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母親的臉因為毒酒發(fā)作而痛苦無比，阿姐死死地抱住幼小的自己，身子不斷抖動，雨中的金磚地成了血流的河床，他貪念最后的香氣，滿臉血污，隔著煙雨蒙蒙，神佛靜立，嘴被阿姐死死捂住，他只能瞪大雙眼，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吶喊著：

    ——他再也不愿信神佛

    而后他的人生，再無這種香氣，取而代之的是經(jīng)久不去的血腥味。

    蕭澤楷往夢卿卿懷中又靠了半分，他還是貪念那縷香氣。

    程述白帶著人姍姍來遲，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自家主子滿臉血污狼狽至極，被抱在一滿臉黑炭的二姑娘懷中，奇異中帶著一絲詭異的和諧

    留下了一部分人打掃戰(zhàn)場，程述白讓人扶著蕭澤楷和夢卿卿。先去自己家，自己家近，且已備好是目前最好的去處，先休整在會太子府。

    夢卿卿被扶著，在距蕭澤楷離不到五步遠的地方，再走走前面是剛才的第一戰(zhàn)場，突然想起什么，夢卿卿三步并作兩步緊忙上前，抬手捂住了蕭澤楷的眼眸。

    替他擋住了層嚇到他的血腥景象。

    蕭澤楷愣住，而后偷笑，她果然愛他。是絲毫不會遮掩的明顯愛意。

    *

    程述白的府邸不大，勝在房間多，他并未娶親，府中除卻一處很小的院子之外，其余空房間極多，云胡和江穆寧都在這里休息。

    都是為了相同的原因：江穆寧和云胡窮且查案方便。

    夢卿卿住在云胡旁邊的一間，前面不遠是蕭澤楷和江穆寧的住處，再往北是程述白，幾個人住的很是安穩(wěn)。

    經(jīng)此一事，夢卿卿本就弱不禁風的身子愈發(fā)雪上加霜，躺了一天沒再動彈，她得快點恢復，她的死期在她身后追著她，她沒時間待在哪里躺著養(yǎng)病。

    細細算來，加上浪費的幾天，再加上得到的幾天，她如今還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時間。

    案子毫無頭緒，生命值毫無進展，夢卿卿深深挫敗，得從榻上起來，她得生命在于運動，在于跟著主角團查案。

    云胡不放心她。代替了見微的任務盯著她喝藥，夢卿卿欲哭無淚，喝了一碗又一碗，嘴里已然苦的不行，云胡才終于放過她，安然離去。

    云胡逼她喝藥還是有好處的，短時間喝了諸多的藥，雖然苦，可好歹氣色回來了些，身子也能起來，雖說不能跳，可是能走一走。

    云胡出去查案去了，回來也能問些，可對于之前的事，還是問經(jīng)過的人好一些。

    蕭澤楷應該還沒醒，夢卿卿換了個思維，程述白是最好的選擇。

    程述白給夢卿卿安排了一個侍女伺候，名喚周兒，老實本分，看上去十分可靠。

    “我初來，想去找將軍謝恩，還煩請姑娘帶路。”

    周兒點點頭，“二姑娘客氣，奴婢這就領著您過去。”

    左三層右三層的被套了好多件衣衫，夢卿卿終得出門。

    程述白在院子里種樹，穿的是居家常服，常年在校場訓練，又在戰(zhàn)場廝殺，身上氣勢已然練出來，不過那張俊秀的臉龐有些不相符合。

    程述白對打打殺殺之事信手拈來，可對這種事還是不熟練，挖了好大一個坑，有拿起樹苗直接往里面放。

    “將軍，你這樣樹苗會斷的?！眽羟淝涑鲅蕴嵝眩淌霭讓嵲谑怯昧颂蟮牧?，只為了樹苗不再倒下去。

    夢卿卿看了一眼周圍，許多處明顯翻新過的土，不滿猜測程述白到底挖過多少個坑，嘗試過多少次。

    “卑職參見二姑娘。”程述白拎著樹苗給夢卿卿請安。

    夢卿卿看清楚了品種，似乎是桃樹，有些不解，“將軍為何種桃樹，這里種不得桃樹的?！?/br>
    程述白放下手中的樹苗，頗有些不好意思，閃爍其詞，“不知二姑娘為何來此？”

    夢卿卿明白了大概，桃樹結桃花，桃花是有情的花，大抵是為了他心上之人所種，鐵血柔情，不外乎此。

    原著對他描寫太少，大多時候是跟在蕭澤楷身邊的常勝將軍，不過最后似乎和當今陛下起了沖突，陛下很恨他，書中只一句

    【蕭熹微甚是生氣，外派程述白出上京去永州平叛，永世不得回上京】

    之后似乎再無他的描述。

    夢卿卿讓周兒先行出去，想要問出來最真實的東西，就得慢慢套出來。

    “我被將軍所救，過來感謝?！?/br>
    “這是卑職該做的，二姑娘不必如此說。”

    夢卿卿過去，拿起落在地上的樹苗，“將軍，這里不適合種桃樹，成活幾率不大的。”

    “總要試一試?！?/br>
    程述白對比固執(zhí)的可怕，夢卿卿伸手，“我?guī)湍恪！?/br>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夢卿卿對種樹這種事多少會點，不過這個地方，桃樹種下去不代表活下去，活下去不代表能開花。

    “將軍的心上人，很是幸福?！眽羟淝渥鐾炅嘶?，癱坐在地上，抬頭看著一臉羞澀的程述白。

    “二姑娘莫要如此這般?！?/br>
    夢卿卿笑笑，回歸正題，“將軍，我有幾件疑問的事想要問?！?/br>
    程述白也恢復嚴肅，禮節(jié)萬全，“二姑娘請問?！?/br>
    “殿下喜歡什么？”

    程述白愣住，他做足了準備，可沒預料到夢卿卿會問這個問題。

    夢卿卿莞爾一笑，“我就是隨意打聽一下?！?/br>
    可不得打聽，夢卿卿心道，程述白是最了解蕭澤楷的，倘或打聽清楚，也能明白底線，在明白的底線上才能安然蹦迪。

    先問這個也能讓程述白降低防備，便于套話。

    程述白思考良久道：“殿下平素不愛同人說話，卑職也不太清楚，不過殿下素日愛喝的補藥卑職倒是知道不少?！?/br>
    ？？？

    難不成以后氣他就要停他的補藥？

    夢卿卿尷尬點了點頭，“將軍，我聽聞太子府進來不太平，頗為擔心，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何事，還望將軍解惑。”

    程述白道：“這種事聽了害怕，二姑娘莫要再問了?！?/br>
    “我擔心殿下，所以才想要問問，將軍不愿意說，也就罷了?！?/br>
    程述白躊躇良久，才開口道：“太子府那處庭院原來是華老夫人的兒子居住，幾個月之前，老夫人兒子突然失蹤，而后在那被發(fā)現(xiàn)，便接二連三出事，城內(nèi)也因為失蹤案人心惶惶，便有人說是鬼魅作祟，矛頭直指太子府?！?/br>
    “那可有不和常理之處？”

    “并沒有，卑職看過，也去過并無任何不妥，所以這案子才難做?！?/br>
    夢卿卿起身，要問的也問了，程述白能說就已不錯，剩下的等著云胡回來再問問。

    “我先走了，”夢卿卿轉身欲走，而后想起什么，“近來天冷，將軍記得給樹苗保溫?！?/br>
    *

    蕭澤楷從門外進來，看著程述白對著那樹苗傻笑，癡像的很。

    蕭澤楷知他有一心上人，遠在上京，雖沒見過，不過程述白這個癡傻模樣，必定是被咬的死死的。

    “她來過?！笔挐煽_口，他只夢卿卿定會來這一次。

    程述白反應過來，起身道：“回殿下，二姑娘剛走不久?！?/br>
    蕭澤楷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她都問什么了？”

    程述白面露難色，“二姑娘問了太子府之事，還有……還有……”

    “還有其他？”

    “殿下的喜好?！?/br>
    似乎起了風，不過輕柔，帶著不多的寒氣，仔細感受暖氣居多。

    “述白，”蕭澤楷開口，“我似乎惹了情債?！?/br>
    說是情債，不過臉上不自覺流出開心，并不再是冷冰冰的臉。

    程述白用力點頭，“卑職也覺得，二姑娘似乎很是喜歡殿下，倘或不喜歡，就不會上心問。”

    兩個人討論的正直，絲毫不覺有不對之處。

    他打算去見一下夢卿卿，不知為何，總覺得見她一眼好些。

    不是他要去見，是程述白說的，女子每日都盼望和心愛之人見上一面，不然難免痛苦。

    是夢卿卿需要他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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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府中玄機（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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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之時，天剛擦亮，云胡踏著朝氣，卻帶著滿臉的晦氣回來。程府的下人見此紛紛低頭不敢靠近，周兒更是跑的遠遠的，左不過一日，她就明白，屋子里頭的二姑娘可以惹，這位惹不得，會打人的。

    夢卿卿眼巴巴的等了一晚上，如今終于見了真人，卻不曾想云胡這般冷冰冰的臉色。便立刻安靜下來，試探性道：“云jiejie？”

    云胡坐在那里直愣愣的望著前方，為了查案折騰了一夜，剛才又經(jīng)歷了那種事，此刻的確沒心情多說話，語氣都帶著深深的倦意，“沒事，你在等我？”

    夢卿卿給云胡倒了杯茶水，“先喝口水順順，我擔心云jiejie，云jiejie昨日去了哪處？”

    云胡喝了口水，“我去了征遠將軍府。”

    夢卿卿聽過，征遠將軍名喚馮正，鎮(zhèn)守涼州多年，此處軍隊大多是他的麾下，不過自從和邊境各國議和，逐漸平穩(wěn)后，便借口體弱拒不見客，他不見人，也不出來，平日里頗為神秘，這種案子怎么能和他有所關聯(lián)。

    “云jiejie查到了什么？”夢卿卿問道。

    “一無所獲，”云胡臉上終于起了波瀾，“差點被發(fā)現(xiàn)，還見到了那個倒霉鬼！”

    倒霉鬼？

    夢卿卿忍笑，云胡稱呼江穆寧為倒霉鬼？果真歡喜冤家開頭。

    “云jiejie為何突然去哪里？”

    “因為失蹤和壞事，其實一開始是從征遠將軍府出現(xiàn)的，不過沒有太子府的動靜大，被壓下去了?！?/br>
    夢卿卿也覺得不對勁，征遠將軍府是重地，出了事竟然被壓下去，的確不合常理，“可查到什么了？”

    “沒有，不過征遠將軍突然受傷，府內(nèi)人心惶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