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反應過來的秦艽：“？”

    要不是已經(jīng)喝空的小杯子真的什么都沒有，地上也沒有藥液，她都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就連秦盼看著自家這小侄女，也覺得怪怪的，“三姐，你說豆豆會不會是舌頭嘗不出味道？”

    秦艽想了想，深以為然。那么，事情就大條了，她一個老中醫(yī)的閨女，她奶奶一個膠東大廚后人的重孫女，居然生出一個沒有味覺的孩子？

    于是，接下來，豆豆就發(fā)現(xiàn)mama和小姨總是追著她喂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譬如酸得倒牙的老陳醋，甜得膩死人的冰糖，苦得掉渣的苦瓜，甚至還給她嘗了一根小辣椒……

    救命啊！

    她mama和小姨怎么那么笨，她們的嘴巴是嘗不出味道嗎？居然還追著她問這些東西是什么味道？

    討厭的味道！哼！

    *

    另一邊，衛(wèi)生所里。下午五點，藥田那邊準時收工，一群人嘰嘰喳喳回到衛(wèi)生所，開始扒拉著算盤算進賬。

    錢桂英的臉曬得通紅通紅的，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熱情，“咱們今天一共采收了……”算盤撥得噼里啪啦。

    省中藥公司有專門的藥材晾曬房和炮制車間，所以甘草都是挖出來就賣新鮮的，當天晚上就能運輸?shù)椒止荆z毫不影響藥效。

    “我聽說曬干的都是三角一斤，咱們新鮮的能給到一角六分已經(jīng)是總公司領導看在咱們秦副的面子上了?！庇腥诵÷曊f。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錢桂英，都想看她說點什么。

    她跟秦副別苗頭的事誰不知道啊，所里的人精們?nèi)际强礋狒[不嫌事大的主兒，甚至還有人明里暗里說秦副就是故意把她分派到最累太陽最曬的崗位，不然怎么不讓其他人去呢。

    要是平時，錢桂英肯定就要跳起來說幾句難聽話的，然后大家就有好戲看了，要是正說著被秦副聽見，那就更精彩了。

    可惜，今天的錢桂英卻一反常態(tài)——沒順著他們期待的說秦副壞話。

    有人拐了拐她，“喂，桂英姐你聽見沒？”

    “聽見啥？”

    同事們撇撇嘴，心說跟誰裝大頭蒜呢，不就是慫了嘛。

    “嗯哼。”秦艽從門口進來，似笑非笑看著這幾個人精。

    大家都暗叫不好，也不知道她在門口聽了多久，有沒有聽見她們說的話。

    秦艽仿佛沒看見她們臉色，“桂英姐，今天一共賣出去多少？”

    錢桂英連忙掏出記賬小本本，“今日采挖甘草地2畝整，收獲新鮮甘草4980斤整?！?/br>
    當然，一般甘草是沒這么大畝產(chǎn)量的，但種植大神鐘為民改造過的就是不一樣，即使曬干也還能有兩千斤左右，這畝產(chǎn)量都快趕上很多省生長周期三四年的老甘草了！

    秦艽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今日賣甘草總計入賬796元8毛?！?/br>
    會議室內(nèi)，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真……真這么多？”

    錢桂英白眼一翻，“怎么著，不信任我你來算？”

    “不是不是，桂英姐咱今兒才挖了兩畝，還有8畝沒挖呢，這要是全挖完，豈不是三千多塊？！”

    “天爺喂，三千多塊都是咱們自己能分配的？”

    “小趙你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嘶，讓你掐你還真下死手?。　?/br>
    老錢爽朗大笑，似乎這么多年的郁氣都少了大半，“即使刨除種植成本、工人工資，咱們手里最少也能落2500塊?！?/br>
    這下，會議室都沸騰了，“所長這錢是都給咱們當福利嗎？”

    “這福利怎么分，是按工作量分工還是工齡？”

    “不行，得按職稱和職級?！?/br>
    “那不行，要說這所里我也是老人了，我小三十年的工齡就因為不會考試，職稱上不去，平時工資比你們小年輕低就算了，怎么現(xiàn)在干一樣的活福利還比你們少，我老王第一個不服?！?/br>
    “王醫(yī)生你也是，工齡長是工齡長，可你平時這兒疼那兒疼，也不是咱們……”

    “啪”一聲，秦艽將筆記本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一瞬間，菜市場秒變秋后問斬現(xiàn)場。

    老錢重重地咳了一聲，“具體的分配方案，我和秦副會出個章程，到時候在廠里會議上討論，黨組同意才會實行，活還沒干就先想著怎么喝湯吃rou了，把你們能的……”

    鴉雀無聲。

    “況且，咱們以后都自收自支，掙一分花一分你們覺得像話嗎，怎么說也得留出足夠后續(xù)花銷的流動資金才行?！?/br>
    眾人全都不吱聲。

    秦艽和老錢對視一眼，當即趕人，一直在會議室待到天黑，廢了好幾稿才理出個雛形來，晚飯都是秦盼給他們送來的。

    當然，出了方案，他們也沒第一時間宣揚出去，先讓老錢帶著方案找領導過會和批示，獎勵太多別說其他科室有意見就是領導也有意見，獎勵太少又會打擊同事積極性，秦艽可算是想破了腦袋。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太陽xue都是突突的。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小說女主角的運籌帷幄，她上輩子當家庭主婦，也不懂什么商業(yè)運營，什么利益分配，她只知道，要是公布的分配方案有人不服，那事情將變得非常棘手。

    現(xiàn)在還沒改革開放，他們這么搞其實是鋌而走險，萬一真有人要計較，一鍋rou都得被壞，搞不好連鍋都給你砸了。

    所以怎么把每一方都照顧好，既能讓少干的人不眼紅，又能讓多干的人覺得付出是值得的，這是個問題。

    “這鵝蛋，我去冷河鎮(zhèn)買的，你多吃點?！?/br>
    秦艽一臉苦色，蛋類是優(yōu)質(zhì)蛋白和優(yōu)質(zhì)脂肪她知道，但也耐不住天天吃頓頓吃??！

    “多吃點，我聽老一輩兒說，鵝蛋大補，以后啊……”欲言又止。

    “奶就是想催三姐，趕緊給生個大胖重孫唄?！鼻嘏翁ь^說。

    秦桂花一個筷子頭拍過去，“你懂個屁?！?/br>
    “奶就是重男輕女的老封建，生男生女是由染色體決定的，是個隨機事件，是……哎呀，奶又打我，再打都不聰明了討厭?！?/br>
    秦桂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閉死你的嘴?！?/br>
    秦艽看秦盼委屈巴巴的，心里也有點不得勁，干脆直言：“奶也別浪費時間折騰這些，豆豆兩歲了，我不想生了，我和老賀都想好了，這輩子就這么個孩子，我也只會愛她這么一個孩子。”

    要說對男丁的執(zhí)念，老太太是執(zhí)著了一輩子的，不光嘴上說，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可對豆寶，她又一點不覺得她是女孩就不給吃不給穿，甚至秦艽能感覺出來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疼愛與寵溺，巴不得走哪兒都把豆寶兜在身上。

    就說去年冬天，家里的炕壞了，冬天冷得慌，她都是把豆豆的小腳放自己懷里暖著，一直暖到天亮。

    平時所有人都吃粗糧，唯獨豆豆能吃細糧，小饅頭小包子菠菜面條換著花兒的做，每頓不是雞蛋就是鵝蛋或者大骨頭，骨頭敲碎都要把髓油吸出來喂給豆豆，更別說家里有個什么好的，永遠是豆豆先吃，她吃剩的才會輪到秦艽和老賀秦盼，奶奶基本可以一口不吃。

    奶奶是愛豆豆的。

    “不愛不愛，我誰都不愛。”拂袖而去。

    秦盼紅著眼圈，小兔子似的，“三姐我是不是惹奶奶生氣了？”

    “不用管，這種思想就是不能慣，咱們吃自己的?！?/br>
    “對，不能慣，不能誰老就誰有理對吧？”吸了吸鼻子，秦盼惡狠狠地說，“三姐你真想好不生了？”

    “嗯?！崩腺R都結扎了，肯定是不生的。

    對于奶奶這種莫名其妙的脾氣，秦艽也壓根沒放心上，她總是要多失望幾次，才知道自己和老賀的決心。

    倒是一旁的豆豆，見太奶奶好像生氣了，吧嗒吧嗒下地，追上去，抱著太奶奶大腿，使勁蹭。

    原本還怒氣沖沖的秦桂花，一顆心頓時軟得不像話。

    第49章 “你爸爸回來了喲！”

    秦桂花女士并未萎靡多久， 因為這家里最愛她的就是小屁豆子啦，她怎么忍心讓小屁豆子掉金豆豆呢？

    雖然，這孩子很少哭， 但越是這樣的孩子， 越讓人心疼不是？

    秦艽也打定主意要讓她放棄幻想，所以沒太關注她的萎靡，她最近都在忙著設計分配方案的事。

    在忙碌了小一個月之后，所有甘草采收完畢，留夠所里需要的量，賣出去的一共是五萬一千多斤，毛收入8160元，再刨除成本，償還前期貸款之后， 衛(wèi)生所賬上足足有6000多元流動資金。

    這筆錢相對于整個廠來說不值一提，但在員工不足十人的小部門來說，卻是了不得的巨款！

    賬目剛算出來， 老錢就出面從附近牧民那兒買了一頭羊， 專門請廠里領導吃了一頓烤全羊， 讓這筆錢過了明面。

    都說吃人嘴短，吃了肥的流油的烤羊，再加上老錢這么多年的面子， 廠里半推半就答應這筆資金歸他們自行支配，等再拿出已經(jīng)過會的分配方案，于情于理都能說得過去。

    趕在勞動節(jié)前一天，所里鄭重開會討論， 發(fā)獎金！

    因為是第一次， 必須鼓勵大家積極性， 老錢大手一揮直接拿出2000塊當獎金，這可把所有人樂壞了，都說老錢這只鐵公雞開竅了。

    然后再按照崗位職責、工齡、學歷、平時表現(xiàn)、種藥賣藥行動中的貢獻等多重因素，分類按系數(shù)計分，然后再算出總的獎金系數(shù)，因為計算方式太復雜，考慮得也十分全面，大家全都無話可說。

    畢竟，有的人工齡占優(yōu)勢，但平時表現(xiàn)不佳，有的學歷低，但賣藥很積極……算下來大家相差不大，自然心服口服。

    而秦艽也不是活雷鋒，除了工齡不占優(yōu)勢，她其它貢獻都很大，獎金系數(shù)是全所最高的，居然分到了480元的獎金，她自然笑納。

    老錢是第二高的，剛好三百，其他人都是一百五到二百塊之間，秦艽第一次在所有人臉上都看見笑容。

    “希望大家知道，這次獎金發(fā)得多，是咱們錢所長費盡力氣說服廠里同意的，以后就是收入再高，也不會再有這么多了。”

    “這是自然，秦副放心，咱們也不貪心，只要能改善生活，給娃娃做個新書包買雙綠膠鞋，咱就滿足了，是吧？”

    秦艽點點頭，“還有，所里發(fā)獎金這事，我希望所有人，包括我在內(nèi)，都閉緊嘴巴，走出這道門，就忘了這回事?！?/br>
    這下，所有人都把錢小心翼翼揣好，鄭重點頭。

    說出去就是招仇恨，萬一有其它部門的往上抖落，廠里就是迫于輿論壓力也不會讓他們這么好過。

    別到時候錢還沒捂熱乎呢又給收回去，那大家伙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老王當即第一個表態(tài)，“我老王把話撂這兒，誰要是因為亂說話害得我的獎金沒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他，我就把我八十歲的老娘背到他家去，我讓他給我老娘端屎端尿床前喂飯，我……”

    老王的母親，那可是遠近聞名的潑老太太，八十歲了還能每天把兒子兒媳折騰得人仰馬翻，聽說老王的地中海發(fā)型三分之二都是他老娘的杰作。

    所有人打個冷戰(zhàn)。

    當然，剩下的四千多塊，秦艽提議拿出一千塊專門作“活動資金”。每次出去進藥都需要人情往來，她上輩子不知道也就罷了，現(xiàn)在知道了可不能再讓老錢自掏腰包，該準備的煙酒糖茶，食宿費用，都可以從里頭出。

    而這筆錢，她決定讓錢桂英來專管。

    等忙完這一攤子事，秦艽把獎金存進存折里，看著上面每個月都在緩慢增長的數(shù)字，心情別提多美了！

    她不一定有重生就做千萬富翁的能力，但她憑著自己的醫(yī)術，也能為崽崽打下一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