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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棠欲醉在線閱讀 - 春棠欲醉 第188節(jié)

春棠欲醉 第188節(jié)

    只一句,宋令枝當(dāng)即心虛噤聲,不再言語。

    早春時(shí)節(jié),園中不時(shí)有蟲鳴之聲傳來,檐角下鐵馬叮咚。窗前竹影參差,蒼苔濃淡。

    白芷小心翼翼為宋令枝挽起帳幔:“娘娘可是醒了?”

    她輕扶著宋令枝起身,寢衣輕薄松垮,宋令枝一截脖頸白凈細(xì)膩,只如今,上面卻是紅痕遍布。

    白芷一張臉guntang泛紅,輕輕別過眼。

    宋令枝半夢(mèng)半醒,余光瞥見白芷目光的下落處,耳尖驟然泛紅。

    雖不是第一回 ,可被白芷看見,宋令枝還是羞赧滿面。

    “你、你先出去?!彼瘟钪δ抗忾W躲,貝齒緊緊咬著紅唇,“我、我自己更衣便是。”

    白芷知道宋令枝臉皮薄,福身應(yīng)了一聲,悄然退下。

    殿中青煙氤氳,宋令枝扶榻而起,滿頭青絲垂落,無意碰見心口前某處,宋令枝忽的疼得倒吸口冷氣。

    差點(diǎn)跌坐在榻上。

    約莫是破了皮,亦或是……深了幾許,只是青絲無意拂動(dòng)……

    宋令枝紅了臉,面紅耳赤,心底翻來覆去將沈硯罵上千回。

    難不成是屬狗不成,怎么那么喜歡亂咬人。

    昨夜之事歷歷在目,還是宋令枝自己主動(dòng)留下沈硯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huì)天亮才闔上眼。

    本來丑時(shí)那會(huì)傳了水,后來又……

    宋令枝耳尖guntang,一手撫上自己腹部。昨兒太醫(yī)才剛請(qǐng)過平安脈,說她身子無礙。

    當(dāng)年落下的寒癥,如今也有了好轉(zhuǎn)。

    宋老夫人送來的藥方,宋令枝現(xiàn)下也不敢偷懶,老老實(shí)實(shí)吃著藥。

    可還是沒有動(dòng)靜。

    宋令枝泄氣垂眸,思及宋老夫人家書上對(duì)自己的擔(dān)憂,宋令枝滿腹愁思都落在緊攏的雙眉間。

    廊檐下倏然傳來宮人的通傳聲,是沈硯來了。

    宋令枝心中惱怒沈硯昨夜的過分,不想見人,重新拉高錦衾背對(duì)著沈硯躺下。

    地上鋪著柔軟細(xì)膩的狼皮褥子,踩上去悄然無聲。

    金絲藤紅竹簾輕卷,透過重重帳幔,隱約可見宋令枝落在榻上單薄嬌小的身影。

    白芷輕輕福身:“娘娘怕是累著了,才又睡下了,陛下若是有事,奴婢這就……”

    “無事?!鄙虺幝曇糨p輕。

    他這兩夜確實(shí)過分了些,若非早早替宋令枝剪了指甲,怕是這兩日又有人對(duì)他眼角的抓痕好奇。

    沈硯拂袖轉(zhuǎn)首,“讓皇后歇著便是,朕夜里再來?!?/br>
    白芷福身。

    槅扇木門輕掩,霎時(shí),殿中又只剩下宋令枝一人,她半張臉枕在手上。

    滿園無聲,只隱約聽見岳栩匆忙趕來,好似是為沈硯送藥。

    去歲入宮后,沈硯的藥好似不見停歇。

    困意涌上眉眼,宋令枝只覺身子乏得厲害,倏爾聞得窗下岳栩的聲音。

    “陛下如今的身子,便是不吃藥也無礙的。是藥三分毒,還望陛下保重龍?bào)w?!?/br>
    沈硯滿臉淡淡:“……嗯。”

    岳栩輕聲:“且這避子藥……”

    沈硯一記冷眼掠過。

    岳栩陡然怔愣,忙忙垂首斂眸:“是屬下僭越了?!?/br>
    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兩道頎長(zhǎng)身影逐漸消失在宮門口。

    滿園寂然無聲。

    寢殿疏影橫斜,宋令枝雙目愕然,她怔怔坐在榻上,一雙杏眸茫然無神。

    裊裊青煙氤氳而起,模糊了宋令枝半張臉。

    耳邊好似落下宋老夫人殷切的期盼,后宮如履薄冰,若是有個(gè)孩子傍身,祖母也可放心些。

    亦或是云黎好心的提醒,她說若是宋令枝有了子嗣,興許言官也不會(huì)冒死進(jìn)諫。

    手指一點(diǎn)一點(diǎn)掐入掌心,殷紅的指痕顯而易見。

    白芷端著攢盒踏入寢殿,瞧見榻上怔愣的宋令枝,險(xiǎn)些唬了一跳。

    忙忙踱步上前:“娘娘醒了怎么也不說一聲?”

    言畢,又轉(zhuǎn)首朝外喊了一聲,當(dāng)即有宮人端著盥漱之物入屋,只站在緙絲屏風(fēng)外。

    白芷雙手端著沐盆,又遞來青鹽,親自伺候宋令枝漱口。

    “娘娘是做了噩夢(mèng)嗎?”

    白芷眉眼透著關(guān)懷憂慮,“奴婢瞧著娘娘怎么心神不寧的?先前陛下也過來了,說是……”

    宋令枝遽然揚(yáng)起雙眸,目光定定落在白芷臉上,纖細(xì)手指緊緊攥著白芷的手腕。

    “適才陛下可是來過明枝宮?”

    白芷怔怔點(diǎn)頭,遲疑道:“是,陛下說娘娘還在睡,不讓奴婢叨擾?!?/br>
    宋令枝身子搖搖欲墜:“岳統(tǒng)領(lǐng)可是也來了?”

    白芷愕然:“娘娘怎么知道的,岳統(tǒng)領(lǐng)說是找陛下有要緊事?!?/br>
    宋令枝緩緩倚靠在青緞提花靠背上,無力閉上雙眼。

    耳邊只剩岳栩不小心說漏嘴的“避子藥”三字。

    白芷驚慌失措:“娘娘怎么了,可要奴婢喚太醫(yī)來?今兒茶房煎的二和藥還沒送來,那宮人是個(gè)新來的,也不知道……”

    宋令枝睜開眼,眉眼疑慮漸染:“……新來的宮人?”

    白芷頷首:“是陛下打發(fā)送來的,說是怕奴婢和秋雁照顧不周。娘娘,可是那人有異?”

    “陛下的人……”

    宋令枝喃喃,唇角忽的掠過幾分苦澀譏誚,她想同沈硯大吵一架,想質(zhì)問對(duì)方為何這般做。

    可最后的最后,宋令枝也只剩下一句,“白芷,備車?!?/br>
    她忽然很想很想出宮。

    ……

    御書房。

    黃花梨嵌玉理石書案后,沈硯一身明黃廣袖圓領(lǐng)長(zhǎng)袍,日光穿過紗屜子,凌亂灑落在沈硯指尖。

    書案上筆墨紙硯俱全,一眾筆海排開,身后玲瓏木板雕空,或是貯琴,或是貯著水仙花盆三足洗。

    一眾朝臣身著緋紅官袍,畢恭畢敬跪在下首。

    為首的老人滿臉滄桑,一雙眼睛雖渾濁不堪,可望人時(shí)卻是凌厲睿智的。

    他拱手,雙膝跪地,老淚縱橫:“陛下膝下無子,當(dāng)采選秀女入宮,充盈后宮才是正理。陛下,無后為大啊?!?/br>
    又有文官跟著下跪:“陛下,老臣跟著先帝數(shù)十年,若是陛下這般肆意妄為,日后老臣還有何顏面去見先帝啊?!?/br>
    “陛下,皇后善妒,難擔(dān)一國之母,且皇后伴君多日,遲遲無所出。臣斗膽請(qǐng)命,廢去皇后……”

    書案后的沈硯忽然抬起眼眸,一雙黑眸冰冷淡漠,只輕輕一瞥,下首跪著的文臣忽的汗流浹背,不寒而栗。

    齊齊俯首跪地:“臣等請(qǐng)陛下三思,廢去皇后……”

    沈硯忽然起身,寬松衣袍落在日光之中,他聲音從容不迫,緩慢自案后走下。

    長(zhǎng)身玉立,涼薄的一雙眼睛望不見半點(diǎn)柔和溫情,如大漠孤煙冷漠。

    手中的青玉扳指輕輕轉(zhuǎn)動(dòng),沈硯居高臨下站著,垂首睥睨下首的文臣,笑意不達(dá)眼底。

    “無顏見先帝……”

    沈硯低聲呢喃,輕輕一哂,“怎么,俞侍郎怕不是忘了,朕的好父皇是如何逝世的?”

    弒君殺父,沈硯從來不曾掩飾半分。

    俞侍郎雙足發(fā)軟,顫巍巍伏跪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下官絕不是此意,下官、下官……”

    他結(jié)結(jié)巴巴,連半句話都不曾道完整,只一個(gè)勁磕頭告罪。

    沈硯慢悠悠:“還是俞侍郎等不及,現(xiàn)下就想去見先帝了?”

    俞侍郎徹底無力,癱軟在地上:“陛下、陛下,下官忠心耿耿,絕無冒犯圣上之意,求陛下念在下官……”

    沈硯慢條斯理朝他投去一眼,閑庭信步,往書案走去,這兩日送來的奏折,多是請(qǐng)求沈硯充盈后宮的,還有……廢后。

    他啞然失笑。

    “皇后無所出,你們就求著廢后?!?/br>
    沈硯緩慢轉(zhuǎn)過身,目光懶懶落在下首。

    他聲音輕輕,亦如園中柳拂春風(fēng)。

    “那若是朕不能,眾愛卿豈不是要另立新帝?”

    御書房安靜無聲,眾臣雙目震驚,而后是此起彼伏的哭聲及哀嚎。

    跪著往前挪去,追隨沈硯的身影。

    “——陛下、陛下正值壯年!”

    “陛下,儲(chǔ)君乃是國之重事,萬萬不可……”

    沈硯面不改色,只笑:“怎么,還要朕親自喚太醫(y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