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快到十二點的時間，心一橫，低頭在周憚困住自己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周憚“嘶”了聲，沒想到她還真咬。

    跟不聽話的貓似的。

    金剛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進來的，也興奮地跟著往周憚小腿上試探性一咬。

    顧云合趁著他輕微吃痛的間隙從下邊溜走了。

    她支支吾吾拋下句：“我去樓下拿個東西。”馬上就跑得沒影了。

    周憚低頭盯了眼還一直搖著尾巴沖著顧云合離開的方向的金剛。

    “嘖?！彼杂悬c不爽地碰了碰自家狗，“就因為你?！?/br>
    金剛回頭瞄了他一眼。

    很快又跑過去圍著顧云合轉(zhuǎn)了。

    周憚沒跟著過去，盯著狗離開的方向，良久，他低低笑罵了聲：“……見色忘友的東西?！?/br>
    還真他媽是和他一個德行。

    巨大落地窗外江水緩緩流動著，尚未熄滅的城市燈光倒映在上面，波光粼粼的一片，偶爾還有一兩只游輪載著載歌載舞的游客駛過江面。

    大平層一樓，只余下客廳暖黃色的燈光亮著。

    周憚慢悠悠下了樓，掃了眼這座他常年一個人待著的房子。

    近幾年周氏進軍國外市場，周總與夫人常年在國外為生意奔波，只有在春節(jié)或者周老爺子生日才會回國，一家人在周家老宅聚餐片刻。

    他對于家人的感情，說實在話，甚至比不上陪了他幾年的金剛。

    物質(zhì)上的豐裕填補了他所謂上的精神空虛。

    只是偶爾在某些瞬間，會期待著家里也會有能夠溫暖他的人事物存在。

    咔擦一聲。

    指針遙遙指向十二點以后。

    片刻后，他手機開始瘋狂顯示消息提醒，屏幕上一條又一條祝福他生日快樂的消息往外不要錢地冒著，嗡嗡震動直響根本停不下來。

    有來自酒rou朋友的，有來自根本就不相熟的所謂周家親戚的，也有其他女生的。

    或討好、或虛偽、或惺惺作態(tài)。

    充實的虛擬世界中他正享受著一場盛大的生日祝福。

    寂靜昏暗的現(xiàn)實世界里他一無所有。

    周憚無所謂地揚了下眉，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面色不屑。

    像是習(xí)慣了。

    忽然。

    廚房傳來聲女孩小小的驚呼。

    他眼皮一動。

    那一瞬間以廚房為圓點，顛倒的世界回正，昏暗的房間恢復(fù)光明，寂靜的夜一下子就變得嘈雜了起來。

    枯燥無味了二十多年的人生被一抹亮色點燃。

    他抬腳朝著廚房走去。

    顧云合背對著門，還正在身前搗鼓著什么。

    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她緊張回頭，瞧見走過來的周憚。

    “你等一下！”她慌張道，把手里的東西往身后藏了藏。

    “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周憚唇角微勾，看著她。

    顧云合微紅著臉不吱聲。

    周憚走近了她。

    淡淡的煙草味撲了過來，并不難聞，反而讓人感到心安和放松。

    “今天我生日了。”周憚看了眼墻上掛著的時鐘。他靠近，彎腰低下頭，幾乎是要湊到顧云合臉前。

    周憚垂眸盯著她，聲音含著笑，“沒準備送我什么禮物嗎？”

    顧云合終于把藏在身后的東西拿了出來。

    周憚瞳孔微微一縮。

    那是個手拼的，小小的，紅色法拉利的汽車模型。

    和他今天開的那輛車幾乎一樣的款式。

    “我沒有什么貴重的禮物送給你……”顧云合輕聲。

    她有點局促地輕輕捏了捏手中拿著的小汽車模型。

    今晚上酒吧里送周憚禮物的人不在少數(shù)，有直接遞紅包的，有送酒送煙的，都是些昂貴的東西。

    她送不起那些……也不清楚這人究竟喜歡什么。

    今晚兩人一起逛夜市時她偶然看見的汽車模型，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原本是打算今天回學(xué)校拼好，明天再給這人的。

    哪成想今天直接跑到男人家里來了。

    別看這汽車模型模型小巧，拼起來其實不怎么好拼。

    之前在酒吧里她在昏暗的燈光里試著拼了部分，然后來到周憚家后又借著下樓拿東西的理由來廚房拼了半天。

    剛才發(fā)出的那聲驚呼，是她在拼最后的結(jié)尾時差點不小心把模型摔在地上的聲音。

    幸好最后卡著男人走進來的時候拼完了。

    “所有只有這個送給你?！鳖櫾坪下曇粼谀腥藷o聲的凝視中更小了些，她諾諾，舉著小汽車模型的手往后邊縮了縮。

    周憚目光沉沉地盯著她，沒有說話。

    男人神色深沉，向來泛著輕薄笑意的桃花眼底醞釀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是竭力在壓抑著什么。

    廚房沒開燈，只有客廳里暖黃色的燈光投了進來，在男人深邃的五官上打下斜影，更顯凜冽立體。

    “生日快樂呀，周憚。”

    夜色中萬籟俱寂，女孩軟軟的聲音慢慢響起。

    她在對他笑，眼睛彎成小月牙，酒窩若隱若現(xiàn)。

    周憚眉目低垂，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

    顧云合抿了抿唇：“你要是不喜歡就算……”

    她以為周憚不喜歡。

    “喜歡?！?/br>
    男人聲音有點啞。

    顧云合一頓。

    “很喜歡。”周憚又重復(fù)強調(diào)了一遍，從她手中接過了小汽車模型。

    仿佛是錯覺，男人聲音更啞了些。

    他低聲問她，像是在對某些事情、某些感情進行最后的試探。

    “顧云合?！彼兴拿?。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禮物要送我嗎？”

    顧云合睫毛顫了顫。

    她全身不為人知地戰(zhàn)栗起來，垂在身體雙側(cè)的手蜷起，內(nèi)心仿佛天人交戰(zhàn)，在做著最后的抉擇。

    周憚前進了幾步。

    她下意識退了幾步，被男人逼到墻角。

    “還有嗎？”周憚聲音更加低沉，循循善誘般，“嗯？”

    “咔。”

    客廳亮著的燈不知為何突然熄滅，金剛跟著叫了幾聲，旋即又歸于沉寂。

    四下一片黑暗，只余下兩人一深一淺的呼吸和砰砰作響的劇烈心跳。

    情感在發(fā)酵，氣溫在升高。

    有什么東西在分裂，最后松動的鐵鎖終于被完完全全地卸下。

    顧云合做出了此生最大膽的決定。

    “……有。”她輕聲。

    還有。

    她還有一份，要送給他的禮物。

    她緩緩?fù)鲁鲆豢跉?，垂在身?cè)的雙手握成拳，仿佛這樣就能再多給自己點勇氣一樣。

    對著面前的男人，她輕聲但鄭重道：“我喜歡你，周憚?！?/br>
    被束縛在乖乖女牢籠中二十年的女孩終于勇敢承認了自己早就猶如瘋草般蓬勃而生的心意。

    無聲又曖昧的黑暗里，女孩輕輕踮起腳。

    ——吻上男人的薄唇。

    微涼又guntang的接觸一觸即分。

    顧云合心如擂鼓地放下踮著的腳。

    第一次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