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寵溺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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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灼滿心的期待瞬間僵在臉上。 他腦袋里“嗡”地一下,生平第一次慌成那樣,拿過車鑰匙撂下一句“等我!”就奪門而出,邊給堂弟打電話邊趕往機場。 但又怎么可能追得到呢。 一下午都過去了,堂弟一家早已抵達度假的沙灘,小男孩把石頭玩夠了就扔進了海里。 賀灼遲遲不回來,季庭嶼等得心慌,就小心翼翼地叫住一位傭人,舉著那只空瓶子問:“請問您見到這里面裝的石頭了嗎?” 傭人說:“見到了,被先生送給小少爺了。” 季庭嶼不明白,“可是,那是我的東西,怎么不和我說就——” 傭人嗤笑一聲打斷他:“季少爺怕不是生病生傻了,您都嫁給先生了,自然連人帶東西都是先生的了,哪還有您自己的這一說?!?/br> 季庭嶼愣了愣,低頭小聲道:“抱歉……” 他不再找人問,只縮在客廳沙發(fā)上緊緊抱著那只空瓶,就像抓著自己最后一縷魂魄。 家里并沒有人可憐他,傭人早就受夠了這位經常發(fā)瘋把先生都趕出去的外來者。 季庭嶼怎么等都都等不到,只能回到小閣樓,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很多年都沒用過的手機,充上電后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敢打給賀灼。 電話一接通,賀灼聽到對面的人叫:“先生,我、我聽說您借用了我的石頭送給小少爺,我可以幫他準備其他的禮物,您能把石頭還給我嗎?” 他那樣笨拙又討好的語氣,讓賀灼覺得如鯁在喉,怎么都開不了口。 掙扎半天,還是坦誠道:“小季,對不起,石頭被海水沖走了,我買些更漂亮的送你好嗎?” 對面一下子就沒了聲音。 賀灼以為他生氣不理自己了。 可季庭嶼卻像個罪大惡極的重刑犯一樣懺悔道:“是因為我今天非要出門嗎……” “對不起先生,我以后不會再出去了,我會乖乖接受治療,不會再給您添麻煩,能不能請您……把它們還給我……” 他的聲線顫抖得厲害,賀灼甚至能想象到他在電話對面發(fā)抖的樣子,只能徒勞地解釋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當時就放在客——” “我不是故意的!”季庭嶼激動到打斷他。 “我沒想把瓶子放在客廳占家里的地方,因為今天下雪了,尼威爾已經很久很久沒下雪了,我想帶著石頭一起去看看雪,但是您回來我很害怕,就把它們忘了?!?/br> “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會再犯了,求您把它們還給我吧,求求您,別這樣……”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卻像被訓練過似的不停道歉。 賀灼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對不起在此刻顯得毫無意義,只能認真告訴他:石頭找不回來了,它們被水沖到了很遠的地方。 季庭嶼睜著空洞的眼睛,一串串水珠像血一樣從眼窩中滾落,連委屈都顯得那樣卑微。 “可是您…為什么要送掉我的東西啊……” “我什么都沒了……” “我連最后的證據都沒有了……沒有人會記得我了……” - 從那之后季庭嶼再沒踏出過閣樓一步。 他的體重在急速下降,瘦到只有薄薄一片,就像一株枯萎的植物的尸體,從根系開始腐敗。 賀灼知道季庭嶼出了問題,可他害怕這種“知道”。 他不愿意深思,更不愿意相信,一個成年人怎么會因為被小孩拿走幾塊石頭就崩潰呢? 歸根結底其實是他的懦弱在作祟——他不敢承擔自己將自己的愛人搞“壞了”的事實。 于是他放下工作,花費很多時間來陪季庭嶼,態(tài)度強硬地把他從非要住的閣樓里搬出來,還為他買來很多石頭,讓他隨意挑選。 季庭嶼不理他,他就換成寶石,珍珠,翡翠原石,可季庭嶼還是無動于衷。 賀灼也來了脾氣,攥著他的肩膀大發(fā)雷霆。 “我擅自送了你的石頭我和你道歉,但是我?guī)湍阕愤^了也找過了,石頭早就被沖走了,我甚至還找人去海里撈了!撈了半個月一塊都沒找到,可以了吧!鬧夠了吧!就幾塊破石頭你至于嗎!” 季庭嶼呆呆地任他搖,不再因被碰到身體而應激。 因為他連恐懼和委屈的能力都消失了。 他身上沒有一絲人氣兒,崩潰和絕望卻那樣顯而易見。 賀灼這才知道害怕,徹底慌了。 他跪在季庭嶼面前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fā)火,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半死不活的了,我?guī)闳タ瘁t(yī)生好嗎?我陪你去旅游,我會幫你撿很多很多石頭的。” 沒想到季庭嶼居然笑了。 就像曾在雪山上讓人驚鴻一瞥的少年那樣,他意氣風發(fā)地撩起唇角,望著窗外白雪皚皚的遠山,用一種回憶往事般的嘆息語調說:“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是一個很厲害的戰(zhàn)地記者呢……” 之后不到半個月,他就去了敘斯特。 賀灼從他離開的第一天就感到心慌。 說來可笑,人都走了,他才幡然醒悟自己這三年來對這個口口聲聲說深愛著的人關心太少。 他打開塵封已久的小閣樓的門,企圖找到一絲季庭嶼快樂過的痕跡。 可別的沒找到,卻找到了那只空瓶子——放在書架最高層一個小角落里,被幾本書擋得嚴嚴實實的,生怕被人看到又要搶走一樣。 瓶子里的石頭沒有了,全換成了藥。 長膠囊,扁藥片,有糖衣的,沒糖衣的……很多很多藥,一顆顆拆出來,放在玻璃瓶子里,和五顏六色的糖混在一起。 賀灼這才知道,他原來要吃這么多藥。 他知道自己生了病,他一直在好好吃藥,他從來都沒有不想活的。 拖著被燒傷的雙腿都能拼盡最后一口氣將歹徒嚇退的戰(zhàn)士,怎么可能因為抑郁癥就放棄求生呢? 他破破爛爛的身體里裝著頑強又頹敗的意志力,他也曾無數(shù)次期待自己有一天會好起來,再去外面看看太陽,看看雪。 是賀灼,連續(xù)兩次,將他最后的一線生機都扯斷了。 第一次,給他賞了一個下午的假太陽,代價是將他最珍貴的東西拱手送人,還要怪他矯情胡鬧。 第二次,就是季庭嶼去敘斯特之前。 賀灼受不了他這樣死氣沉沉的模樣,故意說要找一幫少爺小姐來家里陪自己消遣,想讓他有點反應。 季庭嶼麻木地看了他良久,倏地笑了。 “我接受了去往敘斯特的任命,一個月后就回來,等我回來后,我們聊聊好嗎?” 賀灼以為他終于恢復正常,忙不迭點頭。 季庭嶼又露出一個笑。 因為不常笑,所以他僅有的幾次笑臉都顯得尤其明艷。 賀灼在那一刻久違地想起自己當初真心喜歡的、一心求娶的到底是怎樣一個男孩兒,心口驀地生出一股nongnong的不安和不舍。 他突然很想留住季庭嶼,讓他不要再去戰(zhàn)區(qū)了。 但季庭嶼只是低下頭,鉆出兩只枯黃萎蔫的小毛耳朵,問:“先生,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嗎?” - “賀灼……賀灼?醒醒賀灼!” 季庭嶼叫到第三遍,賀灼才從回憶中醒過神來,手里攥著的石頭已經將掌心硌得通紅。 貓咪長出了一口氣。 “我天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被鬼上身了!” 賀灼有些恍惚,抬眼看向他的動作遲鈍而僵硬。 季庭嶼發(fā)現(xiàn)他眼眸的顏色淺了很多,就這么幾秒鐘就縱橫交錯地生出好幾道殷紅的血絲,像一塊被打碎的冰藍色寶石,毫無生機,痛苦得恨不得就這樣死去。 一個人到底是失去了什么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呢? “怎么啦?怎么像丟了魂一樣?” 賀灼搖頭,伸手將他摟進懷里,季庭嶼的心跳傳遞進他的胸腔,那么的鮮活有力。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好好地活在我身邊,是我這輩子最最幸福的事。” “哎呦這么多愁善感啊?!奔就Z從他懷里仰起臉來,笑話他:“要我哄哄你嗎?哭包。” “那就哄哄吧?!辟R灼說。 “嗯……”季庭嶼想了想,低頭將自己的小貓耳朵送上去,“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嗎?” 只這一句,賀灼就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無聲地流淚,環(huán)在季庭嶼腰上的手臂顫抖得厲害,就像抱著一段隨時都會散掉的鬼魂。 “為什么……你每次哄我,都要給我摸耳朵……” 季庭嶼不知道“每次”是從何而來,這分明是自己第一次做。 但賀灼哭得這么傷心,讓他的心也一同沉沒進海里。 他不再口是心非,撓撓臉,很難以啟齒地說:“因為這就是貓科老土的求愛方式啊,我們這輩子總要給……喜歡的人,摸一次耳朵的。” 呼吸一滯,賀灼驀地僵住了。 這是貓科動物的求愛方式…… 一輩子總要做一次…… 那季庭嶼前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向他伸出耳朵的呢? 是知道自己這一去會兇多吉少,所以求他幫忙完成最后的遺愿嗎? 可賀灼卻連這個都沒做到。 那天直到最后,他都沒有摸季庭嶼的耳朵。 他自以為是地想等到季庭嶼回來的那天,給他一次愛人之間的擁抱和撫慰。 可他沒等到季庭嶼。 只等來了小貓被燒焦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