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掌中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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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淚和痛苦看上去不像假的。 可是又怎么樣? 她獨自一個人度過了很多孤獨和黑暗的時光。和爸爸一起生活的那兩年,她每天都活在恐懼中。 她怕爸爸不高興打她,所以拼命地把家里所有的事都做好。她把爸爸的衣服褲子洗得干干凈凈,把家里打掃得一塵不染,去和鄰居阿姨學做菜,把所有的rou菜都放到爸爸碗里。 在把所有的家務做好以后,她甚至還出門去撿瓶子,拖著一只臟臟的灰色編織袋,沿路翻遍每一只垃圾桶。 可常常是把雙手弄得臟臟的,然后什么也沒撿到。 偶爾撿到一只瓶子,她來不及高興,就被旁邊的拾荒老人搶走。 她不敢跟大人搶,每次被搶都趕快松手,縮著肩膀躲到一邊,怕別人打她。 因為總被人搶,所以她每天都要走好遠好遠的路,才能攢夠一小袋瓶子。 她日復一日地在每天做完家務之后出門撿瓶子,等終于攢夠一編織的瓶子,她再拖去回收站賣掉。 得到一張薄薄的五元紙幣,她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拿回家,等到晚上爸爸回來,她像奉上自己的忠誠一樣,將她辛苦撿瓶子換來的錢遞到爸爸手上。 她并不期待爸爸能夠夸她,只是希望爸爸看在她還算懂事的份上,不要打她,不要丟下她。 年幼的她像一只受過很大傷害的驚弓之鳥,總是拼命地討好所有人,以換得一點生存的空間。 還記得六歲那年的冬天,她在幫爸爸燒熱水時,因為手凍得太僵,拎水壺的時候不小心打翻,guntang的熱水潑到了她的腿上。 雖然是冬天,但她身上穿的衣服仍然單薄,沸水透過她單薄的褲子潑到皮膚上,她痛得慘叫,卻惹來爸爸從客廳沖進來扇了她一耳光。 他怪她吵她看大□□的開獎,看到滿地狼藉,又罵她蠢。 她再不敢吭聲,緊緊咬住下唇,忍著疼蹲到地上去收拾東西。 把地板拖干以后,她忍著大腿的劇痛重新燒上一壺水,替爸爸泡上茶。 然后回到房間,她忍著痛小心翼翼地脫下褲子,看到她大腿的皮膚被開水燙得通紅發(fā)皺。她忍著眼淚,穿好褲子走到外面去,她原本想開口求爸爸帶她去醫(yī)院,可看到爸爸賭球又輸了錢,cao起煙灰缸暴躁地砸向電視。 她嚇得瞬間不敢出聲,再也不敢提讓爸爸帶她去醫(yī)院的事。 不記得大腿上的燙傷是多久好的,只記得很痛很痛,痛得她每晚都睡不著,全身被冷汗浸濕,也不敢哭,于是只能緊緊地咬住被角。 后來傷口愈合的過程很癢,那時南城又常常下雨,傷口痛癢的時候,像是有幾千只螞蟻在她傷口上鉆。 以至于到現(xiàn)在,她還很怕陰雨天氣,總覺得一下雨,她腿上的傷疤又要開始疼。 過往的那些孤獨和恐懼,她如今并不想與母親傾訴。曾經(jīng)有長達一整年的時間里,她每天都在盼著,盼著mama會回來接她,盼著mama會回來帶她一起走。 直到她被燙傷,當她因為疼痛而躲在被窩里流淚時,當她悄悄用牙膏擦拭自己的傷口,痛得連哭都不敢發(fā)出聲音時,當她看到傷口愈合后留下的丑陋疤痕時,她對母親的思念終于漸漸淡了。 她開始明白,這個世上沒有人會來救她。 如今的她對母親已經(jīng)很陌生,即使她當年丟下她有她的苦衷,但她很難站在她的立場去理解。 就像她也不會把她經(jīng)歷的痛苦告訴母親,她不需要她的心疼和愧疚,所以也不要來向她索要原諒和理解。 她平靜地告訴母親,她不會跟她去省城,她只愿意和奶奶一起生活。 她說完便準備離開,可母親卻叫住她。也許是發(fā)現(xiàn)親情無法打動她,她開始同她談現(xiàn)實。 她殘忍地告訴她,留在這種貧窮落后的村子里,她一輩子也別想出人頭地。 她說:“就算你自己無所謂,你甘愿做一個平凡的窮人,那你奶奶呢?她年紀大了,會生病,你知道現(xiàn)在治病要多少錢呢?你知道在大城市里普通人想找個好醫(yī)生看病有多難嗎?你知道錢有多重要嗎?有錢人連癌癥都可以治好,找全世界最好的醫(yī)院最好的醫(yī)生,最好的護工照理,就算生病也能最大程度的減輕痛苦?!?/br> “窮人呢?病不起、治不起,小病靠拖,大病就只能回家躺著等死。” “小詞,這真的是你希望的嗎?你也許不在意你自己,但當你奶奶老了病了,只能躺在家里等死的時候,你真的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嗎?” “小詞,你跟mama走,mama如今有些積蓄,我可以給你最好的教育資源,你想學什么我都可以送你去學。我可以幫助你盡快地實現(xiàn)你的夢想。小詞,你相信我,跟mama走,你會少走很多冤枉路?!?/br> 姜詞承認,到最后,母親真正動搖了她。 她不在意自己,她受苦受窮走多少冤枉路都無所謂,可她在乎奶奶。 奶奶今年已經(jīng)七十五歲,身體也漸漸顯露出一些問題。 她真的害怕如果將來奶奶真的病了,當她拿不出錢來給奶奶治病時,她會有多么自責和后悔今天的決定。 她在那時候懂得了一個道理,人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錢不庸俗,在關鍵時刻,只有錢能救命。 她在衡量利弊之后,試圖和母親商量,想把奶奶帶在身邊。 但母親一口回絕,嚴厲地說:“不可能!你父親當年是怎樣對我的,你應該都還記得。你讓我把他的母親帶在身邊孝敬,我不是救世主,我做不到?!?/br> 在僵持了兩天之后,她終于還是妥協(xié),收拾東西跟著母親去了省城。 她和奶奶說好,每個周末放學就回家陪她。奶奶欣然同意,讓她在學校好好念書,不要牽掛她。 到了省城,她才真正開始了解母親的生活。原來母親并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工作,過去那些年,她做過很多工,進過廠,做過洗頭妹,在酒吧賣過酒,在按摩店做過技師。但母親仿佛天生不適合工作,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長久。 但她長得很漂亮,也很會談戀愛。離開父親以后,她沒多久就交往了新男友,那時她初到深城,在理發(fā)店里幫人洗頭,剛開始她和店里其他女生一起住擁擠的員工宿舍,后來理發(fā)店老板看上她,兩人很快正式交往,她因此得以搬到老板寬敞的家里住,生活環(huán)境改善很多。 但兩人好景不長,理發(fā)店的老板被朋友帶去澳門賭錢,一夜之間將所有家當輸光,還欠上一屁股債。 母親再也不像年輕時那樣感情用事,即使對方窮到結婚時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買給她,生孩子甚至沒有錢帶她去醫(yī)院,她那時候都覺得沒關系,她愛那個男人,怎么樣都愿意跟著他。 講到生她的那天,母親是這樣形容的:“地下室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白熾燈,空氣中都是血水的味道,我身下的床單被褥全都被血水濕透,我痛得緊緊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怕自己昏死過去,再也醒不過來?!?/br> “我叫你父親的名字,想讓他過來幫幫我,可他被我生產(chǎn)的樣子嚇壞,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一個人在那個陰暗潮濕的房間生下了你,我痛到快死了也不敢哭,怕沒有力氣再生你。直到聽到你的哭聲,我才終于松了一口氣?!?/br> “哺乳期時,我身材走樣,在家里永遠是蓬頭垢面的樣子。我不知道為什么,你那時總哭,好像永遠都吃不飽。我每天在那幾平米的地下室待著,不是在忙著收拾屋子,就是在忙著給你喂奶換尿布,我每天抱著你背著你,二十四小時都不敢合眼,你父親卻怪我不能出去工作賺錢?!?/br> “有天晚上,我正在喂你吃奶,你父親下班回來,經(jīng)過我時,皺緊眉頭厭惡地看了我一眼,他嫌我不像別的女人一樣會打扮,講我的胸脯惡心得像兩只xiele氣的氣球,松松地掛在腰上。” 講到這里,母親忽然流下了眼淚。她也哭了,重逢以后,她第一次主動抱住了mama。 在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所有不能原諒的事都可以原諒了。 對母親再多的怨恨,在生育之苦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母親告訴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漸漸對父親感到心寒。她知道父親在外面找女人,因為舍不得還年幼的她所以一直默默忍受,直到父親開始賭錢,兩人開始頻繁爭吵。 父親賭錢十賭九輸,漸漸的脾氣越來越無法控制,他常常喝醉酒回家,母親稍說他兩句,他就仗著自己人高馬大,開始對著母親拳打腳踢。 這樣的日子從她出生開始,一直持續(xù)了整整五年。 終于在她五歲那年,母親狠心舍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牢籠。 離開父親后的母親徹底變了一個人,她仍然戀愛,但不再相信男人,更不再同情男人。 理發(fā)店的老板輸光家當,欠下一屁股債后,母親當天就收拾好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人。 她不介意別人罵她見錢眼開,沒有錢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她也不介意被人罵她撈女,雖然她什么也沒得到。 她只知道,她以前對自己太差,從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對待自己。 離開深城后,母親輾轉來到夏城。 她經(jīng)人介紹,到按摩店做學徒,每天蹲在地上替人捏腳。 她因為長得漂亮,總是被油膩的老男人占便宜,她越來越感到厭煩,于是做了不到兩個月就辭職了。 后來她又聽說酒吧賣酒抽成高,出于對錢的渴望,她一頭就扎進了酒吧里。 為了賣酒,她漸漸從三杯吐練成了千百不醉。又因為長了一張很漂亮的臉,她漸漸有了些名氣,有不少客人慕名來和她拼酒,照顧她生意。 因為賣酒,她迅速賺到了不少的一筆錢。也正是那個時候,她交往了離開父親后的第二任男友。 那是一個做生意的中年男人,用母親的話說,有些摳門,但還算見過世面,母親跟他的那一年,雖然對方并沒有在她身上花過什么錢,但她卻從對方身上學到了一些做生意的技能。 后來中年男人看上了更年輕的女孩,很快和母親分開了。 但母親卻一點不傷心,她開始琢磨著想開一間店。用她在前男友身上學到的本事,拿出了她所有的積蓄,投資了一間酒吧。 她原本想著她對酒吧這塊還算了解,再加上她如今有了一些生意上的常識,應該能夠開起來。 可很多事情是看著容易,做起來才知道有多難。因為她經(jīng)驗不夠,又加上選址不好,酒吧開起來之后,撐了不到兩個月就宣布倒閉。 酒吧倒閉以后,母親的積蓄也徹底打了水漂。 她只好重新找工作,重新開始攢錢。 她那時候有些消沉,對酒吧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也已經(jīng)心生厭倦,于是重新找工作時,選擇了進廠做一些單純的事。 而就在她安安分分在廠里做女工的時候,廠里的年輕副總看上了她。每天車接車送,請她看電影吃燭光晚餐,隨時隨地準備驚喜。 母親那時也不過三十出頭,從來沒有被哪個男人那樣對待過。她很快動心,和對方陷入愛河。 即使兩人分開很久,可提起那個人,母親也沒有任何怨言。母親說,那是個很好的男人,和他戀愛期間,她得到了從未有過的尊重。他雖然是個定不下來的浪子,也明確表示不會和她結婚,但在戀愛期間,他身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女人。 他待她極好,會時不時心血來潮地給她制造浪漫驚喜,會帶她出國旅行,帶她去聽音樂會,去看國外她從未見過的風景。 提到他時,母親是這樣說:“和他在一起那兩年,我感覺自己好像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里。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東西。想到我曾經(jīng)將自己困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那么多年,我就覺得自己很愚蠢?!?/br> “一直到兩年前,我們分開了。他把房子留給我,另外給了我一張兩百萬的支票?!?/br> 姜詞問:“你收下了嗎?” 周蕓回答她,“為什么不?” “我用那筆錢投資了一間咖啡廳,沒想到時來運轉,在營業(yè)半年后,我開始盈利。于是我開始投資更多的項目,項目當然有虧有賺,一直到今年,我的盈利才算穩(wěn)定下來,所以我趕緊回到榕城來接你?!?/br> 母親原本想要帶她去北城念書,但北城實在太遠,她舍不得奶奶,說什么也不肯去。 母親做了她許久工作也不見效,終于還是妥協(xié)下來,同意她留在榕城。 她在榕城念書的日子,母親并不總在這里陪她。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在姜詞的印象中,母親似乎一直在談戀愛,只是身邊的男士總是在換,始終沒有穩(wěn)定下來。 一直到她高二那年,母親交往了一個男人。 她看母親交往過那么多男朋友,從未見她像這次這樣著急過,仿佛迫切地想要抓住對方。 直到她在電視上看到新聞,才發(fā)現(xiàn)母親的新男友竟然是沈氏集團的董事。 她查過對方的資料,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五十三歲,足足大了母親十歲。 母親卻絲毫不介意,坦白地同她說:“男人的魅力不在于年紀。何況以我的條件,能接觸到你沈叔叔這樣身份的人,是多人女人做夢都想不來的。我能遇見,就一定要牢牢抓住,錯過了這次機會,就再也不會有了?!?/br> 她望著母親,不理解地問:“什么機會?” 母親定定地看著她,回答她說:“跨越階級的機會?!?/br> 她越發(fā)不解,看著母親這個樣子,只覺得忽然變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