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沒門路的知青挺高興的，覺得憑借自己肯定能考上。家屬院的家屬們聽說以后不大高興，但是這也怨不著蘇姚身上。這個招工辦法，上面可是有團里幾位領(lǐng)導(dǎo)的簽名，也就是說得到他們的同意，最終才被粘貼出來。

    他們雖然是家屬，可也不敢跟幾位領(lǐng)導(dǎo)唱反調(diào)，即便是心里不滿，也只能憋著。

    蘇姚沒有偏袒任何人，就算是想挑錯處都沒辦法。

    筆試的卷子是蘇姚出的，主要就是一些基礎(chǔ)知識，為了符合時代特色，她還問了幾個口號類的問題。

    報名參加的有五十多個人，最終通過筆試進入面試的還有18個人，也就是說最終要在十八人中篩選掉十六個。

    只招兩個人，結(jié)果鬧這么大的動靜，上上下下全給驚動了。

    筆試的動靜還算是小的，面試時會有團里主要領(lǐng)導(dǎo)參與面試工作。

    面試題也是蘇姚來出，面試題偏向?qū)嶋H問題方面。

    蘇姚自己是當(dāng)訴訟律師的，因為自身是女性的緣故，她接到的案子，離婚以及各種家庭糾紛占了絕大多數(shù)?？梢哉f，在這方面的問題，她見了不少。

    但是做婦女工作又不全是家庭糾紛。她本來想去附近的村里問問婦女主任，平時都會遇見什么問題。后來知道李艷梅曾經(jīng)做過這個工作，蘇姚也不必舍近求遠，再去詢問別人。

    李艷梅講了大約兩個多鐘頭，還沒有把她肚子里的那堆故事倒完。但是蘇姚對于面試需要的問題，已經(jīng)足夠了。

    出于禮貌，她沒有打斷李艷梅，她也想再聽聽。

    她又耐著性子等人又說了兩個小時，沒等到李艷梅先停，等到了周言安過來。

    天已經(jīng)黑透了，周言安看她遲遲沒回家，竟然找了過來。

    李艷梅這才停下，“小周過來了?！?/br>
    周言安解釋，“接她回家?！?/br>
    李艷梅一臉的我懂，你們小兩口就是感情好，“怪我耽誤小蘇了，你們倆趕快回去吧?！?/br>
    還不能走，蘇姚還有問題沒問呢。

    她對團里目前的了解還不夠，想請李艷梅推薦一個有威望一點的人，做這次考試的書記員，記錄每個考生抽到的問題以及回答。

    李艷梅聽到她的這說法時，眼神怪異地閃了兩下，看得蘇姚心里有些毛毛的。

    蘇姚想著，應(yīng)該也還好，等考生回答完問題以后，讓她看著自己的問題記錄簽個名也行。

    是剛才自己想岔了，沒必要找所謂有威信的人，隨便找個人來記錄也行。

    還沒等蘇姚說不用，李艷梅就說，“也不用費勁找別人，你們家那口子就行?！闭f著她的下巴點了點周言安的方向。

    蘇姚：原來他在團里還有這么大的威望？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言安。

    周言安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蘇姚只能看到他的后背，沒有看到他的表情，蘇姚也不氣餒，跟石團長兩口子道別后，就慢慢悠悠地踩在周言安的影子回去。

    清冷的月色灑在地面上，竟多了幾分溫柔。

    感受著晚風(fēng)緩緩吹在身上，蘇姚明明沒有飲酒，卻無端多了些微醺感。

    一直踩著的影子停下了，蘇姚抬頭看周言安，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停下步子。

    周言安沒有解釋，等著蘇姚跟他并排，他才繼續(xù)往前走。

    招工考核的記錄還是由周言安來做，其他幾位領(lǐng)導(dǎo)都在其中擔(dān)任考官，他就比較特殊了，因為當(dāng)時發(fā)布通知的時候，周言安還在休婚假。

    蘇姚以為招工這事，用不著耗費太長時間，大概率在周言安上班之前結(jié)束，就沒有把他放進面試考官的名單里。誰承想，這事兒拖了這么長時間，而周言安這時候也回去上班了。

    反正這是自己人，蘇姚甚至都沒有費腦筋安排他的去處。他沒有當(dāng)上考官，反而要幫蘇姚做苦工。

    蘇姚自己為了后續(xù)減少麻煩，甚至連考官都不是，就屬于考場打雜的那一類。

    考場上出現(xiàn)什么突發(fā)問題，就她來解決。

    簡言之就是端茶倒水的，她不需要倒水的時候，就坐在記錄員的位置旁邊，觀察考生的表現(xiàn)，以及看身邊人對考生問題的記錄。

    第一位考生看完自己的整場表現(xiàn)，并在右下角簽上了他的名字。蘇姚看到周言安的記錄，沒有急著出去叫后一名學(xué)生，對他說，“你記得太認真了，記下關(guān)鍵內(nèi)容就行，寫這么多，多累啊?！?/br>
    周言安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這聲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在這狹小的密閉空間里，倆人都算不上是竊竊私語，其他人聽得到。十分吃驚蘇姚跟周言安這個語氣，周言安還老老實實地應(yīng)聲了其中要數(shù)尤寶全反應(yīng)最大，一副活見鬼的表情。其余人自詡身份，相對端得住表情。雖然心理活動都差不多，但表情各異。

    每一個考生平均下來花費五分鐘的時間，最長沒有超過十分鐘，最短大概是三分鐘。

    一共花費兩個小時時間，趕在將幾位考官離開之前，蘇姚趕緊核算分數(shù)。

    將最后核算的分數(shù)，以及選定的名單，呈給幾位領(lǐng)導(dǎo)過目，這就省得她還得再跑一趟。

    對于蘇姚的尿性大家是知道的，故而甚至不用她提醒，就在右下角處簽上了自己名字。

    在尤寶全將名單遞給周言安之前，蘇姚搶先攔住。

    這做法引起了尤寶全的不解，“周副團長不用簽字嗎？”

    蘇姚憨厚一笑，“他一個書記員，簽啥名啊。”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偏心。

    她的回答引起一陣切聲。

    但是不管怎樣，趕在今天下午之前，蘇姚將選用名單張貼在選用細則的后面。

    選用名單出來以后，那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自然是選上的那兩個人，愁的那可就太多了，所有被刷掉的人都挺不高興。

    但不高興也沒用，這個怨不著蘇姚。

    只有名單和遴選辦法是她出的，剩下考試步驟她一點都沒沾邊，就連筆試的試卷都不是她批改的，那是拿到農(nóng)場的小學(xué)，請那邊的老師幫忙打分。

    天塌下來，有無數(shù)人替她頂著。

    有三天的公示期，在這期間如果認為招工程序有任何問題，存在舞弊情況，都可以去政治處王主任那里舉報。

    三天過后，如果無事發(fā)生，那兩位女同志才算正式入職。

    這三天公示期平安無事，蘇姚心里也松了一口氣，雖然她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可是平白無故再添波瀾，這實在是麻煩。

    在公示期結(jié)束以后，蘇姚再次見到了錄用的兩位女知青。一個叫唐湘，另一個叫馮紅慧，兩個女知青都是那種熱情外向會來事的性子。

    但相比起來，蘇姚叫唐湘的姑娘印象更為深刻。一米七的女孩，在這個吃不飽飯的年代算是少見，畢竟某些男同志都沒一米七。

    蘇姚原身也是小時候吃不飽飯，家里的飯菜多先緊著哥哥弟弟還有父母。從小在這種環(huán)境之下長大，她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出頭，跟一米八往上的周言安站在一塊，對比相當(dāng)慘烈。

    蘇姚比馮紅慧要高上一些，但兩人都要仰視唐湘。

    唐湘是個很利索的京城大妞，cao著一口流利的京腔。

    在與她的對話中，蘇姚知道，這姑娘原來在團里的醫(yī)院工作。

    盡管知青們都在團里，但每個人分到的工作不盡相同。有人要在農(nóng)場里種地，有人要在加工廠里工作，還有人就比較輕松，諸如在醫(yī)院或者團部里面。

    唐湘原本的工作就屬于比較輕松又干凈的那一類，蘇姚內(nèi)心有些不理解，她為什么要離開清閑的醫(yī)院，而選擇一個剛成立沒多久，不大正規(guī)，未來可能麻煩事一大堆的新單位。

    這就好像辭了清閑穩(wěn)定的體制內(nèi)工作，而選擇朝五晚九不賺錢還極有可能往里面搭錢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

    蘇姚想知道，她是不是在醫(yī)院那邊受了欺負，但是才剛剛見面，感覺這些話不太適合問出口，想著要把事情記在心里，以后再問。

    正是上班第一天，也沒有什么要忙的內(nèi)容，蘇姚跟兩位新同事互相熟悉一下，順便詢問了她們關(guān)于在團里的生活，就到了中午下班的時間。

    現(xiàn)在家里可以開火，蘇姚就不愿意跑到食堂吃飯。

    雖然她跟周言安兩個都是要上班的人，去食堂吃飯更方便一些。

    蘇姚跟他商量了一下，兩人中午還是回家吃飯。

    昨天在李艷梅家菜園子里摘了兩根黃瓜，現(xiàn)在中午還是很熱，蘇姚于是決定中午就吃黃瓜涼面。

    中午吃飯，手搟得來不及，用從供銷社買的掛面就行。掛面煮熟以后過涼水，放入碗里碼上切好的黃瓜絲，再倒上澆頭。周言安飯量大，怕他吃不飽，蘇姚還攤了幾個土豆絲餅。

    在等周言安回家的間隙，蘇姚把外面晾曬的豆角干收回去。林亞麗之前給了她有三四斤的長豆角，那時候家里還沒有做飯的條件，怕放著會壞，蘇姚就把長豆角在鍋里蒸熟，拿到外面晾曬，這樣冬天也能多一道菜。

    蘇姚早上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晾曬著的豆角干，感覺可以收進屋里了。早上急著去上班，中午這段時間剛剛好。

    把晾干的豆角裝進布袋子里，掛到西屋的墻上，什么時候想吃，抓上一把用水泡開，就可以放進鍋里炒。

    東屋被收拾好以后，還通了一周的風(fēng)，兩人才從西屋搬到東屋。

    搬過去以后，蘇姚覺得這西屋已經(jīng)用報紙糊上了墻壁 ，沒有必要再裝修，家里以后來客人的可能性不大，西屋就被當(dāng)成是倉庫來用。

    團里的招待所眼看在月底就能建成，就算萬一真的來客人了，讓客人去招待所住也成。

    而且西屋又不是不能住人，蘇姚和周言安都在西屋住了半個多月了。

    周言安沒有午睡的習(xí)慣，蘇姚午睡的時候，他就在坐著，等差不多到了兩人上班時間，再把蘇姚喊醒。

    蘇姚雖然給上邊夸下海口，要達到什么目標(biāo)?？晒ぷ鬟@事，不是急著就能做出成果的，肯定是先一點一點，從最基礎(chǔ)的來做。

    哪承想，就那個非常爽利的京城大妞，她是自己帶了一個工作過來。

    這倒不是她身上的事情，是跟她同期來團里的另一個女知青陳香梅，兩人是一個宿舍的，那陳香梅剛來的時候比唐湘大三歲，很照顧這個小meimei，兩個人關(guān)系很好。

    后來那個女知青陳香梅在下面的煉油廠工作，在那里認識了一個當(dāng)?shù)氐哪星嗄辏瑑扇撕芸旖Y(jié)婚。

    婚后陳香梅搬出了知青宿舍，在團里但靠近村子的蓋了一個小房子，小兩口日常住在那里，無論是男青年見爹媽，還是夫妻倆工作，都挺方便的。

    唐湘跟她就像是jiejiemeimei的關(guān)系，即便結(jié)婚以后也一直沒有疏遠。她本身的工作挺清閑的，閑著的時候，就過去找人玩，甚至還跟著去過人家公公婆婆家里。

    她性子討喜，到哪里都沒人討厭她。

    一直都挺好的，知道兩個月以前，唐湘無意間看見了陳香梅身上的淤青。她當(dāng)時以為是不小心撞到的，唐湘在團醫(yī)院當(dāng)護士，當(dāng)即就說要給她上藥。

    陳香梅當(dāng)時不甘不愿，唐湘就起了疑心，態(tài)度強硬地一定要看，這結(jié)果就看見她身上不少的淤青，有的淤青看著有很長時間了，還有的淤青是新的。

    聽唐湘講完，蘇姚明白了，這是個遇見家暴的女性。

    不過蘇姚想起自己跟周言安的烏龍，就說“你確定是被她男人打的，不是什么誤會？”

    這怎么可能是誤會啊，哪有人摔一跤會把身上各個地方都摔出淤青。

    唐湘來團里以后，看到了不少的奇葩事，都是對女性極其不友好的。

    因為想幫陳香梅，也是因為想改變那么多看不過眼的事情，才明明有一個不錯的工作，卻還是想來這個工作小組。

    她突然懷疑自己這個決定的正確性，這位蘇同志的身份她知道，周言安的老婆，她也聽到不少傳聞，關(guān)于周言安打老婆的傳言。

    結(jié)合聽到的傳言，以及她上述的言論。

    唐湘現(xiàn)在想的是，別這位組長就是個在家庭中受欺負的那一方，現(xiàn)在她還要勸其他的女性忍一忍吧。

    看著面前遲疑的蘇姚，她心里的悔意越發(fā)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