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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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好玩,特意繞遠路跑去御花園,折了兩三根紅梅抱在懷里,興沖沖朝宋令枝跑去。 “姑娘,你看這紅梅多俏!” 一張臉凍得通紅,秋雁眉飛色舞,眼中笑意蘊滿。 “常言道,瑞雪兆豐年,明年定是好年?!?/br> 宋令枝笑睨她一眼,視線緩緩落在前方沈硯的寢殿。 茫茫雪色中,一人提著藥箱,披著鶴氅從乾清宮走出。 氤氳在孟瑞眉宇間的愁苦不解難得消失,似是如釋重負。 也算是因禍得福,當初刺殺沈硯的那一劍淬了劇毒,那毒同銷金散兩兩相克,如今沈硯身上毒素漸消。 只需再將養(yǎng)些時日,便可好全。 了卻一樁心事,孟瑞心中輕松許多。遙遙瞧見宋令枝,他趕忙上前行禮:“見過宋姑娘?!?/br> 宋令枝命白芷扶起,只笑:“老先生不必多禮。沈……陛下的身子如何了?” 孟瑞滿臉堆笑:“陛下身子大好,想來不日老夫也能出宮了?!?/br> 回他的西野村,過他閑云野鶴的教書日子。 孟瑞揚唇笑道:“姑娘是來尋陛下的罷?老夫剛剛出來,恰好撞見岳統(tǒng)領進去,似是有事回稟?!?/br> 乾清宮內燭光通明,亮如白晝。 岳栩拱手站在下首,畢恭畢敬。 行刺那一夜,舊太子一黨皆被伏誅,沈硯醒來后,京中好幾位大臣被抄家流放,那幾人全是先皇后留給嫡子的爪牙。 岳栩沉聲,欲言又止:“如今朝中風平浪口,并無大事發(fā)生,只是、只是……” 書案后,沈硯一身金絲滾邊雪青色長袍,面露不耐:“只是什么?” 岳栩顫巍巍將懷中奏折遞上去。 國不可一日無君,沈硯昏迷那一個多月,朝中大臣后悔不已。 沈硯后宮虛空,膝下無一子,連儲君都沒有。 如今廣盈后宮,設六宮三院成了朝中眾臣所盼。 岳栩小心翼翼抬起眼眸。 紫檀案幾上的鎏金異獸紋銅爐燃著松柏宮香,青煙縈繞。 朦朧煙氣后,沈硯那雙漆黑瞳仁深不可測,平靜淡漠。 落在肩上的視線冰冷森寒,便是沈硯眼盲那會,岳栩也不敢堂而皇之對上對方的雙眼,如今更是不敢。 他雙膝跪地,垂首低眉。 “陛下,陛下與宋姑娘兩情相悅,且如今宋姑娘也無婚約在身,陛下何不迎娶宋姑娘為后,入住坤寧宮,也好堵住眾臣悠悠之口……” 寢殿安靜,唯有燭火躍動聲響。 書案后,沈硯眸光輕抬,一身錦袍松垮,他一手搭在扶手上,敲兩下,停兩下。 岳栩腦袋埋得更低了。 耳邊只聞沈硯一聲輕哂:“……兩情相悅?” 相同的言語,岳栩也曾聽沈硯說過,只是那時沈硯不肯承認自己對宋令枝動心。 如今雖是一模一樣的回答,可岳栩聽著沈硯話中的嘲諷,卻像是二人調換了位置。 好像是宋令枝……不喜歡沈硯了。 留在宮中,或是擔心沈硯再次對宋家人動手,又或是對沈硯替自己擋那一劍的感激。 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不會是“心悅”二字。 若非沈硯替宋令枝擋的那一劍,宋令枝怕已早早出了宮,回江南同家人相聚。 舊太子一黨的余孽鏟除,她亦可同賀鳴重修舊好,還能做回從前那個萬人羨慕的狀元夫人。 腦中轉過千萬種念頭,最后留在沈硯身上的,竟然是“可憐”二字。 岳栩遽然一驚,只覺后背生涼,不寒而栗。 何時從乾清宮退出,岳栩并不知曉,只知自己渾渾噩噩。 案后那抹身影孤寂清冷,昏黃燭光迤邐在沈硯錦袍之上,他身影不曾動過半分。 請求充盈后宮的奏折被沈硯久久留在案上。 …… 岳栩在乾清宮稟告公事,宋令枝自然不會往前湊,同秋雁白芷二人在御花園轉悠一圈。 白雪綻梅,如夢如幻。 宋令枝抱著紅梅回乾清宮,卻只見寢殿悄然無聲,廊檐下無一人守著。 宋令枝心生疑慮,懷中的紅梅交給白芷,她款步提裙,輕推開那扇緊闔的槅扇木門。 沈硯不喜宮人在眼前伺候,秋雁和白芷識趣留在殿外。 寢殿幽靜無聲,宋令枝緩步踏入,余光瞥見緙絲屏風后的一抹頎長身影。 宋令枝莞爾一笑,眉眼彎彎:“我還當你是在歇息,不想你竟……” 轉過緙絲屏風,入目所及,卻是沈硯半松的錦袍。 長袍松開,白凈胸膛半露,隱約可見心口的傷痕累累。 沈硯站在穿衣鏡前,在給自己上藥。 宋令枝臉紅耳赤,當即轉過身別過視線,期期艾艾:“我、我不知道你在……” 若早知沈硯半敞著錦袍在給自己上藥,她定不會踏入乾清宮半步。 一聲輕笑從前方傳來,沈硯聲音微沉:“過來?!?/br> 宋令枝腳步定在原地,四肢不得動彈,僵滯著身影不肯轉身。 沈硯又一笑:“我看不見后背。” 那一劍幾乎捅穿了沈硯的心口,方才對著鏡子,沈硯亦是在尋后背的傷痕。 猶豫幾瞬,宋令枝慢慢轉過身子,倒退著一步步挪到沈硯身前。 她目不斜視,大有慷慨就義之勢:“藥、藥給我?!?/br> 光滑的瓶身落入掌中,宋令枝緩慢抬起眼眸,手指輕輕往下扒開沈硯的長袍。 那一處還未長出好rou,隔著猙獰傷口,隱約可見那一夜的兇險。 深怕觸及到沈硯的傷口,宋令枝動作極輕,眼眸低斂,一雙眼睛一瞬不瞬。 棕褐色的藥粉灑落,又輕輕拂開。 白皙的指尖觸碰到沈硯肌膚的那一刻,宋令枝只覺手指guntang。 她面露詫異:“你身子怎么這般……” 余音戛然而止,悉數(shù)消失在唇齒之間。 沈硯一手捏著宋令枝的脖頸,修長手指輕而易舉挽住宋令枝的后頸。 殿中早早掌了燈,光影無聲灑落一地。 地上鋪著柔軟細膩的狼皮褥子,宋令枝手中的藥瓶差點掉落在地。 宋令枝揚高脖頸,余光不小心瞥見鏡中二人交疊的袍角,她脖頸緋紅,飛快轉過眼眸。 耳邊似是留下喑啞一聲笑,宋令枝耳尖更紅了。 落在唇上的吻細細碎碎,沈硯稍往后退開半分,一點點描繪宋令枝的唇形。 薄唇落在唇角,又漸漸往下。無意碰見耳后某處,宋令枝整個人幾乎癱軟,唇間溢出淺淺的一聲低吟。 若非沈硯一手扶著她的細腰,她怕早就跌坐在地。 沈硯喉嚨溢出一聲笑。 鼻尖淡淡的香氣蔓延。 他擰眉,輕聲道:“……什么香?” 宋令枝暈暈乎乎,她的香囊都是秋雁打理的,且剛經(jīng)歷了這么一遭,她哪里還記得自己所帶的香餅是什么。 眼前朦朧,依稀可望見沈硯棱角分明的下頜。 宋令枝腦中亂哄哄,隨口揀了自己往日慣用的香料作答。 “許是……玫瑰罷?!?/br> 落在耳尖的逗弄忽然停下,挽著宋令枝后頸的手指收緊,沈硯將人拉至自己眼前,一雙黑眸凌厲,似是風雨欲來。 喉結輕滾,沈硯眸色暗了一瞬,指骨分明的手指輕撫過宋令枝的后頸。 他厲聲。 “……宋令枝,你想死嗎?” 遽然一驚,思緒尚未理清,紅唇忽的落下重重一咬。 唇齒撬開,如急風驟雨掠過。 氣息一點一點在唇齒間消失殆盡。 宋令枝瞪圓雙目,臉上滿是困惑不解。 沈硯似是氣狠了,落在宋令枝細腰上的手指逐漸收緊力道。 卻并未傷著人半分。 宋令枝整個人動彈不得,唇間聲音悉數(shù)消失。 只覺氣息一點點喪失,幾近窒息。 唇角落痛,似是有殷紅血珠子滲出,又被沈硯一一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