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冰雪 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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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劍尊天師們皆被驚呆了,這變故來得太快,所有人都懵了。 蘇九安胸口的那個血洞汩汩往外冒著血水,他看著托著他的卿晏,目光怔怔的,嘴里卻還在說:“誰……誰要你救我?” 卿晏本就無意跟他拌嘴,更何況是這種時候,他的目光從他胸口一掠而過,淡淡道:“我救不了你。” “你要死了?!?/br> 他平淡地道出這個事實。 蘇九安道:“是啊,我要死了。” 他的語氣安靜下來,好似恢復了一些理智,困惑而認真地問:“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卿晏也想了想,認真地答:“因為我不作死。” 他托著蘇九安落在了地上,將他放在海邊一塊礁石上靠著,蘇九安又吐了一口血,白皙面容已血跡斑斑。 “為什么?”他沒有看卿晏,而是望著天,說,“我不明白,為什么死的不是你?為什么當初被送走的是你?為什么你是尹千鶴的兒子?為什么當初你落魄成那樣,還能有如今?” “我是哪里不如你?” 卿晏沒有說話。 “我從小就跟蘇符爭寵,你知道嗎?娘更喜歡我,每次做新衣服,都是先給我做,他撿我剩下的,別的也是……”蘇九安又說,“我本來以為這樣就很好了,沒想到,我本來應該享受更好的?!?/br> “憑什么?。磕隳敲葱【捅凰妥吡?,一天都沒在她眼前待過,可她還是更喜歡你?!?/br> 卿晏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世上的事,本就沒那么多為什么,但我只知道一個普適的道理?!?/br> “……什么?” 卿晏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多行不義,必自斃。” 蘇九安愣了一下,隨即遲緩地笑了起來:“說得好啊……說得好!” 他哈哈大笑,一笑起來,唇邊涌出來的血就更多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多行不義必自斃……”蘇九安喃喃地把這話重復了幾遍,忽然看向卿晏,笑著說,“我不服你。” “我永遠不服你,永遠不會服你,到死也不會服你?!?/br>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當真是從一而終,到死也不服。卿晏垂眸看了他一會兒,他不恨他,只是覺得他有些悲哀。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薄野津走上前來,將自己的外袍搭在他肩上,蓋住他濕透的身體。卿晏別開了眼,轉(zhuǎn)身把頭埋進了那縈繞著白檀冷香的懷抱。 延與伸 第95章 蘇九安的死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這太突然了。 可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 覆水難收,無法改變了。薄野楠命小弟子將蘇九安的尸體好好收了起來,立刻送回了京洲。 他們這趟來得匆忙, 而且誰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出。千鶴門的弟子一個也沒來,他們現(xiàn)任的那位疑似犯下累累惡行的門主還被薄野楠找了個理由“留”在了天剎盟內(nèi), 蘇九安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吩咐完, 薄野楠才看向卿晏。 渾身濕透的青年劍修剛才經(jīng)歷了一番打斗苦戰(zhàn),又眼睜睜看著人咽了氣, 自己模樣也有些狼狽, 看上去情緒有些低落,薄野津扶著他的肩膀,微微垂頭說著什么, 像是在輕言安慰。 不管卿晏修為有多高, 在劍臺上的表現(xiàn)有多沉穩(wěn),在薄野楠眼中, 他始終都是個年輕的小輩, 再加上卿晏生得俊秀, 便不由得覺得他柔弱。 遇到這種事誰心情都不會好,薄野楠走過去, 忍不住嘆了口氣, 出聲安慰了一句:“此事與你無關(guān)?!?/br> 薄野津揚眉看了他一眼,眉目間沒什么情緒, 但眼神里傳達的意思卻很清晰, 寫著“廢話”二字。 卿晏抬起頭,禮貌地沖薄野楠點了下頭, 神情很鎮(zhèn)定, 道:“嗯, 是他自己的錯。” “……” 薄野楠那后半句“你不必為此自責”突然卡在了喉嚨里。 他本來還想問問,他和蘇九安剛才為什么突然一言不合打起來了,可是卿晏一臉平靜,根本沒有薄野楠想象的驚慌無措、需要安慰的樣子,他莫名一梗,閉了嘴。 他小叔站在旁邊,那目光冷冷淡淡的,不知怎么的,他就覺得像用眼神在下逐客令似的。 薄野楠有點眼力見兒,轉(zhuǎn)身走了。 得,是他多嘴了。 這人突然死了,大小算個事故,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后面的麻煩事還不少,至少人是死在他們這兒的,得給個交代,薄野楠揉了揉眉心去處理了。 蛟妖之事還未完結(jié),卿晏只傷了它一只眼,并未真正了結(jié)它,被它逃入了深海,為了避免它繼續(xù)為禍一方,天剎盟的仙師們都沒有回去,務必要斬草除根才行。 他們先找了附近一個狀況還算好的村子落腳,村民對修仙的道士本就有種天然的敬畏,立刻聯(lián)絡(luò)全村人給他們騰了幾間空房出來。 “仙長們這邊請?!贝迕褚笄跓崆榈匾罚爸皇俏覀冞@小地方,屋子簡陋,也沒什么可招待的,還望不嫌棄才好。” “無事?!?/br> 各位仙師雖然平日是錦衣玉食,但倒也不矯情,能屈能伸,他們是為了除妖而來,又不是來享福的,對這環(huán)境沒有異議。 斜陽西沉,海天之間,一輪血日正在奮力墜落,橘紅的霞光鋪滿天空。海邊的風景當然是很漂亮的,只是這妖禍弄得不太平,再好看的風景也讓人無心欣賞。 卿晏微微垂頭,邁過門檻,進了他分到的那件村屋。薄野津比他先一步,坐在床邊沖他攤開掌心:“手?!?/br> 他們?nèi)缃竦年P(guān)系已不是秘密,天剎盟的人都知道了,自然也沒什么好避諱的,薄野楠這點數(shù)還是有的,當然不會給他們分兩間房。 卿晏便很順從把手伸過去,搭在薄野津的掌心,他還有些不明所以,薄野津送了他手上的紗布,他才擰了眉,吃痛地“嘶”了一聲。 “很疼?” 卿晏抿了抿唇,喉嚨里低低“嗯”了一聲,帶著悶悶的鼻音。 他剛才與蛟妖打斗之時,渾身都被冰冷海水打濕了,握劍的手當然也不例外,他手上纏的紗布已吸飽了水分,變得沉重骯臟。 傷口還沒好,就泡了海水,疼是理所當然的。而薄野津?qū)⒛羌啿既拷庀聛碇?,卿晏才看清自己手背上的傷口,不僅沒愈合,反而被海水泡得發(fā)白,皮rou都朝外翻開了,有潰爛的跡象。 剛才紗布纏得緊,卿晏心里想著別的,還沒感覺,現(xiàn)在是真的痛極了。 薄野津目光一沉,聲音冷了幾分,道:“箭上有毒。” 他從袖子里拿出個小瓷盒,拉過卿晏的手開始細致地給他上藥,是在北原時一模一樣的藥膏。 “忍一忍?!?/br> 卿晏于是就皺著小臉忍著疼,薄野津重新?lián)Q了干凈的紗布,給他重新包好了,才道:“所以叫你別隨便在外面受傷,你不知道別人的刀劍上動了什么手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卿晏受教了,低聲道:“我沒想到?!?/br> 蘇九安雖然已經(jīng)死了,但是他給卿晏留下的傷口還在,如同他那雙傲慢冰冷的眼睛,惡毒地瞪視著他。 卿晏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之前覺得只不過是一個小口子而已,哪能想到有這么大的作用,他頓了頓,忽然道:“蘇符他娘說尹千鶴死于卿懷風的金創(chuàng)箭下,難道蘇九安傷我的這個也是金創(chuàng)箭?” 父子手段同出一脈,自然是很有可能的。 卿晏低聲道:“他們曾經(jīng)是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兄弟,苦日子都一起撐過來了,反倒因為利益弄成這樣……他們還娶了一母同胞的姐妹倆……要是卿懷風的妻子知道他這么對自己的姐夫,肯定也很傷心?!?/br> 他是真不太明白,這些東西有這么重要么? 這一系列的變故,都讓卿晏回不過神來,從卿懷風篡位的秘辛,到蘇九安的死,卿晏現(xiàn)在的位置是十分微妙的,介于局外人和局內(nèi)人的邊界上,他并不感到傷心,只是有些唏噓。 要是讓卿晏在江山和美人里選,他是肯定選美人的,這倒不是因為他戀愛腦,只是他永遠覺得活生生的人比冰冷的利益更重要。 薄野津看著面前這雙帶著困惑的、濕漉漉的黑色眼睛,摸了摸卿晏的頭,沒有說話。 其實在他看來,事實恐怕并非如此——這對兄弟反目成仇,這對姐妹恐怕并不和睦。 卿懷風是個劍修,從未聽說過他通曉藥理,那么這箭上如此厲害的毒是從哪里來的? 他的妻子可是藥仙的女兒。 當然,這只是薄野津以惡度人的猜測,卿懷風當然也有可能從別的地方獲取這劇毒,所以他沒有告訴卿晏。 卿晏又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忽然側(cè)頭打了個噴嚏。 “啊嚏!” 薄野津微微皺眉道:“還穿著濕衣服,想得風寒么?” 卿晏“哦”了一聲,乖乖起身,不再有閑心去cao心別人的前史,他在乾坤袋里扒拉半天,夠出來一套嶄新的道袍,他剛松了自己的腰帶,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過頭對著床邊的那個人道:“你轉(zhuǎn)過去?!?/br> 薄野津這下是笑了,有些散漫道:“哪兒我沒見過?” “……”話雖如此。卿晏還是堅持道,“轉(zhuǎn)過去?!?/br> 薄野津于是就轉(zhuǎn)了過去。 等到卿晏換完濕衣裳,一身干爽地走過來,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再調(diào)戲自己的心思和模樣,他倚在床頭,眼睛已經(jīng)合上了,卿晏走過去,俯下身看他,見他眉宇之間流露出淡淡的倦色。 他心中的不安就來源于此。 他覺得津哥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 卿晏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去握他的手,摸到一把砭骨的寒意,仿佛這個人是冰雕做的似的,他忍不住就摩挲了一下,想把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 他一伸手,薄野津便睜開了雙眼,安靜地看著他。 “……津哥。”卿晏與他對視,輕聲問道,“你怎么了?” 他不想說的,他不想多問,可是如今實在有些擔心。 薄野津沒有回答這問題,只是道:“明日你別再出手了,蛟妖之事,交給天剎盟的人?!?/br> 卿晏愣了下:“為什么?” 薄野津的回答卻像是在四兩撥千斤,避開了重點:“天剎盟這么多高手前輩在,擺不平么?輪得到你一個小輩去出頭?” 卿晏更加困惑了。 “好了。”薄野津伸手碰了碰他的側(cè)臉,低聲道,“我內(nèi)息有些不穩(wěn),要調(diào)息一會兒?!?/br> 卿晏就立刻點了下頭:“好,那我去外面給你護法?!?/br> 他提劍去了外面,起了個陣,清淺金光如同一個罩子,落下來,嚴絲合縫地籠住了這屋子,卿晏盡職盡責地守著這屋子,擰著眉還在心里琢磨。 良久,他站起身來,覺得不行。他始終不安心,得問個明白才好。他不是想刺探他的隱私,只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沒底,太慌了。 卿晏在外面等了許久,覺得時辰差不多,才小心翼翼地進去了,他動作放輕,怕吵到薄野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