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好的少年郎，竟然沒有搶他。京城百姓是瞎嗎？

    少女大為困惑，但這并不妨礙她下手的速度。

    少女身后的中年女子抱拳應(yīng)了聲，“我這就安排人將那位郎君捉來。小姐，我們先回府吧。”

    躍躍欲試準(zhǔn)備自己上前的少女一頓，再次看了光彩奪目的少年一眼，雙腳一夾馬腹，往京城中最核心的權(quán)貴們的住處圈而去。

    蕭景曜正開開心心地看著熱鬧呢，周圍冷不丁就冒出了一隊穿著騎射服的女護(hù)衛(wèi)，二話不說就伸手準(zhǔn)備抓住蕭景曜。

    蕭景曜瞳孔地震。蕭景曜大為不解。蕭景曜一邊躲一邊大喊，“等等，你們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我們兩家可沒說親事??！”

    這是什么情況啊？自己好好地吃著瓜，怎么突然間自己也成了瓜田？

    就離譜！

    蕭景曜轉(zhuǎn)身準(zhǔn)備跑路，奈何對方訓(xùn)練有素，不管蕭景曜打算往哪邊跑，對方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蕭景曜的意圖，并且默契十足地打出漂亮的配合。蕭景曜那點(diǎn)功夫，在她們面前根本不夠看，只能暈乎乎地被她們捉走。

    蕭景曜：“……”

    就沒人來救救我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還在酒樓里看熱鬧的蕭元青等人也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蕭景曜被人捉住，迅速沒了蹤影，蕭元青才傻乎乎地看著張伯卿等人，“這……曜兒是被人捉走了？是不是哪家護(hù)衛(wèi)又搞錯了人？”

    張伯卿等人同樣一頭霧水，唐振源撓頭，“京城哪家有這么多女護(hù)衛(wèi)嗎？”

    瞧著氣勢還特別唬人，個個都巾幗不讓須眉。

    蕭元青眨巴眨巴眼睛，決定喝口茶緩一緩。他在竇平旌那兒學(xué)了不少東西，知道這種情況一般是出現(xiàn)誤會，他只要等對方把蕭景曜送回來就行了。

    一路上，蕭景曜嘗試著向?qū)Ψ浇忉屗齻冏藉e人了，他并未和任何人家議親。奈何這隊娘子軍根本不理他，只管帶著他回府。

    蕭景曜只能放棄解釋?？粗齻冇?xùn)練有素英姿颯爽的模樣，蕭景曜心里有了些許猜測。

    在被帶進(jìn)京城頂級權(quán)貴們住的這一片宅邸后，蕭景曜對自己的猜測更有確信了幾分，心情頓時古怪了起來。

    果不其然，女護(hù)衛(wèi)們把蕭景曜帶到一座寬宏的府邸面前。蕭景曜抬頭一看，正門之上高高掛這一塊匾，上書三個大字，“將軍府”。

    蕭景曜：“……”

    問就是心情復(fù)雜。顧將軍的大軍不是還沒回京嗎？

    很快，蕭景曜就見到了將軍府現(xiàn)在能當(dāng)家做主的人。

    少女一身紅裳，鬢間并無太多華麗的珠釵寶石，雖還有些稚氣，卻硬生生將所有艷色都壓得黯淡無光，唯有她是其中最為耀眼的一抹絕色。姝色無雙。

    蕭景曜眼神微微一凝，猜出了少女的身份，很是無奈，拱手道：“在下蕭景曜，見過顧姑娘。姑娘剛來京城，有所不知，榜下捉婿并非你看到的這般。你我二人有些誤會。”

    少女眨了眨眼睛，關(guān)注點(diǎn)卻偏了，“姓蕭？敢問公子是何方人士？”

    蕭景曜如實作答，“在下雍州常明府南川縣人士?！?/br>
    “南川縣蕭家！”少女激動地站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家！我爹提起過，當(dāng)年先祖曾被你們蕭家先祖救過性命。我們顧家人都記著呢！”

    蕭景曜心頭微暖，眼中多出一絲真切的笑意，“顧老將軍已經(jīng)給了先祖豐厚的回報，還福澤后人。我們并不敢以將軍府救命恩人自居?！?/br>
    少女看向蕭景曜的目光已然親近了不少，一雙桃花眼彎成弦月，“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好人，還奇怪京城其他人是不是瞎了眼，你這么個好郎君，竟然沒人搶?！?/br>
    蕭景曜：“……”

    無語片刻后，蕭景曜耐心地向?qū)Ψ浇忉屃艘幌掳裣伦叫龅木唧w情況。

    少女抓了抓臉，尷尬得耳根都紅了，一臉心虛地看著蕭景曜，“這……這要怎么辦？”

    蕭景曜嘆氣，“等令尊令堂進(jìn)京后，自然會來找我爹處理?！?/br>
    現(xiàn)在倡導(dǎo)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顧家姑娘這樣直接為自己捉個如意郎君的，堪稱是開創(chuàng)了新風(fēng)尚。

    “我名希夷?！鳖櫹Ｒ暮闷娴乜粗捑瓣?，試探地問道，“你應(yīng)該還沒定下親事吧？”

    蕭景曜哭笑不得，忍不住說道：“姑娘同我不過第一次見面，還是慎重些為好，總得打聽清楚我的人品秉性如何?！?/br>
    顧希夷自信一笑，“我看人可準(zhǔn)了，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蕭景曜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是好人，也有些忍俊不禁，“人的皮囊慣會騙人。”

    “但我就是知道你是好人呀?！鳖櫹Ｒ牡靡獾鼗位文X袋，滿臉自豪，“在邊疆時，有很多人想要綁架我威脅我爹，我的直覺非常準(zhǔn)，從小就能識破他們的詭計！”

    邊疆百姓久經(jīng)戰(zhàn)事，小小孩童都有著不小的警惕心。顧希夷是顧明晟生了五個兒子后才得來的寶貝女兒，邊疆人人都知道她是顧將軍的心頭寶。胡人自然也知道，沒少出動探子對顧希夷下手，就想著綁了她好生威脅一番顧明晟，就算顧明晟不受威脅，他們也能拿顧希夷的人頭來祭旗，讓顧明晟悔恨終生。

    顧希夷看著像是蜜罐里泡大的，渾身冒著幸福泡泡的小姑娘，實則經(jīng)歷的兇險事一點(diǎn)都不少。

    蕭景曜沉默片刻，鄭重地對著顧希夷拱了拱手，“顧將軍高義?！?/br>
    顧希夷眼睛又是一彎，笑瞇瞇地往蕭景曜的方向湊了湊，好奇問他，“我聽說你是狀元，考狀元難嗎？我小哥考了個秀才就得意得快飛到天山去啦，等他回來，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矬矬他的傲氣！”

    蕭景曜：“……”

    就……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

    蕭景曜和顧希夷聊了好一會兒，告訴她不少京城之事后，才回了家。

    然后就被張伯卿等損友狠狠嘲笑了一通。氣得蕭景曜袖子都挽起來了，要不是他們躲得夠快，蕭景曜非得來個以一敵四，給他們一點(diǎn)新科狀元的武力震撼。

    *

    “哈哈哈哈哈，他真的被顧明晟的女兒搶走了？”

    蕭景曜能物理堵住損友們的嘴，卻沒辦法管住竇平旌那個大嘴巴。這不，他糊里糊涂被捉走的烏龍事，竟然還被竇平旌說給了正寧帝聽。

    正寧帝當(dāng)即就是一陣爆笑，好一會兒才說道：“既如此，大軍進(jìn)京那日，便讓蕭景曜跟著朕一起去迎接顧明晟?！?/br>
    新科進(jìn)士們還未正式授官，正寧帝直接把蕭景曜帶去身邊，不知要惹來多少讀書人羨慕的目光。

    什么叫做簡在帝心??？要是陛下連你這個人都不知道，還怎么簡在帝心？

    官場菜鳥們要是能有在正寧帝面前露臉的機(jī)會，那簡直是祖上燒了高香，多少人一輩子都求不來這個機(jī)會。蕭景曜還未正式授官就有了。

    不過想想蕭景曜的年紀(jì)，再想想他六元及第的成就。不管是官場老油條還是官場菜鳥，對此都心服口服。

    人家憑本事都能青史留名了，陛下看重他幾分也是應(yīng)該的。

    但還是好酸！

    蕭景曜就這么被正寧帝點(diǎn)名跟著去城外迎接顧將軍班師回朝。

    說是班師回朝，實則邊疆還留有大部分兵力，以免胡人趁著邊疆防守虛弱，拼了命集結(jié)起來再殺個回馬槍。所以顧將軍這次帶的兵馬也不算特別多。邊疆一萬精兵，回京后會被分到各個軍隊，不再回邊疆。

    這是顧將軍和正寧帝的默契。

    蕭景曜一個沒有任何官職在身的人，和正寧帝隊伍中的一幫朝中重臣十分格格不入。偏生竇平旌樂子人屬性發(fā)作，還把努力讓自己縮在角落里當(dāng)隱形人的蕭景曜提溜到了前方，就站在正寧帝和太子的身后，擠進(jìn)了一品大臣和武將的圈子。

    蕭景曜：“……”我真是謝謝您全家！

    正寧帝對蕭景曜的態(tài)度十分和善，笑著問了蕭景曜不少問題，還都與政務(wù)無關(guān)，問的是蕭景曜讀了哪些書，求學(xué)中有哪些趣事，甚至還當(dāng)場考起蕭景曜的過目不忘能力來。

    正寧帝讓人拿來了一本書，蕭景曜瞅了一眼書名，搖搖頭表示自己沒看過。而后正寧帝就讓蕭景曜隨意看一頁，看完后立馬背誦出來，他想要看看蕭景曜是不是真的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提到這個蕭景曜可一點(diǎn)都不困了，不僅一字不差地背了下來，還順便提了一嘴，哪個字在第幾行第幾個，給了正寧帝和大臣們一點(diǎn)過目不忘小天才的震撼。

    文官們本來對正寧帝破例帶上蕭景曜一事有些不滿，但蕭景曜展露出這手本事后，文官們眼中的不滿瞬間就變成了看到人才的激動。

    蕭景曜微微一笑，心說真以為你們不滿的情緒藏得很好嗎？有本事你們?nèi)フ艺龑幍劭棺h啊，把不滿的情緒對著我來算什么事?，F(xiàn)在好了，都去好好震撼吧，別在這兒搞什么眼神交流。

    太子驚奇地看著蕭景曜，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記憶力這樣強(qiáng)大的人，忍不住又多看了蕭景曜幾眼，見蕭景曜自始至終不卑不亢，不因正寧帝的考校而心慌，也不因正寧帝的褒獎而自傲，心中更是滿意。

    父皇說這個狀元是祥瑞，確實沒錯！

    沒過多久，遠(yuǎn)處便出現(xiàn)了一面寫著“顧”字的旗幟，領(lǐng)頭兩人同時揚(yáng)起馬鞭，加快了速度向天子鑾駕而來。

    正寧帝亦是激動不已，等著顧將軍夫妻二人前來請安。

    顧明晟和吳長纓夫妻二人一個漂亮的下馬，直奔正寧帝而來，到了離正寧帝十步距離時，兩人齊齊跪下，顧明晟語氣哽咽，“參見陛下！陛下，臣幸不辱命，聽從陛下吩咐，好好從邊疆活著回來了！”

    正寧帝同樣濕了眼眶，趕緊上前將顧明晟扶起來。在看清楚顧明晟的面容后，正寧帝的喉嚨又是一堵。

    顧明晟比正寧帝還小幾歲，但邊疆風(fēng)霜催人老，顧明晟臉上多了不少溝壑，一頭頭發(fā)更是全部花白，瞧著簡直比正寧帝還要大十歲。

    正寧帝再看看默默跟在顧明晟身后，只剩下一只手的顧家長子，又想到顧明晟五個兒子就有三個兒子戰(zhàn)死沙場，現(xiàn)在只剩長子和幼子，長子還斷了一臂，更是潸然淚下，“明晟辛苦了！”

    竟是難過得連原本要說的話都忘記了。

    太子也在默默垂淚，哽咽道：“當(dāng)初京城之圍，顧二公子是何等英姿勃發(fā)，誰知當(dāng)年一別，竟已是天人永隔。”

    提到三個戰(zhàn)死沙場的兒子，顧明晟同樣悲從中來，哽咽不能語，眼淚鼻涕落了滿臉，滿衣襟找手帕向正寧帝請罪。

    正寧帝擦了擦眼淚，緊緊握住顧明晟的手，動情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日后朕讓太醫(yī)定期給你請平安脈，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日后你就在京城含飴弄孫，晚年也享一點(diǎn)福?！?/br>
    蕭景曜心情沉重，生出對顧將軍的無限敬意。

    他現(xiàn)在覺得，蕭家祠堂供奉的顧老將軍牌位，一點(diǎn)都突兀，下次回家，他一定要好好為他上炷香。

    吳長纓是位明艷至極的美人，一身戰(zhàn)袍更是英姿颯爽，眉骨一道傷疤，面上也有了風(fēng)霜的印記，卻并不能遮去她半分風(fēng)華。當(dāng)年來京救駕，她也在其中，而后被正寧帝破例封為將軍，是大齊第一位女將軍，也是京中無數(shù)女子仰慕的對象。

    誰說女子就沒有建功立業(yè)的夢想呢？吳將軍活成了她們想都不敢想的樣子。

    正寧帝收了眼淚，看向吳長纓，也很是感嘆，“將軍風(fēng)采依舊。”

    吳長纓恭敬抱拳，“若不是陛下提攜，臣至死都不能得一官半職。陛下力排眾議給了臣將軍一職，臣必然肝腦涂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不用你們肝腦涂地，你們好好活著就好啦！”正寧帝長長嘆了口氣，許是年紀(jì)大了，正寧帝在恐懼死亡的同時，亦對昔日故人有了不少懷念，比當(dāng)初更加心軟。

    顧家代代有人邊疆埋忠骨，正寧帝又見過顧明晟最為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再看看他現(xiàn)如今滿面風(fēng)霜的模樣，便是再冷硬的心，也該軟上幾分。更何況正寧帝還并非鐵血冷酷的帝王。

    正寧帝拉著顧明晟往城內(nèi)走，心中一片感慨。他不是刻薄寡恩的帝王，不會薄待功臣。顧明晟這次回京后就會上交兵權(quán)，他可以慢慢抹去顧氏在邊疆的影響，不需要猜忌顧明晟功高震主，讓自己在史書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筆。

    將軍定了太平，他這個帝王，也該讓將軍見一見太平盛世。

    他絕不會成為先帝那樣冷酷的帝王。

    顧明晟恭敬地走在正寧帝身邊，躬身向太子行禮。太子雖然傲氣，但也敬重有本事的能臣，優(yōu)雅地抬抬手，示意顧將軍不必多禮，盡顯一朝太子的無雙氣度。

    武將們暗暗點(diǎn)頭，文官們心里雖然有點(diǎn)酸，但顧明晟確實立了大功，又連著喪了三子，想想也怪慘的，他們心里的酸氣很快就沒了，瘋狂給史官使眼色：這樣君臣相得的感人場景，必須好好記一筆！

    史官秉筆直書，并不理會他們的目光。

    蕭景曜跟在太子身后，想嘗試著放慢腳步，讓自己混到隊伍后頭當(dāng)個透明人。他就算正式授了官，也就是從六品。在一堆紅衣紫衣的高品大員們中，真的壓力很大。

    竇平旌這個樂子人哪能這么輕易放過蕭景曜，一把揪住想要開溜的蕭景曜，壓低了聲音，笑著打趣他，“想溜？沒門。顧將軍一家都來了，你不想著好好表現(xiàn)一下？”

    蕭景曜頓時給了竇平旌一個白眼，世上怎么會有性格如此惡劣之人？好氣哦，還不能動手打他，更氣了。

    竇平旌挑眉，對蕭景曜膽大包天敢對他翻白眼的行為不置可否，笑瞇瞇地準(zhǔn)備看蕭景曜的熱鬧。

    蕭景曜當(dāng)初說了句什么話來著？我就喜歡看到別人不高興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竇平旌覺得蕭景曜說得可真是太對了！現(xiàn)在，竇平旌看著蕭景曜氣鼓鼓卻又沒辦法的樣子，心情就跟大熱天泡在冰水里一樣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