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昏沉沉的，嘴卻沒忘了犟：“你是小學生嗎……你，你最多只用手摸過我，怎么生小孩？”

    沒想到顧嶼點頭：“那就好。”

    ……好什么？

    沈燼想翻身起來卻沒力氣，那些止不住的哭訴像抽干了他的身體，他感覺嗓子干啞得像在灼燒，胸口也扎著幾根巨大的生銹鋼釘般，一陣陣疼癢不止。

    所以他只能扯了扯顧嶼袖子，說：“我有點難受，顧嶼……”

    顧嶼趕緊把他扶起來穿好外衣，一邊喂給他一杯溫水，一邊說：“待會我給你敷一下眼睛消腫，等你好點了我們下山，好好休息兩天，我?guī)闳ボ娽t(yī)大附屬二院掛個專家號再看看?！?/br>
    從前顧嶼認為沈燼的病好好養(yǎng)養(yǎng)才是關鍵，但現(xiàn)在看來，不多去幾家醫(yī)院診斷總不能放心。

    軍醫(yī)大附二屬院有全城最好的呼吸內(nèi)科，沈燼卻有點猶豫：“能有用嗎？會不會花很多錢……”

    顧嶼像被觸了逆鱗，生氣捏了一把沈燼的臉：“能花什么錢？醫(yī)生頂多叫我用10塊錢買條結實點的繩子把你捆在家里，讓你別半夜到山里吹風?！?/br>
    沈燼嘟嘟噥噥想反駁，顧嶼卻轉而摸了摸他的臉，說：“謝謝學長還愿意給我彌補的機會……你嗓子不舒服，先別說話了，乖乖坐會兒，我去拿藥和冰敷袋?！?/br>
    沈燼怔了怔，著急回答：“可、可是，從來就不是你的錯，我哭只是發(fā)泄一下，你不需要彌補什么……”

    “那，總可以讓我照顧你吧？”顧嶼聽著他沙啞的聲音，不讓他再多說，“聽話?！?/br>
    沒辦法，沈燼看不清東西，只好暫且妥協(xié)抓住被子，坐在床頭等顧嶼過來。

    一夜之間，一切好像都變了。

    沈燼訴盡了心里的委屈，也得知了顧嶼的心意，原本他們的戀愛才剛剛開始，但現(xiàn)在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跟顧嶼在一起長達七年。

    年少時的他曾一個人在黑夜里走了很長一段路，但如今他回頭望去，卻發(fā)覺顧嶼無處不在，始終像一道光，保護著他穿過黑暗和風雪。

    不是錯覺。沈燼低頭看著自己模糊的手心，好像終于對當年的自己有了一個交代：你看，你無數(shù)次鼓勵自己他一定是那道光，你沒有想錯。

    日光透著層層溫暖，沈燼松了口氣將發(fā)軟的臉擱在膝蓋上，靜靜等待顧嶼的腳步聲。

    暖乎乎的屋子里，顧嶼拿了個小小的冰敷袋過來，鄭重其事說：“冰敷其實沒有太大作用，但總比沒有好，可能有點涼，學長忍忍。”

    “嗯?！鄙驙a回過神揪著顧嶼袖口，玩笑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小草莓要給我動個開顱換眼睛的重大手術?！?/br>
    顧嶼用冰敷袋小心地揉著他腫起來的眼睛，回答：“再廢話下去，一會兒嗓子也不能用了——別忘了年底自己還有個比賽，沈教練?！?/br>
    也對。沈燼想：嗓子不能出問題，不然到時候就沒法罵秦逐和許停云了。

    忍了一陣，他咳嗽起來，顧嶼趕緊移開手里的袋子說：“差不多了。來，先用面包填填肚子，把藥吃了?！?/br>
    沈燼微微睜開眼，他一口一口咬著顧嶼手里的面包，又聽話地吃了藥，等休息夠了，顧嶼才拿來圍巾帽子手套都讓他戴上，說：“警方早上已經(jīng)把宋以知叫走……估計后續(xù)還有調(diào)查和詢問，我們先辦理退房，回大學城再說?！?/br>
    沈燼沉默著把衣服都穿戴好，待顧嶼牽住他出門，他才開口問：“你和江瀾陶晏，會不會覺得我對以知太心狠了？”

    “不覺得?！鳖檸Z用力握了握沈燼的手，說，“從小他就不喜歡其他人出現(xiàn)在我們?nèi)齻€身邊，本來就是我們太縱容他了，與你無關?！?/br>
    看得出來，顧嶼多少有所悵然，但更多的是遺憾和平靜：“陶晏說他已經(jīng)行使隊長權力讓宋以知退隊了，現(xiàn)在學長是煙草三廠保衛(wèi)地球小隊唯一的omega?！?/br>
    “……??？”沈燼一愣，完全沒想到這幾個小孩過家家成立的小隊居然有完整的權力系統(tǒng)，顧嶼還繼續(xù)說：“他們讓我告訴學長，以，以后……學長就有三個弟弟全心全意保護你了?！?/br>
    “……你居然承認自己是弟弟。”沈燼的聲音幾乎啞掉，但看著顧嶼微紅的耳朵尖，他依然忍不住問，“不怕我也被寵壞？”

    顧嶼拉著他下樓，眼皮都不帶動一下：“學長就算被寵壞，頂多也只是趁我回家吃掉我上路的兵線和塔皮?！?/br>
    沈燼低笑一陣，回答：“那你的意思是，上路兵線和塔皮可以給我吃？”

    “……”顧嶼看來進行了一番非常激烈的思想斗爭，半晌才艱難回答，“偶爾的話，可以?！?/br>
    山里的冷空氣讓沈燼又笑又咳，他揚起嘴角，輕聲說：“兵線都能給我？牛郎織女看了咱倆都該羞愧不敢過七夕了?！?/br>
    “……”顧嶼聽見他咳嗽，不由停下腳步攏了攏他圍巾才繼續(xù)牽他下樓，“走快點，上車就不冷了?！?/br>
    沈燼抿抿嘴感受著顧嶼手心傳來的熱度，不由反手握緊了對方，說：“抱歉顧嶼，我昨天說了很多過分的話……當年也弄得你待在雷雨里——”

    可顧嶼卻低頭捏了捏他臉頰打斷他的道歉，回答：“我知道那都是學長太委屈了說的氣話，而且那場雨是我活該。”

    沈燼擔心地跟上他腳步，啞著嗓子問：“那……你當時就沒有感冒？嚴不嚴重？有沒有什么問題是你沒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