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天驕(科舉) 第1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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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高壓之下,太子還能在寧王的步步緊逼中穩(wěn)住,不讓寧王抓住一點把柄,不管是處事能力還是抗壓能力,已然足夠優(yōu)秀。 寧王當(dāng)初的勢力,確實能說上一句如日中天。畢竟寧王的外祖父柳將軍,手里可是有兵權(quán)的。 也難怪太子成天神經(jīng)緊繃,被寧王搞得心態(tài)都快崩了。 然而現(xiàn)在柳貴妃失寵,還被降了位份,柳家更是被正寧帝一網(wǎng)打盡。寧王想要再在朝中經(jīng)營起先前那樣龐大的勢力,基本不可能。他的最大倚仗都沒了,其他依附他的黨羽也所剩無幾,剛提拔上來的官員,看正寧帝殺人殺得這么痛快,戰(zhàn)戰(zhàn)兢兢當(dāng)鵪鶉還來不及,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跳進皇子奪嫡的漩渦中。 滿門消消樂大禮包太過震撼人心,就算有想要從龍之功的官員,去菜市場看一看,頓時什么心情都沒了。 蕭景曜分析了一路,最終得出結(jié)論,其他皇子還好,寧王估計已經(jīng)將他當(dāng)成了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立馬將他除之而后快。 這次皇子中損失最大的就是寧王。 至于太子,雖然也損失不少,但蕭景曜覺得,面對同樣勢力全無的寧王,太子心里肯定是暗爽的,起碼寧王現(xiàn)在對他造不成太大的威脅。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暗暗將對寧王的警惕提到最高等級。 回京這一路尤為順利。不知道是不是巡查各地那一路上出現(xiàn)的各種“意外”太過刺激,蕭景曜都覺得回京這一路太過無聊,平淡又安穩(wěn),一點意外都沒有,反而讓蕭景曜不太習(xí)慣。 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很是無奈,“平安順利到達京城復(fù)命不是很好嗎?您怎么還嫌自己的回京路太過安穩(wěn)?”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大概是這一年多收到的驚喜太多,提升了我的刺激閾值吧?!?/br> 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又一次沒聽懂蕭景曜的話,熟練地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蕭景曜也知道,他把該抓的人都抓了,該得罪的人也得罪了個精光,當(dāng)初那些費盡心思在路上給他制造“驚喜”的人,這會兒指不定都已經(jīng)喝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去了,他回京這一路上才顯得那么平靜。 而京城的氛圍,比蕭景曜回京這一路更平靜。 蕭景曜到達京城時,正寧帝的貪官大屠殺已經(jīng)進入到尾聲階段。 蕭景曜卻還是能感受到空氣中那股緊張畏懼的氣息,心中也不由一沉。 寧王的恨,蕭景曜無所畏懼。反正他現(xiàn)在也就是個光桿王爺了,真比起來,還不一定能干得過蕭景曜。但正寧帝要是因此遷怒蕭景曜,那蕭景曜就沒轍了。 蕭景曜深深吸了口氣,冷靜地回家好好清洗一番。 回京路上雖然沒有什么驚險,但這年頭兒的交通條件就擺在這里,無論是減震功能不夠的馬車,還是設(shè)施不夠好的驛站,都讓蕭景曜吃了點苦頭。尤其是一天的馬車坐下來,蕭景曜整個人的骨頭都要被馬車給顛散架了。就算選擇騎馬,一整天下來,同樣不好受。 衛(wèi)生條件就更不用說。蕭景曜這風(fēng)塵仆仆的,不好好清理一番就去見正寧帝,明天就得被御史給參一本。 蕭景曜給正寧帝打包寄來這么多快遞,都算是他的工作成果。就算蕭景曜不去找正寧帝復(fù)命,正寧帝也知道蕭景曜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立了怎樣的功勞。 不只是正寧帝,京城官員和百姓,誰不知道蕭景曜這一年多的功勞呢? 菜市場的血腥味還沒散呢。 蕭景曜的名聲,在官員和百姓中出現(xiàn)了兩極分化的情況。 官員們對蕭景曜更多的是畏懼。之前或許還有官員覺得蕭景曜太過年輕,覺得年輕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明面上對蕭景曜很客氣,實則還是不自覺地看輕他幾分。尤其是和蕭景曜沒什么交集的武將集團,這種心態(tài)最為普遍。 雖然蕭景曜有顧將軍這個未來岳家,但顧將軍現(xiàn)在行事低調(diào),上交兵權(quán)后就一心養(yǎng)老,盡可能地降低自己在朝中的存在感。武將們服顧將軍,那是顧將軍親自上陣同胡人廝殺十多年換來的。但蕭景曜……年輕俊美的少年郎,在只看實力的武將眼里,大多可以被歸到“小白臉”那一類,看在顧將軍的面子上,對蕭景曜客氣三分就不錯了,指望他們真的對蕭景曜心服口服,做夢呢? 然后蕭景曜往外巡查一圈,那叫一個無差別攻擊,不可一世的柳將軍和太子太傅都給他送去地府了。 武將們:“!” 這哪是什么小白臉,分明就是閻羅王本王! 自此,蕭景曜一戰(zhàn)封神。 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提到蕭景曜,臉上都會露出蛋疼的笑容。這貨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有案子他是真的查,根本不會管這些人背后站的都是些什么人。 仔細數(shù)一數(shù),蕭景曜得罪過的官員,加起來都能繞著京城一圈了。朝中真沒有那個人能和蕭景曜有一戰(zhàn)之力。 哪怕是先前最人嫌狗憎的御史臺大噴子許季陵都不行。 許季陵只不過是噴人噴得犀利了點,偶爾達成將人氣暈的成就,頂天他彈劾成功,讓對方奔赴黃泉。但蕭景曜不一樣,這小子的滿門消消樂大禮包,還是批發(fā)發(fā)貨的呀。 這誰扛得??? 是以官員們現(xiàn)在提到蕭景曜,內(nèi)心都十分復(fù)雜,敬他是條漢子,孤臣的路走得太過堅定,又畏懼蕭景曜追根溯源的本事,生怕蕭景曜哪天心血來潮,將他們的舊賬也翻一翻,那他們怕是也只有留一份遺書的份。 百姓們就不一樣了,他們一點都沒有官員們的那些復(fù)雜心思。笑死,蕭景曜查的又不是老百姓家里的賬,揪出來的罪犯也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人,老百姓當(dāng)然不像官員們那樣,覺得蕭景曜在他們頭頂懸了一柄利劍,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落下來。 百姓們只知道最近菜市場很熱鬧,看殺頭都看膩了,還奇怪怎么一下子查出來這么多侵吞他們上交的賦稅的貪官污吏。結(jié)果一打聽,好嘛,都是蕭景曜的功勞。 什么閻羅王本王?那都是放屁!蕭御史分明就是青天大老爺本爺! 蕭景曜收拾好自己后,就從蕭元青嘴里聽到了京城這一年多的情況,順便知道了自己在百姓中的好名聲。 蕭元青簡直要得意壞了,看著蕭景曜的目光中滿是驕傲,“你是不知道,別人都知道我是你爹。有一陣子,我出門買東西,人家都不肯收我的銀錢。說是我生了個好兒子,是個會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你看看,我這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父憑子貴!” 蕭景曜滿頭黑線,父憑子貴的用法是不是怪怪的?又是為蕭元青的文化水平而擔(dān)心的一天。 蕭元青不等蕭景曜開口,又繼續(xù)洋洋得意地往下說:“我是什么人?打小就沒缺過銀錢,也不愛占人便宜,能做出這種買東西不給錢的事嗎?” “別說你已經(jīng)當(dāng)了大官,我不能給你的名聲抹黑。就算是咱們家還沒改換門庭的時候,我也干不出這種占便宜的事兒。那些個小攤販,兜里才幾個錢,指不定家里統(tǒng)共的銀錢都還比不上我一頓飯錢呢。我能去占這個便宜?” 蕭景曜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立馬給了蕭元青一堆彩虹屁,真心實意地說道:“我不在家的這一年多,您做的特別好,真正的一家之主!”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蕭元青笑瞇了眼,“我知道你這次出去,干的是得罪人的活,等你出京我就開始閉門謝客。實在推辭不了的,還有承恩公和福王護著。尤其是福王,小伙子人還怪好的,知道我碰上了難處,哪怕他還要處理公務(wù),都會想辦法過來替我解圍?!?/br> “你在戶部的時候,是不是同福王感情特別好?”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戳破了蕭元青對福王的濾鏡,“倒也不是,福王人確實不錯,但他特地來替你解圍,有擔(dān)心你的原因,更多的應(yīng)該是他自己不想干活,找個借口溜出來玩而已?!?/br> 蕭元青瞳孔地震,“皇子們也會這么……這么……” 太過驚訝,蕭元青甚至找不出一個恰當(dāng)?shù)脑~來形容福王。 蕭景曜暗暗將福王這份好記在心上,嘴上卻笑道:“你想想承恩公。” “也是,承恩公當(dāng)初也是找借口翹班不干活,跑出來找我玩?!笔捲嗨查g就理解了,“可惜他現(xiàn)在在陛下面前當(dāng)差,不能像先前那樣,想開溜就開溜?!?/br> 說完,蕭元青還遺憾地嘆了口氣,“沒了承恩公,平日里玩的樂趣都少了一半。” 有竇平旌在,那就只有他折騰別人的份。他惹事別人道歉,那都是常態(tài)。蕭元青肯定沒有這份底氣,怪不得他會說跟著竇平旌一起玩樂趣更多。 蕭景曜故意打趣蕭元青,“看來是我站的還不夠高,不能像承恩公那樣,給你充足的底氣。” 蕭元青趕緊搖頭,“我就是瞎說一下,你可別當(dāng)真。你才多大,就當(dāng)了大官,你要是還不夠好,那天底下的讀書人都該找根繩子把自己給吊死。” 蕭景曜不由哈哈大笑。 蕭景曜在外面一年多,一直在查賬的路上。在路上遇險,到了當(dāng)?shù)匮瞄T后還要同當(dāng)?shù)毓賳T們斗智斗勇,甚至還處置了好幾家地方豪強。蕭景曜的神經(jīng)一直都是緊繃著的,到現(xiàn)在,和蕭元青短短聊了一會兒后,蕭景曜才終于找回了熟悉的家庭松弛氛圍,緊繃的神經(jīng)也瞬間放松下來,睡了個好覺,第二天精神抖擻地進宮復(fù)命。 第二天并不是早朝日,蕭景曜能多睡一會兒。 正寧帝知道蕭景曜今天會進宮,已經(jīng)讓人吩咐了守宮門的侍衛(wèi),直接將蕭景曜放進宮。 在去養(yǎng)心殿的路上,蕭景曜竟然還碰到了太子,心下稍稍吃了一驚。 無他,太子比蕭景曜離宮前見到的又胖了兩圈,下巴上的rou都堆了好幾層,眼睛都快胖得看不見了,走兩步就開始喘氣,沒走一段多長的路,汗水就跟下雨似的。 蕭景曜見了都替他覺得累。 看著仿佛吹氣般膨脹起來的太子,蕭景曜的腦海中忍不住回想起當(dāng)初那個還算苗條的太子來。據(jù)蕭景曜的目測,太子現(xiàn)在的體重應(yīng)該突破了兩百斤,甚至要超出幾十斤rou。 太子見了蕭景曜,露出了個溫和的笑容,“蕭大人也要去見父皇嗎?孤正好與你同路。” 蕭景曜看著太子又掏出帕子開始擦汗,忍不住說道:“殿下,雖說男子壯實一點十分威武,但太過肥胖,還是有些傷身子。殿下身份尊貴,可得好好愛惜身子?!?/br> 太子笑著看向蕭景曜,忍不住說道:“也就是你敢直言孤胖?!?/br> 蕭景曜立即請罪,“是下官僭越了?!?/br> 太子擺擺手,不知道是不是胖子會附贈親和力加強屬性,還是太子的性格確實比以前溫和了許多,太子又是一笑,眼睛立馬成了一條縫,“你也是好意,孤不會放在心上。相反,孤還要感謝你,是真的在關(guān)心孤的身體。只可惜孤的飯量大,又餓得快,實在很難瘦下去?!?/br> 蕭景曜敏銳地發(fā)現(xiàn),太子現(xiàn)在的溫和,不是往常那種故意裝出來,浮于表面的溫和,而是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溫和,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如果說以前的太子,外表溫和實則渾身帶刺,那么現(xiàn)在的太子,身上尖銳的刺全都消失不見,給人的觀感瞬間好上許多。 蕭景曜放慢了腳步,配合太子的步伐。見他實在走得費勁兒,蕭景曜還伸手攙住了太子的右手,給了他一個支撐的力量。 太子笑著謝過蕭景曜,將重心往蕭景曜這邊靠了靠,含笑道:“蕭大人這次立了大功,孤在這里提前恭喜蕭大人又要高升了?!?/br> “下官不過是盡了巡查欽差的本分而已。”蕭景曜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無奈道:“殿下也該知道,下官這一次,得罪了多少人?!?/br> 太子頓時大笑,“原來你也知道,孤還以為你就是個愣頭青,什么都不知情呢?!?/br> 蕭景曜輕咳幾聲,沉默不語。 太子笑夠了,又故意打趣蕭景曜,“怎么?到了京城后才知道害怕?若是給你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你還會這么干嗎?” 蕭景曜毫不猶豫地點頭,“職責(zé)所在,下官當(dāng)然會全力以赴,這才不會辜負陛下對下官的信任!” 不知這話戳到了太子哪一點,太子頓時目露悵然,眼中有一瞬間的破碎,很快又恢復(fù)如常,快得仿佛蕭景曜的錯覺。 良久,太子才開口道:“蕭大人,你這樣的臣子,很好?!?/br> 蕭景曜含笑回望太子,“謝殿下夸獎?!?/br> 太子揚眉,“你倒是不謙虛,連句推辭的話都不說。” 蕭景曜神情坦然,“這已經(jīng)成了大家公認的事實,下官要是再推脫,倒顯得有些虛偽了?!?/br> 太子再次大笑,連著拍了好幾下蕭景曜的手背,“怪不得舅舅和老五都喜歡你,你確實是個妙人。”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來到了養(yǎng)心殿門口。 守在門口的太監(jiān)一見太子和蕭景曜,立即進屋前去稟報,很快,對方就弓著身子來到了蕭景曜身邊,手中的拂塵在風(fēng)中微微飄動,聲音卻很穩(wěn),“殿下,蕭大人,陛下宣你們進去?!?/br> 太子心中一定,含笑偏頭看著蕭景曜,“蕭大人,請吧?!?/br> 蕭景曜依舊扶著太子的一只胳膊,兩人一起進了養(yǎng)心殿。 正寧帝正在批奏折,聽到動靜,抬頭往門口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蕭景曜攙著太子進殿的情景,眼中的冷意頓時消散了不少,換上了真切的笑意。 不等蕭景曜行禮,正寧帝已經(jīng)抬手道:“免禮?!?/br> 蕭景曜彎了一半的身子又直了起來,就聽見正寧帝含笑的聲音,“你啊你,這個巡查欽差當(dāng)?shù)?,現(xiàn)在文武百官聽到你蕭景曜的名字,就跟聽到閻王爺沒什么區(qū)別了。你可知你送進京城來的那些人,給朕添了多少麻煩事!” 蕭景曜滿臉無辜,“按照規(guī)矩,地方大員犯事,就得將他們押解進京,由陛下審判。臣不過就是干活賣力了那么億點點,絕對沒有給陛下添麻煩!” 正寧帝忍不住笑出聲,“就你滑頭!” 說完,正寧帝就讓人搬上來兩張椅子,讓太子和蕭景曜一一坐下,而后吩咐蕭景曜,“將你這一路上碰到的事情,都和朕好好說說?!?/br> 太子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在,立即又恢復(fù)如常,好奇地看著蕭景曜,“孤聽說你這一路甚是兇險?” 蕭景曜點頭,見正寧帝臉上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蕭景曜知道自己該充當(dāng)個說書人的角色,將這一路上的兇險當(dāng)成故事講給這對世上最尊貴的天家父子來聽一聽。 好在蕭景曜一開始就做足了準(zhǔn)備,偶爾當(dāng)個說書人講講故事也沒什么不好的,就當(dāng)鍛煉口才了。 蘇世安暗暗給他的徒弟使了個眼色,機靈的小徒弟立即出去端來兩杯茶,放在蕭景曜和太子的手邊。 蕭景曜清清嗓子,喝了口茶潤潤喉嚨,立馬開始講了起來,“下官剛出京城,最先要去的,是離京城最近的兗州,一路上也算太平。真正的驚險,是從去青州的路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