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第2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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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卻已臉色鐵青,喝斥那幾個幫宋桃砸匣缽的衙役:“你們快點!” 還有十幾個匣缽沒開。 如果沒一個是完好的,豈不是證明之前宋桃是在栽贓誣陷宋積云的。 他這個支持宋桃打官司的人也得落個“識人不清”的污名。 他看向宋桃的目光有些陰森。 “是宋積云害我!”宋桃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厲聲道,卻朝一旁放著的釉料撲過去,“只有釉料出了問題,瓷胚才可能全都裂開?!?/br> 宋積云一愣。 還真是這樣。 難道有人動了宋桃的釉料? 宋積云思緒飛轉(zhuǎn),雖沒有答案,卻需要把眼前的局面應(yīng)付過去,不能讓宋桃潑她的臟水。 “宋三小姐,”她稱呼宋桃,“這里雖說是琉璃廠的大門口,可也是三司設(shè)立的大堂,你說話是要負責(zé)任的。你說是我害你,你要拿出證據(jù)來。不然我可要請三司的諸位大人做主,告你個誹謗了!” 宋桃撲向釉料的身形一僵。 當(dāng)初為了避嫌,也為了不惹出什么不平之事來,他們的釉料也好,燒爐的木柴也好,都是由造辦處準備,然后堆放在一塊兒,由她們自己隨機挑選的。 她此時指責(zé)釉料出了問題,豈不是在指責(zé)造辦處的官員失職? 這都是小事,要緊的是,她釉料怎么會出問題? 宋桃想到她做的那些事,顧不得那些許,慌慌張張地揭開了放著殘余釉料的陶罐。 很多釉料都是草木灰加上各式各樣的礦石研磨成粉的,乍眼看去,全是些深深淺淺的草木色,根本分辨不出來各是什么釉料。 她伸出食指從陶罐里粘了些釉料,放到嘴里嘗了嘗。 宋桃嘗到了陌生的味道。 真的是有人動了她的釉料! “這釉料被人動了手腳!”她大喊道,視線求助般投向了寧王。 寧王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元允中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一身藏青色素面細布道袍,更襯映得面如冠玉,氣度雍容,舉止翩然。 “宋三小姐說你的釉料被人動了手腳。”他聲線清越,聲音平緩,卻莫名能讓站在他周邊一丈內(nèi)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三司的官員立刻向他望去,紛紛和他打著招呼:“元大人來了!” “內(nèi)侄過來了!” “世兄過來了!” 元允中一一和眾人見禮。 琉璃廠前變成了認親之所。 后面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么的人一面往前擠著,一面高喊:“前面看熱鬧的兄弟們不要說話了,聽這位新來的大人說。我剛才可聽了半個耳朵,這位新來的大人在問話呢!” 很多人附和道:“是啊,是??!讓我們后面的人也聽聽都說了些什么!” “那你們別擠??!” 七嘴八舌間,元允中和眾人寒暄完,卻看也沒看寧王一眼,繼續(xù)問宋桃:“你說的你的釉料被人動了手腳,證據(jù)可是你手中的陶罐?” 宋桃下意識地把陶罐往懷里帶了帶,嘴角翕翕,半晌沒有出聲。 看熱鬧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 元允中又問了一句。 這下子大部分看熱鬧的人都能聽得見了,再后面聽不見的,也有一字一句的轉(zhuǎn)述。 宋桃目光游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元允中面色瞬間變得肅然,他朝著三司的幾位主審官拱了拱手,道:“既然這樣宋三小姐沒辦法說得清楚,是不是可以斷定剛才這位宋三小姐所言并非事實,而是情緒激動之下的的失言?!?/br> 三司的幾位主審官互相看了一眼。 元允中,在做訟師的事情。 讀書人可是很看不上訟師的。 可見京城的傳聞一點不假,這位元公子和這位宋家窯廠的宋氏有鴛鴦之誓。 刑部的主審官輕咳一聲,道:“宋三小姐,你可有異議?” 宋桃一下子慌了神。 她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是正確的,但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訴她,這是句非常要命的話,她不由再次朝寧王求助般地望去。 元允中看了笑道:“你這是想讓寧王給你拿主意嗎?也是,你一個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姑娘家,讓你告御狀、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拿證據(jù),也太為難你了?!?/br> 他說完,望向了寧王。 寧王的臉色更難看了。 宋桃卻聽出來了,元允中這是要把她的所作所為扣到寧王頭上去,讓大家覺得她不過是寧王的傀儡。 她剎那間心動了。 可當(dāng)她看到寧王向她投來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時,她立馬慫了,不敢再胡亂思想,忙道:“不,不是?!?/br> 要不要告訴眾人說她的釉料不對勁呢? 這念頭在她的腦海里轉(zhuǎn)了一圈,她立刻有了決定。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她出了事,不是還有寧王嗎? 寧王要她告宋積云,就是為了對付元允中。只要寧王還需要她,她就能逃脫。 至于以后的事,她既然能用燒瓷的手藝打動寧王,寧王為了繼續(xù)走私,肯定會保下她的。 大不了就是給他做白工。 宋桃咬了咬牙,道:“我手里的這罐釉料是我之前用的,它的確有問題?!?/br> 造辦處也好,督陶官萬曉泉也好,他們在三司眼里自然是行家里手,可在他們這些世代燒瓷人眼里,就是個連燒瓷到底有幾道工序都未必能真正說得清楚的門外漢。 她相信造辦處和萬公公都不可能真正判定她陶罐里的釉料有什么不同之處。 宋桃的心漸漸定下來,眼眸也變得堅定起來。 她大聲道:“肯定是有人換了我的釉料。” 第347章 宋積云相信宋桃的話。 她也是燒瓷的行家里手,一看就知道是釉料出了問題。 她朝元允中望去。 元允中正似笑非笑地問寧王:“王爺也這么想嗎?” 寧王眸光陰沉,如有翻滾烏云,嘴唇緊抿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三司的官員不由偷偷交換著眼神。 都聽說過寧王和元允中罅隙,沒想到元允中這么猛,直接就和寧王對著干了起來。 幾位年長的官員面色微凝。 覺得元允中沒必要去惹寧王,寧王不管怎么也是皇上的族兄弟,還有宗法家訓(xùn)在那里,就算皇上現(xiàn)在是偏袒元允中的,誰敢保證自己一輩子就順風(fēng)順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元允中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心高氣傲,受不得丁點委屈。 年輕一些的官員卻一個個恨不得擼了袖子幫著元允中質(zhì)問寧王。 寧王鞭打朝廷命官的事早已傳遍京城,他們位卑言輕奈何不了寧王,有人出頭,他們不免同仇敵愾,有些興奮。 琉璃廠門前的氣氛一時間頗為怪異。 寧王卻突然一笑,攤了攤手,模樣兒灑脫地道:“小元大人,此話差矣。我不過是個看熱鬧的,我哪里知道這釉料動沒有動手腳。不過,既然宋三小姐喊冤,在座這么多大人,想必會給宋三小姐一個交待的?!?/br> 他說完,還表明態(tài)度般地往旁邊一站,作壁上觀的樣子。 三司的官員俱是一愣。 元允中卻笑道:“寧王爺說的對??上壹炔皇侨镜墓賳T,也沒有皇命在身,縱然想給宋三小姐洗冤,也只能在旁邊干著急了?!?/br> 可以看得出,元家和都察院的關(guān)系非常好。 他話音剛落,都察院的那位副都御史立刻笑道:“這我就要站在寧王這邊了。你這句說的也‘差矣’。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身為朝廷命官,朝廷有事,你怎能置身事外?” 他說著,還朝著眾人看了一眼,道:“我們都是知道你奉旨巡撫過江西,去過景德鎮(zhèn)。這官司涉及到瓷器,我等都是外行,在座的也就你了解的多了一點?!?/br> 他叫著“萬曉泉”的名字,道:“我記得你是督陶官來著。既然宋三小姐說她的釉料被人動了手腳,你說說看,這釉料有幾種分辨的手段?我們伙同元大人一起把這件事查清楚好了。還宋三小姐一個清白,也早點把這案子結(jié)了?!?/br> 什么話都讓他說了,大理寺和刑部的此時若是反對元允中介入,豈不是得罪了元允中?得罪了元家? 大家都是官場老油子,這種不關(guān)系到自身利益的事,大部分人都不會跳出來反對。而覺得讓元允中插手這個案子不妥當(dāng)?shù)娜?,又覺得皇上早已為這個案子下了定論,若是元允中能查清楚此案,早點結(jié)案也行。 遂都沒有說話。 萬曉泉原本就不知道怎么分辨不同的釉料,再看三司的官員,一個個都幫著元允中說話,他是知道元允中和宋積云關(guān)系的,就更不愿意去趟這渾水了。 他低眉順眼地道:“奴婢雖是督陶官,可這分辨釉料也是各家有各家的秘法。我也不好恃強逼問。這分辨釉料之法,奴婢實在是不懂。” 他還把鍋甩到了造辦處:“不知道劉大人有沒有什么辨認之法?” 造辦處怎么會接這個燙手的山芋,自然也說沒辦法,不懂。 都察院的那位副都御史就道:“元大人可有什么辦法?” 還沒有等元允中說話,宋桃已高聲道:“元大人和我堂姐有婚約,他理應(yīng)避嫌?!?/br> 看熱鬧的人一下子炸了鍋。 “這,這不會是官官相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