * 次日?一早,蘇意凝派去?蘇意如院里的女使便來回話。說昨日?夜里蘇澈逼問蘇意如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誰,起先蘇意如還嘴硬。后來蘇澈索性派人?將那小廝的尸體?扔到了蘇意如面前。 她嚇破了膽,承認了。 蘇澈大怒,不知?是因為美夢破碎,還是憤怒于蘇意如敢混淆皇室血脈,命人?熬了好幾碗落胎藥,當場便給蘇意如灌下。 蘇意如喝下落胎藥后不到半刻鐘便開始腹痛,一直到清晨,仍舊疼得滿床打滾,但卻?并未見有落胎的跡象。 看樣子,這胎兒確實如太醫(yī)所說,胎像穩(wěn)固健康的很,便是被灌下了這么多碗落胎藥,也沒能?打下來。 但蘇意如承受不住壓力,狀若瘋癲,但不知?是真瘋還是假瘋。 蘇意如先前便斷了一條腿,如今有懷著孕,未免她事傳出去?丟人?,蘇澈竟派人?將她趕出了蘇家,送到了鄉(xiāng)下莊子里自生自滅。 虎毒尚且不食子,蘇澈倒是真狠毒。 而?另一邊,謝譽聽聞鄭氏在獄中仍舊死不悔改,不舍晝夜地咒罵蘇意凝姐妹倆。 他垂眸思索了一番,同身?旁的小廝道:“她既然不想痛痛快快的死,那便讓她活著吧?!?/br> 痛苦的如同螻蟻一般的活著。 看著她引以為傲的一雙兒女,落入泥濘里,永遠無法翻身?。 第55章 因蘇意凝大婚將近, 蘇意如這事便被蘇澈壓了下來勒令府中人不允許泄漏半個字,又特?地?去了一趟二房那?邊,旁敲側(cè)擊地說了許多話。 但他沒松口答應過?繼的事, 也不知是在期盼什么。難不成還指望蘇典能活著回忠勤伯府嗎? 他所犯之事,便是僥幸免了死罪,恐怕也逃不掉流放千里的刑罰。二房的人忽然也不那?么急了,只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看著蘇澈垂死掙扎, 總歸他們大房這一脈, 只余兩個女流之輩了。 日子過?得飛快,越是臨近大婚,這日子便似長了翅膀一般。蘇意韻日日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自己同威北侯府徹底分道揚鑣的日子, 美滋滋的盤算著和離之后的美好日子。 “meimei, 還有三?日你便要成?婚了,日后咱們姐妹再見恐怕不容易了?!比兆訑?shù)著數(shù)著,蘇意韻倒有幾分惆悵。 她忽然就覺得有幾分不舍了。 不過?她又轉(zhuǎn)念想了想, 蘇意凝嫁的人是謝譽,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她應當會過?得極幸福, 那?見不見她這個jiejie, 也沒什么大事。 蘇意凝過?的幸福比較重要。 想到這, 蘇意韻又將眼淚憋了回去, 大方?地?揮了揮手?:“走,出門去逛逛,今日不論你看上什么了,jiejie都買給你。” 她少時不懂事, 不知道怎么做一個好jiejie。如今好不容易做了幾天貼心jiejie,meimei就要嫁人了。誒, 真可惜。 蘇意韻挽住了蘇意凝的手?臂,將頭擱在了她的肩上,輕輕嘆氣。 兩人一同出了院門,往馬車邊走去。他們倆一動一靜,看上去蘇意凝到才像是那?個jiejie,她拍了拍蘇意韻的手?背:“jiejie既舍不得我,不若和離之后搬去我隔壁的園子里,只隔了一條街,可以日日來,今日咱們便去將園子買下?!?/br> 蘇意韻的眼睛亮了亮,飛快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了,我要留在家中照顧祖母,太醫(yī)說祖母被鄭氏長年累月的用慢性藥毒害著,傷了根基。” 她說完這話,姐妹倆都沉默了許久。隔了一會,蘇意凝想了想,道:“我聽謝譽說,他有個在北疆認識的好友,醫(yī)術了得,專治疑難雜癥,恰巧最近幾個月來了金陵城,改日不如叫他來替祖母看看呢?宮里的太醫(yī)大多保守,怕傷及祖母身體?用藥施針都比較謹慎,外頭的大夫說不定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聞言,蘇意韻也跟著點了點頭。 若真有用,那?她也得找這個大夫把把脈,她這多年未孕,恐怕是不好治,但也得治。治好了,她找十個八個面首,生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帶去威北侯府門前玩沙子和泥巴,氣死他們。 她是不打算再嫁人了,畢竟人不可以在同一個坑里摔倒兩次。 但是,她想有個孩子,非常想,越是得不到越想,這件事壓在她心里好幾年了。 “那?位大夫叫什么,住在哪?不如明日我便派人去請?” 蘇意凝頓了頓,想了想謝譽同她說過?的話:“好像,姓王,據(jù)說祖上世代行醫(yī)?!?/br> “哦,”蘇意韻點了點頭“太醫(yī)院那?個總會來給祖母請平安脈的太醫(yī),是不是也姓王。” 王是大姓,光金陵城就不知道有多少姓王的人家了。便是醫(yī)藥世家,金陵城也有一個,自前朝起便能人輩出,如今一家三?代都在太醫(yī)院任職。 蘇意凝點了點頭:“嗯,正是瑯琊王氏分□□個醫(yī)藥世家王氏?!?/br> 聽到她說這話,蘇意韻又xiele氣,這個王氏她知道,太醫(yī)院的小王大人便替她診過?脈,說她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這話一下子就給她判了個死刑。也因此?,蘇意韻對姓王的大夫,就有點抗拒了。 兩人說話間,馬車夫已經(jīng)牽好了馬車,文鴛搬來了腳踏,正等著她們上馬車。 幾人一同出了忠勤伯府,一路往長街而去。 在他們走后,忠勤伯府負責守門的小廝左顧右盼,有意無意地?朝路過?的小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