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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 第147節(jié)

    第207章

    天氣冷了,嚴(yán)老爺正烤著火籠喝小酒。

    見李子修來了,讓人又整了幾個下酒菜。

    李子修也沒有客氣,和嚴(yán)老爺喝了兩盅,這才說明了來意:“您這邊是個什么打算?您也知道,我現(xiàn)在都被這左一下右一下的給整懵了。我尋思著您是老經(jīng)道了,跟著您走, 一準(zhǔn)沒錯?!?/br>
    嚴(yán)老爺呵呵了幾聲,道:“我年紀(jì)大了,已經(jīng)準(zhǔn)備金盆洗手了,家里的生意開年之后就全交給大兒子,以后我啊,就在家里帶帶孩子,喝喝小酒了。”

    李子修當(dāng)然不相信。

    可任他怎么套嚴(yán)老爺?shù)脑挘瑖?yán)老爺都滴水不漏,還叫了長子出來和李子修打了個招呼,道:“以后你們打交道的時(shí)候多了,還望李老爺有什么事多多關(guān)照關(guān)照我們家這個榆木腦袋的?!?/br>
    嚴(yán)老爺?shù)拈L子和李子修差不多大的年紀(jì),因?yàn)榧依镆恢笔菄?yán)老爺當(dāng)家,平時(shí)嚴(yán)大爺見著李子修仿佛像短了一個輩份似的。

    可能還沒有適應(yīng)自己的身份。

    他給李子修敬了杯酒。

    李子修再多的話也給堵在了嗓子眼里。

    送走了李子修,父子兩個又讓人上了兩盤下酒菜,一起喝了兩盅。

    嚴(yán)大爺問父親:“我們真的就這樣把窯廠收了?”

    “不然呢!”嚴(yán)老爺感慨道:“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我們家從前是從做拉坯起家的,大不了從拉坯重新做起。別的不說,宋家窯廠要是真的一枝獨(dú)秀了,他們家那幾個拉坯師傅肯定是不夠的,大不了我們從他們家窯廠接活做?!?/br>
    嚴(yán)大爺想想,家里有山有地有窯, 把面子看得不那么重, 給宋家窯廠拉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又不是要他自己去拉坯!

    “那我過幾天去宋家看看。”他打定了主意,倒也能舍得下臉, “宋老板走了, 家里孤兒寡母的, 能夠搭把手就搭把手?!?/br>
    既然決定了做宋家的生意, 那就把態(tài)度擺正了。

    嚴(yán)老爺看著自己手把手教大的長子,很是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把我們家做的臘rou、臘魚之類的也帶些過去,做個通家之好?!?/br>
    可惜他們家的孫子都成了親,不然和宋家做個親家也是挺不錯的。

    父子倆正說著話,熊老爺過來了。

    他爽朗的聲音震得門框仿佛都在響。

    “嚴(yán)老弟??!”他帶了一車的東西,說是年節(jié)禮,看見嚴(yán)老爺就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家的事,你家太太可得多費(fèi)心啊!”

    嚴(yán)老爺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才明白他說的是求娶宋家小姐的事。

    兩個人又在火籠旁坐下。

    “你得拿個章程,伱們家到底要娶宋家哪位小姐?”嚴(yán)老爺一邊給他倒酒,一邊道,“不說好了開春了再說嗎?怎么這個時(shí)候你又趕了過來?”

    熊老爺嫌棄酒盅太小,讓嚴(yán)大爺換了個小碗,這才嘆息道:“老弟,我就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吧!宋老板這個親家, 我可太稀罕了!

    “她這段時(shí)間所經(jīng)歷的事,我可一件件一樁樁都看在眼里。

    “你看她做的這些事, 哪一件不是連個男人都干不出來的。

    “有這樣一個jiejie,meimei怎么都差不到哪里去。

    “就算萬一有了偏差,我也能找親家去講道理,把路給重新走直了。可比那些道理都講不能通的強(qiáng)上百倍千倍。

    “老兄啊,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幫我們把這門親事做成了!”

    只是還沒有等嚴(yán)老爺回他話,嚴(yán)大爺進(jìn)來告訴他:“爹,吳老爺他們來了。說是想找您商量商量明年怎么辦?”

    *

    宋府的蔭余堂里,元允中書房的窗欞大開,隨著冷風(fēng)吹進(jìn)來的,還有隱隱的梅香。

    元允中輕裘緩帶,正站在大書案前拿著剪刀插梅花。

    青花瓷的四瓣花觚清雅明亮,朱砂色的梅花明**人。

    一旁的鄭全卻靠在落地的紅漆柱子上,無聊地扣著手指頭。

    看見飄在空中的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密,他不由喃喃地道:“也不知道大小姐走到哪里了?”

    冷不冷?能不能喝上口熱湯?

    “銅陵!”

    屋子里突然傳來元允中的聲音。

    鄭全驚訝地望著他。

    元允中眉眼淡然,在朱砂梅的掩映下,清冷如月。

    他頭也沒抬,將枝梅花斜斜地伸出去的小椏“咔嚓”一聲,干凈利落地剪斷了。

    這些日子,鄭全跟在元允中身邊,元允中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畫畫。大冬天的,還不知道從哪里移了幾株梅花過來,還有的開著紅色的花,有的開著粉色的花,有的開著朱色的花,甚至有一株梅花開的竟然是綠色的。

    他真怕這些梅花活不成!

    “您,您怎么知道大小姐到了銅陵?”鄭全猜疑地望著元允中。

    自大小姐離開景德鎮(zhèn),他根本就沒有出過門。

    元允中退后幾步,打量了一番自己插好的梅花,眼底流露出滿意的神色,這才放下剪刀,對六子道:“放到內(nèi)室的琴案上?!?/br>
    六子抱著梅瓶進(jìn)了內(nèi)室。

    元允中望向鄭全。

    鄭全莫名其妙地回望著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元允中神色有些冷,走到面盆架前,自己倒了熱水,把手浸在了黃澄澄的銅盆里。

    鄭全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元允中是讓自己服侍他洗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六子已經(jīng)跑了出來,忙幫著元允中拿了熱帕子。

    鄭全不自在地輕輕咳了咳。

    “若是順風(fēng)順?biāo)?,漕船一日能行七十五里,”元允中擦著手,慢悠悠地道,“若是逆風(fēng),能日行四十五里。宋小姐離開了十三天,其中七天順風(fēng),五天逆風(fēng),船行約七百五十余里,今天正好停在銅陵。”

    鄭全兩眼茫然,道:“你怎么知道?”

    元允中瞥了他一眼,朝他身后望去。

    鄭全這才發(fā)現(xiàn)他背后屏風(fēng)上掛了幅用宣紙畫的很簡單的水域輿圖。

    哪里是鄱陽湖,哪里是景德鎮(zhèn),哪里是湖口……一目了然。

    鄭全情不自禁上前。

    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么清楚明了的輿圖。

    “你,你怎么會畫這些?”他望著輿圖上代表著水域的曲線,震驚地道。

    輿圖上還在水域上用朱砂圈了十三個點(diǎn)點(diǎn)。

    難道元公子每天都在算大小姐走到了哪里嗎?

    “不對!”他看著那些紅圈圈,猛地道,“大小姐走了十三天,七加五,是十二。”

    元允中看也沒看他一眼,指了剩下的梅花,交待六子:“送去太太那里?!?/br>
    冬日閑暇,插幾枝梅,打發(fā)打發(fā)日子。

    (本章完)

    第208章

    銅陵府大通鎮(zhèn)碼頭,宋積云站在高高翹起的船頭,望著鵝毛般落下來的大雪,攏了攏身上的灰鼠皮的斗蓬,問邵青:“巡檢司的人怎么說?”

    他們出來十三天了。一開始順風(fēng)順?biāo)?,很快就到了安慶府??梢贿^安慶府,就開始刮風(fēng), 等進(jìn)了銅陵府,更是下起了雪。

    他們干脆決定停一天,在大通鎮(zhèn)的碼頭買點(diǎn)吃食、茶飲,休整一天再走。

    誰知第二天一早起來,他們被攔在了碼頭:“有封疆大吏從這里經(jīng)過,所有的船都要回避!”

    結(jié)果他們等了快一個時(shí)辰,也沒有等到封疆大吏的船經(jīng)過。

    再等下去, 他們就趕不到下一個碼頭了,而晚上行船不安全。

    他們就得在這里再停留一天。

    宋積云皺眉。

    邵青見了,道:“那我們就不等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回船艙拿了張名帖去了巡檢司。

    “可以走了!”邵青笑道,“還好我們家公子有張徽州知府的名帖?!?/br>
    銅陵屬于徽州府管轄。

    大伙兒都很高興。

    等巡檢司的人過來給他們的路引、稅契按了印,他們就穿過依舊在那里等候的大船小船,離開大通鎮(zhèn)碼頭。

    周正不由慶幸:“這次得虧邵公子?!?/br>
    邵青擺手:“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

    周正搖頭,道:“話不能這么說。你們家公子肯定沒想到我們會在銅陵遇到麻煩。還是你細(xì)心,才能想得這么周到,我們今天才能這么順利。”

    他也是幫人做事的,上頭有了決斷,他要執(zhí)行,可怎么執(zhí)行,還得他自己動腦筋,有想法才行。

    他不想聽邵青再謙遜下去, 索性攬了他的肩膀,沒讓他繼續(xù)這個話題, 而是笑道:“你這幾天不是天天都在江釣嗎?今天算我一個, 看看我能不能像伱昨天似的,釣個兩尺長的青魚, 給大家伙加個菜?!?/br>
    這可是邵青非常得意的事。

    他忍不住道:“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xué)會的。我這手藝可是跟著我爹學(xué)的。我爹呢,是跟著我爺爺學(xué)的。我爺爺那個時(shí)候跟著曾老太爺住在宜賓。宜賓你知道在哪里嗎?它在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