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不壞 第32節(jié)
有東西落肚,人舒服許多,他小口咬能量棒,聽對面的程諾文教育:“你是來工作,不是參加鐵人三項,干活是本分,但也要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里?,F(xiàn)在每個人手頭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你要是身體出問題,誰有空幫你填坑,只會增加同組的壓力。” 道理都明白,丁昭生出愧疚,低頭不語。 訓兩句,程諾文問:“丹斐是不是有問題?” “有是有,不過……” “為什么不來問我?” “你那么忙,總不能我每次遇到問題,想都不想就來煩你,”丁昭仰起頭,認真道,“那些小事情我會自己找辦法解決?!?/br> 程諾文卻沒怪他,“出發(fā)點是對的,但碰到郝思加,就不能算小事?!?/br> 怎么你都知道?丁昭驚訝,轉(zhuǎn)念一想,有什么逃得過程諾文那雙眼睛,他統(tǒng)籌全局,估計每人的動向都一清二楚。 “以往每年,他都會在八月休兩周長假,但今年文案組活多,有一半都壓在他身上,到現(xiàn)在都沒請成?!?/br> 丁昭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幫他解決假期的問題,也許他會考慮幫忙?” “上午你和客戶argue不也用了一樣的思路?”程諾文面色不改,“我們做的事情拆開來講,都是利益交換,怎么做,得到的會比失去的多,你把這個局面擺到他們面前,人有天性,自己會選擇?!?/br> 一個提示,來得正是時候,丁昭豁然開朗。謝謝,他感激道,又搖了搖手上的寶礦力,這個也謝謝。 見他恢復體力,程諾文拉開百葉窗,頭偏一偏,示意可以出去做事了。 丁昭找了幾名阿康,盤齊了郝思加八月的工作量,有不少是a組的項目,莊曉朵可以拍板。他向?qū)Ψ教嶙h,有些創(chuàng)意需求沒那么高的文案到時找人接手,或者外發(fā),七拼八湊,能給郝思加空出兩周時間。 莊曉朵立即領悟他想拿這個與對方談條件,考慮到丹斐的緊要性,點頭答應。 拿著這個計劃,丁昭火速與郝思加談判。 文案天才聽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唯獨眼神有變,用審視的目光盯了丁昭很久。 “是nate教你這么做的嗎?” 丁昭沒有反駁,郝思加猜中,眼珠子往上,翻出一個標準白眼,“程諾文,賤人?!?/br> 又對丁昭說:“三好學生,他該給你發(fā)個證書?!?/br> 第42章 舊經(jīng)驗(2) 郝思加幫他干活,兩次,破了co2除程諾文之外其他阿康的紀錄。這幾日有人經(jīng)過丁昭身邊,忍不住問他問題,想知他是不是和郝思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 天地良心,丁昭回答得嘴皮子都爛了,我是正經(jīng)人。 雖然收到郝思加的加班郵件,但丁昭擔心臨時生變,連續(xù)幾日,郝思加做到多晚,他就等到多晚,有什么問題都及時回答,做足陪伴,外加每晚兩大杯飲料送上。 郝思加手速快,但文案量大,趕到第三天,晚上十一點,文案電腦一關,陰沉著臉說煩死了,終于寫完了。 丁昭看過完稿,質(zhì)量一如既往,郝思加出品,良心保證,相信客戶不會大改,一定能順利給設計,再推到開發(fā),一星期的時間差總算補上了。 身體疲憊,心情愉悅,丁昭走路腳步輕快。郝思加和他一部電梯下去,打量丁昭一反常態(tài)的輕松模樣,用鼻子哼哼出氣。 以為他是加班不痛快,丁昭忙說這幾天辛苦你,八月你放心請假,時間都幫你排開了,到時一定沒有工作煩你。 “放假你會去哪里旅游嗎?八月份,避暑合適點,滑雪嗎?不過夏季積雪不夠——東南亞?海島?更遠點,歐洲嗎?” 程諾文說過,郝思加進co2,每年八月的長假是雷打不動,他偶爾找郝思加辦事,都借的這個由頭。 兩周長假,理應是休息的好機會。然而郝思加對這個加班換來的休假機會,表現(xiàn)并不上心,他聽丁昭嘮叨,不見絲毫喜色,相反視線往下,不太想聽的樣子。 察覺出他情緒有異,丁昭暫時收聲。電梯門開,一群人擠進來。恒光的加班人士數(shù)目在淮海中路都名列前茅,對方幾人一進電梯,怨聲載道,大罵老板不是人,唾沫星子都噴到丁昭臉上。 他抬手擦一擦,身邊的郝思加皺起眉,往后靠,縮進角落,盡可能避開所有人。 人一多,電梯空間變得十分擁擠。進來的幾個人長得高,碼子大,把丁昭都擠得要貼邊站立。他看郝思加,對方額頭冒汗,鼻尖都沁出汗珠,身體繃得極緊。 “你還好嗎?”丁昭小聲問。 沒等到郝思加回答,前面某人說話興起,動作幅度大,抬手時胳膊碰到他。郝思加臉色瞬間煞白,幾乎條件反射般,很重地拍開對方,聲音極為清脆。 對方回頭,一臉慍怒,視線落到郝思加身上,剛要張嘴嚷嚷,丁昭往前邁一步,擋住郝思加,“不好意思,電梯太擠,我剛才伸手不小心碰到你了,見諒啊?!?/br> 他先發(fā)制人,誠意滿滿,對方不好再說什么,咕噥一聲,沒再多計較。 到底樓,電梯間眾人散去。 郝思加慢吞吞走在后面,丁昭打開叫車app,問你車來了嗎?我的還有一公里。 “你沒必要幫我?!?/br> 他臉色已經(jīng)轉(zhuǎn)好,抱緊手臂,姿勢透著防備。 “飲料那次,我做佲仕還過了,這次假期,給你加班也還完了,我不欠你人情?!?/br> 只是看他不舒服,下意識伸手,丁昭說,“不是,我沒有要你還的意思?!?/br> “我了解你們,阿康腦子里只會想一件事,如何利用別人達成利益最大化,做什么都要求回報?!?/br> 郝思加聲音冷淡,經(jīng)過時丁昭,不再多看一眼。上海的夏天熱得非同凡響,外面馬路走一圈,人能滋滋冒煙,他卻長袖長褲,每天如此,沒有半分松懈。 誰都沒見過郝思加露出脖子以下的任何部分。丁昭聽過公司謠言,有個最離譜,說郝思加在道上混過,全身畫滿紋身,左青龍右白虎,穿衣服包著是不想露出真實身份。 “誰傳的?他以前在國際熱店做的,beth挖他過來花了不少錢?!?/br> 丁昭回家談起此事,程諾文嗤之以鼻,“整天包得像個粽子,是因為他——” “排斥和別人肢體接觸?” 程諾文挑眉,用表情代替回答。 天才都有怪癖,一些才華澆筑的烙印。到底是個人隱私,丁昭不再深究。他撐起精神回郵件,最后一封發(fā)出后,長舒口氣。 程諾文電腦屏幕長亮,看來還有的要忙。丁昭問他吃不吃宵夜,程諾文點上煙,說吃,照舊吧。 兩碗小餛飩上桌,話題從狗糧打折說到項目執(zhí)行。說工作,丁昭現(xiàn)在和訓狗一樣,大把話題分享,他嘴巴不停,給程諾文復盤這些天踩過的坑,又說如何和法務財務斗智斗勇。 程諾文聽,偶爾在關鍵點停下,提點兩句,說我們的工作寬泛來講,不是創(chuàng)作,是管理,你要把一個項目當做機器來運行,保證它不會亂,也不能卡,溝通就是給所有齒輪上潤滑,無論面對幾方,重點是讓大家滿意,這中間的門道就是阿康工作的藝術(shù),具體應該這般這般,那般那般…… 丁昭受用,忙扔下湯勺,說你等等,我記一下。 他認真做筆記,抬頭見程諾文在看自己。餐桌上方的吊燈光線柔和,連帶著給程諾文打上一圈柔光。對方在家穿起居服,洗完澡頭發(fā)沒干透,有幾縷濕漉漉的蕩在眼睛前面,讓他看丁昭的目光里都蒙上一股模糊的水汽。 那是很放松,很私人化的程諾文。丁昭莫名心跳加快兩拍,直覺不能再看,但他動不了,又有點舍不得,迎著程諾文這雙眼睛直直撞上去。 他看到程諾文很快地舔了下嘴唇,像是很渴的人看到一杯水時的反應。 為什么有點熱,家里冷氣開足,手腳還有點冰,只有一顆心熱得發(fā)燙。 丁昭移開視線,“之前郝思加說我學你很到位,是好學生,讓你給我發(fā)個證書?!?/br> 程諾文將垂下的濕發(fā)捋上去,“什么證書?” “獎勵吧,我覺得他的意思是?!?/br> 還夾帶私貨,程諾文覺得好笑,手指向墻上掛的獎章,叉燒學會定點尿尿后他買回來的紀念品。 “你可以拿下來掛自己脖子上。” 你真當我狗呢。丁昭想起白天下樓看小紅。劉師傅一見他,說好久沒見你,還以為你跑了。丁昭說自己在做項目,每天忙得天旋地轉(zhuǎn),難得才能抽出空。劉師傅喲一聲,說你老板比你忙,還會隔兩天下來陪小紅玩玩。我聽他說家里也養(yǎng)狗,沒小紅乖,皮得很。還有一只,皮倒不皮,就是笨,更cao心。 當時丁昭挺無語,問劉師傅程諾文說自己養(yǎng)幾只狗。劉師傅答兩只啊,一只皮,一只笨。不過前天他過來,我問那只笨狗怎么樣,他居然笑笑,說聰明很多了,識得自己照顧自己,喔唷,你也知道你老板那張臉,平常上下班我見到他,一絲絲笑也沒有,只有說起狗,臉上才會開花。 午后陽光好,曬得丁昭心頭暖洋洋的,延續(xù)到此刻。他搖頭,看著程諾文說:“我不要,那是叉燒的?!?/br> “我想要我的?!?/br> * 隔日,客戶發(fā)來文案的回復郵件,通篇贊揚,說文字內(nèi)容的水準相當高,超出預期。 丁昭將郵件截圖給郝思加:反饋很好呢! 郝思加回了一連串表情:[炸彈][拳頭][菜刀] 大致理解對方是想表達“知道了但不想聽”之類的意思,丁昭去外賣平臺下單全糖飲料。下樓取完貨,經(jīng)過吸煙點,大頭和b組幾個阿康在聊天,見到丁昭,招手喊他,小昭,來,來! 丁昭與b組的阿康來往不多,大都記個臉熟。b組由邊曄管理,作風較為自由松散,手下阿康精于玩樂,打扮時髦,對于上海各類消費場所更是如數(shù)家珍。 上秒還在爭論古北哪處板前好吃,下秒看到丁昭,幾人笑嘻嘻說:“原來是a組的馴獸大師。” 丁昭不解,大頭咳嗽兩聲,在他耳邊說,“他們想問郝思加的事情。” “你好本事,現(xiàn)在co2只有你一個能使喚那只史前巨獸,到底用的什么方法?交流一下呀?!?/br> 語氣相當調(diào)侃,丁昭礙于禮貌,簡單說沒什么,都是來做事的,互相解決問題而已。 b組阿康以為他藏私,“看來是有獨家絕活,不愿意說呢,行吧,以后還要麻煩大師幫忙,鞭子多甩兩下,讓郝思加跑快點,擠出精力多做做我們的活?!?/br> 他們假裝遺憾,轉(zhuǎn)而聊起郝思加,前兩句還是玩笑,到后面言語帶刺,越講越不好聽。 “——就郝思加那張嘴,整天和炸過糞坑一樣,你知道他怎么和ryan說我們嗎?‘你手下那群人,只會上酒桌,不會坐辦公桌,一群說人話的垃圾桶,真以為長張嘴就能阿康了嗎’,cao啊,他以為他誰啊,要不是能寫兩句文案,我早不忍他了。老總要么做慈善,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這種畸形性格,幫幫忙,出了co2誰敢請他,排隊領失業(yè)救濟金去吧!” 幾人明嘲暗諷,哈哈大笑起來。大頭裝沒聽見,低頭一個勁抽煙。 丁昭笑不出。這些人平時找郝思加做事,使出渾身解數(shù),郝老師叫得勤快,嘴巴甜得不得了,轉(zhuǎn)頭就吐口水,罵一句什么人啊,一身臭毛病。 最近丁昭與創(chuàng)意合作絲滑,一起工作時,也會聽對方吐槽客戶組,說有些阿康表面對人春風拂柳般溫柔,實際卻把創(chuàng)意當成壓榨對象,做自己向客戶獻媚的工具,一口一個親愛的濃情蜜意,實際根本不管他們死活,拿甲方的話當圣旨,還惺惺作態(tài)來句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今晚加班。 難怪郝思加討厭阿康,有他們一份功勞。 “他脾氣是怪了點,但工作能力這么強,我是客戶,肯定也只看結(jié)果,中間溝通產(chǎn)生的困難總歸由我們阿康承擔。不是說我們活該被罵,我剛來的時候與創(chuàng)意常有摩擦,大部分是因為自己處理得不夠好。有時候我們做事,為了圖方便會將問題丟給內(nèi)部,換位思考下,誰也不愿意。大家都是人,一個團隊做事,需要一起解決問題,你怎么做,有沒有為他們考慮,別人都看在眼里的。” b組幾人聽完,愣了愣,隨后爆笑出聲。他們中有sae與am,抬頭都比丁昭高,根本沒將他一席話放在心上。 “你做阿康多久?我教你啊小朋友,阿康的大忌就是讓創(chuàng)意騎在你頭上,他們不就是畫畫和寫字的筆嗎,放下身段求他們幾句,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你今天舔上郝思加,暫時控得了他,保不準明天就被他一口咬死。與其和創(chuàng)意相愛相愛,不如花點力氣服侍客戶爸爸,把他們伺候開心了,還怕以后沒出路?” 說話時,香煙抽進抽出,丁昭面前一團瘴氣。 他揮開,還想爭兩句,身后有人冷冷出聲:“借過讓讓?!?/br> 一群人聞聲回頭,郝思加站在樓面陰影處,不知道在那里聽了多久。幾個阿康面上尷尬,招呼也沒來得及打,趕緊滅掉煙,紛紛散了。 大頭也先走一步,留丁昭一個,郝思加走到他邊上,嘴里含著電子煙。 郝思加愛吃甜,連煙彈口味都是水蜜桃,他吸了幾口,扭頭看丁昭,依舊是那種直勾勾的視線,看到最后,稍微減少兩分攻擊性。 “你這里有點不對勁?!彼钢约旱哪X子,對丁昭說。 “和nate住久了,毛病是不是會傳染?” 丁昭瞪圓眼睛,“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