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升起層層的防備，面上卻流露出些許的信賴神色，上前幾步朝著王大人行了個福禮，恭敬地道：“您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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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236章

    王大人親切地道：“你家是良籍還是匠籍？”

    宋積云曾祖父發(fā)跡之后就買田買地，改了良籍。

    “是良籍?！彼ы樀氐?。

    王大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但還是行著工匠之事吧？”

    這是事實(shí)。

    宋積云雖然覺得這樣的問題有些不妥，但這是事實(shí)，她不承認(rèn)不行。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大人說的是?！?/br>
    王大人的神色比剛才就更溫和了幾分，笑道：“既然是行工匠之事,而且還做得這樣出色，燒出了新的瓷器，理應(yīng)更加潛心研究，一心向鉆研才是?！?/br>
    他說到這里，卻驟然臉色一變，頓時(shí)官威十足，大聲斥責(zé)她道：“怎么卻行那商賈之事,跑去南京兜售自家的瓷器呢？”

    宋積云被他這突然的變臉嚇了一大跳,心怦怦地亂跳，捂著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站穩(wěn)腳跟。

    只是她正要答話，誰知那王大人卻猛地站了起來。

    他個子頗高，看人的時(shí)候更是目如鷹隼。

    他掃視著眾人，厲聲道：“難怪景德鎮(zhèn)一個萬瓷之都，會被你們弄得烏煙瘴氣、亂七八遭、一塌糊涂，官不像官，民不像民！”

    大殿里的人全都臉色煞白，低下了頭，瑟瑟發(fā)著抖。

    葆光仙君則直接躲到了大殿的幔帳后面。

    王大人很是氣憤，繼續(xù)大發(fā)雷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朝廷讓你們交秘方,伱們推三阻四，還和朝廷講條件,有你們這樣做臣子、有你們這樣做民眾的嗎？”

    他也沒有放過萬公公：“你在景德鎮(zhèn)督陶，是窯工的父母官。何為父母官？那就是待治下民眾如兒女！教習(xí)、引導(dǎo)，你做到了嗎？”

    萬公公被訓(xùn)得搖搖欲墜。

    王大人似有不忍，抿了抿嘴，沒有訓(xùn)下去，搖頭嘆氣地轉(zhuǎn)身，露出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地道：“為人父母者，誰不盼著子女好？我剛才聽著沒有說話。你們每年燒十五萬件瓷器，萬大人強(qiáng)迫你們多燒了？還是卡著你們不讓你們燒了？”

    確實(shí)沒有！

    但是，景德鎮(zhèn)從來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眾人低著頭，沒誰敢吭聲，也沒誰這么沒眼色，在這個時(shí)候吭聲。

    王大人的語氣更溫和了：“萬大人畢竟不是燒瓷世家出身，他的方法有可能和你們平時(shí)的習(xí)慣不一樣。但是，畢竟他管著整個景德鎮(zhèn)的瓷器，要從整個景德鎮(zhèn)出發(fā)。不像你們，只用管好自家那一畝三分地，只要看著自己腳尖下那點(diǎn)地方就行了。你們指責(zé)他不對的時(shí)候，可曾想過他為何這么做？”

    眾人悄悄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宋積云的心卻像被捅了個大窟窿似的，颼颼的冷。

    這套說詞她可太熟悉了。

    那些蠱惑人心,給人洗腦的開場白，不就是這樣的嗎？

    她目光漸冷。

    “可這是你們違規(guī)不遵的理由嗎？是你們抗議不為的原因嗎？是你們拒不協(xié)辦的道理嗎？”王大人直擊人腦門的三連問之后，把矛頭重新指向了宋積云。

    “宋氏！”他正色地道，“商人重利輕離別。你年紀(jì)還小，以為賺了錢，就是守住了家業(yè)。孰不知，人若是一味只往錢眼里鉆，只會壞了根基，壞了本份，壞了德行。”

    他還一副長者的慈愛，道：“交淺言深，原本這些話不應(yīng)該由我來跟你說?？晌铱茨闶莻€聰明伶俐的女子，打理窯廠養(yǎng)活了一大群人，憐惜你是個人才，不想讓你就這樣荒廢了，才會苦口婆心地跟你說了這么多?！?/br>
    他還狀似關(guān)愛，落在宋積云眼里卻是在威脅一樣的道：“你要懂得惜福！不要為了仨瓜倆棗的利益，壞了宋家你父親留下的基業(yè)?！?/br>
    宋積云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恭敬卻眼底寒光閃閃地道：“大人愛民如子，既然已經(jīng)如此的教誨草民，草民怎敢辜負(fù)大人的一片苦心?！?/br>
    她福身道：“草民原愿意將甜白瓷的配方獻(xiàn)給御窯廠?！?/br>
    她加重了“御窯廠”三個字。

    然后看了眼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底卻流露出藏也藏不住喜悅的萬公公，道：“只是不知道這配方怎么交好？直接交給萬大人就好了嗎？”

    她得把萬公公拴到配方這艘船上去。

    以后這配方不管是出了什么事，他萬曉泉都別想置身事外！

    “大膽！”誰知道她的話音未落，王大人勃然大怒，橫眉怒指，“宋氏，我看你小小年紀(jì)，想提攜你幾句，你居然敢在我面前玩弄這些不入流的雕蟲小計(jì)，挑撥是非。我食君之祿，豈會覬覦你家一個小小的燒瓷配方？

    “來人！把宋氏押下去。我倒要看看，普天之下，誰敢違抗朝廷之命，誰敢和朝廷作對！”

    大殿“嗡”地一聲沸騰起來。

    “怎么會這樣？”

    “也不用把人家宋老板捉起來吧？”

    “可的確是這樣的，我們黎民百姓，怎么能不聽

    立刻有人上前緊緊地抓住了宋積云的胳膊。

    宋積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強(qiáng)權(quán)之下的浮萍般的無能為力。

    可若是她就這樣認(rèn)輸了，她身后的母親和三個meimei怎么辦？

    宋積云抬頭望著王大人。

    別人只是吃吃絕戶，他卻是吃了絕戶猶不滿足，還想連人家的祖墳一起刨了。

    她沒有掙扎。

    這個時(shí)候掙扎也沒用。

    別人有心算計(jì)她，前路早就給她鋪好了。

    她盯著王大人：“王大人，既然有教無類，還請您教我，這配方怎么交才好？”

    王大人冷笑，道：“晚了！我最恨那得寸進(jìn)尺，不懂進(jìn)退之輩。你在監(jiān)獄里好好反省反省，這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

    “還要下牢的嗎？”

    “不然押下去做什么？”

    “我以為是趕出大殿就行了！”

    眾人小心翼翼地議論著，有困惑，有不解，有同情，有惋惜，有擔(dān)憂。

    只有宋桃，一直緊緊地絞在一起的手終于放開了。

    “菩薩保佑！”她默默地念著，宋積云，終于和前世有了一個不一樣的結(jié)局。

    萬公公居然和如今任江西布政使，以后會任禮部尚書、英武殿大學(xué)士的王覺有關(guān)系。

    難怪后來宋積云的生意能做到京城去。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都要仰身大笑了。

    誰能想得到，她一個小小的主意，竟能改變宋積云的命運(yùn)的！

    宋桃難掩得意，見她旁邊的吳老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甚至低聲道：“你知道她做錯了什么嗎？”

    吳老爺壓根沒聽清楚她說了什么。

    大殿里卻響起一個清亮而又優(yōu)美的聲音：“是嗎？我倒是很想知道，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眾人愕然。

    回頭。

    只見元允中大步從殿外走了進(jìn)來。

    他俊美的眉目格外的清冷，穿著一身大紅色過肩柿蒂紋織錦曳撒。

    肩上用金銀線勾出來的蓮花柿蒂等繁復(fù)花紋在大殿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華，映襯著他雍容華貴又英氣逼人。

    他眼底一片雪光地望著王大人，再次道：“我很想知道宋小姐做錯了什么？你們不在梁縣的縣衙，怎么全都擠在這里？”

    本章完

    第237章

    “元大人！”剛才還對著宋積云咄咄逼人的王大人驚呆了，片刻之后才回過神來。

    而原本還都好好地坐在風(fēng)火仙君像前太師椅上的一群人則立刻全都站了起來。

    “元大人！”

    “參見元大人！”

    他們紛紛給元允中行著禮。

    那位徐都指揮使更是硬生生地?cái)D到了王大人和黃大人的前面，恭敬地給元允中行著禮，還道：“下官徐光增，定國公的胞弟。兩個月前剛剛來江西任職。巡撫大人忙于公務(wù)，四處奔波，下官還沒來得及拜見您。還請您見諒！”

    元允中冷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大殿里則像被點(diǎn)燃了的野草垛，“嗡”地飛出一蓬蟲子。

    “天?。∧俏淮笕苏f，元公子是巡撫大人，我，我沒聽錯吧？你快掐我一下！”

    “我，我也是聽到他這么說的！應(yīng)該，應(yīng)該不會有錯吧？”

    “可宋老板的未婚夫變成了巡撫？戲文都不帶這么唱的！”

    他們悄然議論著，驚慌、置疑、游離不定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宋積云的身上。

    宋積云則呆在了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元允中，她知道他肯定身份不凡。

    可是巡撫……他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可能是巡撫！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