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鉞開口說：“在楊府不合適，娘在京城有宅院，她和父親搬那邊去住，成親后立即出發(fā)回姑蘇，不要再回來了?！?/br>
    老太君知道他的顧慮，點頭說：“那好，那就從楊府出嫁，到新房那邊拜個堂，也不用選吉日了，就后天吧，明天去下帖子?！?/br>
    楊夫人自己卻不同意，“娘，我不想在京城成親，太尷尬了，京城這邊的親戚不會來恭賀我的，他們只會來罵醒我，我想回姑蘇再辦婚禮

    我們在那邊有不少朋友，他們盼這一天盼很久了?！?/br>
    楊家眾人不吭聲了，確實，外頭的流言蜚語已經(jīng)夠多了，如果請來一群不是真心祝賀他們的客人，還不如不請。

    “也罷，反正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們……”老太君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她大半輩子都在京城度過的，每回兒孫們出征，她都要挨過那段擔心受怕的日子。

    如今到老，她也想掙脫開枷鎖，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哪怕一眼也好。

    楊鉞上前抱住祖母安慰道：“祖母，您還有孫兒呢，下回孫兒如果離京，一定把您帶上，到時候您得去幫忙帶重孫，母親是大人了，不用太照顧他們?！?/br>
    “臭小子！”老太君喜極而泣，抱著他高興地說：“是啊，我得等重孫出生，你媳婦懷這胎太辛苦了，你記得多關(guān)心她?！?/br>
    楊鉞故意揶揄道：“祖母太偏心了，我在外頭奔波也很累的，您怎么也不心疼我？”

    “好好，祖母疼你，去祖母庫房里挑個你喜歡的東西回去，順便給你媳婦兒帶個寶貝回去哄她開心，她今天也跟著擔心受怕的?！?/br>
    楊鉞心道：她還能擔驚受怕？她不讓別人擔驚受怕就好了。

    “是是，多謝祖母賞！”

    其他幾兄弟沒楊鉞臉皮厚，但也跟著去庫房挑了個東西送給自家媳婦兒，畢竟今天擔驚受怕的也不止六弟妹一個人 。

    等他們出去后，老太君留兒子一個人在屋里說話

    母子分別在即，老太君有許多話想說，但面前的兒子也已經(jīng)是個滿鬢斑白的老大爺了，她叮囑的話說不出口。

    “你會不會覺得委屈?。俊?/br>
    楊振天一改今日在宮里的卑微姿態(tài)，恢復(fù)了往日的精神，回答道：“不委屈，做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太輕松了，不用背負家國，更不用指揮千軍萬馬，醒了做點簡單的勞作，困了可以隨意躺下休息，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被人暗殺，也不用時時刻刻去猜身邊誰可信誰不可信，不會有人故意謀害我，這樣的日子太輕松了?！?/br>
    如果楊振天從小過著這樣的日子，可能會奢求榮華富貴，可他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到了這個年紀，只想過幾天輕松的生活。

    “好，那就好，忙碌了大半輩子，總得過幾天輕松的日子。”

    楊振天跪在母親身前，給她磕了三個響頭，“兒子不孝，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了?！?/br>
    “不用你，孫子們在呢，照顧人比你強?！?/br>
    如果是在別人家，這會兒母子倆應(yīng)該抱頭痛哭了，但二人都很克制，除了眼眶紅了，并沒有太多外露的情緒。

    或許分別對這對母子來說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

    冷楓苑是宮里的一座冷宮，曾經(jīng)也是宮里的禁地，用來囚禁宮里犯了錯的妃嬪。

    皇帝將熹王關(guān)押在冷楓苑是覺得皇宮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關(guān)押在宮外，他總有辦法與外面取得聯(lián)系。

    而且關(guān)在宮里，他有時間可以過去看

    看他，讓他體驗一把自己所受的痛苦。

    第585章 審問

    “王爺就安心住在這里吧，皇上交代了，您送給他的花很漂亮，已經(jīng)開花了，現(xiàn)在送回來給您賞玩?！?/br>
    鄭大監(jiān)親自把那盆花搬過來放在桌上，雖然花盆被打碎了，但根部還是完好的，重新?lián)Q了個盆栽種下去，花匠說起碼還能活半個月。

    還有美人香，屋里的香爐里燒的就是美人香，滿屋子都是這種香味，比佩戴香囊濃郁多了。

    熹王被一根鐵鏈鎖住手腳，只能在小范圍內(nèi)移動，眼睜睜看著那盆花擺在自己夠不著的地方，香爐更是。

    他用力掙扎，歇斯底里地怒吼：“搬走！快搬走！”

    鄭大監(jiān)好脾氣地笑笑，安撫道：“王爺這就不對了，皇上如今病體未愈還想著您，您得感恩?！?/br>
    “我呸！周璨命真大，居然沒死，呵呵……不過你以為他還能活多久呢？中過此毒，身體衰敗，哈哈哈，周璨不死也肯定是個殘廢了。”

    鄭大監(jiān)無奈地搖搖頭，“熹王當真是不顧一切了，您可別忘了，您的妻兒還在封地，您還有上百家臣，當真要帶著所有人給您陪葬嗎？”

    “哼，他不死，我還能活？別假惺惺了，我與他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熹王知道自己這回又敗了，但這沒什么，能有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只是可惜，楊鉞還好好活著。

    他嘴角勾起，朝鄭大監(jiān)輕聲說了一句話：“鄭掌印，皇家勢弱，

    皇上真的還敢全心全意信任楊家嗎？”

    “楊家滿門都是忠臣?！?/br>
    “是嗎？呵?！膘渫醢察o下來，躺在床上不再掙扎，屋里縈繞著美人香，鄭大監(jiān)最后檢查了一遍門窗，離開了冷楓苑。

    宮里人人自危，皇上一日沒有痊愈，整座皇城甚至整個大慶，都有可能亂起來。

    楊家，那是目前唯一能鎮(zhèn)住各方勢力的權(quán)臣，皇上還需要他。

    楊鉞沒在家里耽擱太久，安排邵蕓瑯搬到隔壁楊府去住，重新安排了楊府的防衛(wèi)，然后帶人去了熹王府。

    王府已經(jīng)被禁衛(wèi)軍和大理寺官員搜查過了，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王府的幕僚和家臣也全都單獨關(guān)押。

    楊鉞看了一眼名單，吩咐：“全都帶去大理寺天牢，方便隨時提審?！?/br>
    他先去審問龔邊江，這位龔侍郎也被關(guān)在天牢，烏紗帽和官服都被脫了，正坐在天牢里摳墻腳。

    鐵門打開，楊鉞帶著大理寺官員走進去，雖然他主導(dǎo)查案，但辦事的還得大理寺的官員來。

    “龔大人，長話短說，對方是派了誰來和你交涉的？”楊鉞坐下問。

    龔邊江抱著頭說：“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來無影去無蹤，每次都是深夜，全身包裹著黑衣，我看不到他的臉。”

    “可我覺得，你與熹王曾經(jīng)是一派的，他身邊的人你應(yīng)該多少了解一些，這種時候，他怎會派個陌生人來與你交涉？”

    楊鉞看到龔邊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平靜

    地說：“算了，這些也不重要，皇上醒了?！?/br>
    龔邊江這次沒能忍住，抬頭朝楊鉞看過來，激動地問：“皇上……皇上醒了？那……那是否能饒恕我家人，我該死，可我也是被逼的，如果我不照做，他們就要殺我全家。

    楊鉞，你也是有家人的，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吧？我不求皇上原諒，只求他放過我家人！”

    楊鉞覺得可能性不大，沒有答應(yīng)他，而是說：“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或許還能戴罪立功，但你什么都沒說……”

    楊鉞搖搖頭，起身要往外走。

    龔邊江急切地站起來，“我說！我說！我有重要情報！”

    楊鉞朝一旁的官員使了個眼色，重新坐下來，洗耳恭聽。

    “那個人是……是齊湛，他是當年先帝身邊的暗衛(wèi)之首，后來他投靠了三皇子，三皇子被圈禁后，他曾試圖將他救出，當時也是來找我?guī)兔?，可是我背叛了他，將消息泄露給了皇上。

    齊湛在闖入禁地后被弓箭手射殺，我也一直以為他已經(jīng)死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熹王一定是知道了我背叛的事情，才選中了我，他就是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

    齊湛這個名字楊鉞不陌生，雖然明面上沒人說，但大臣們都知道有這號人物的存在。

    聽說他時常會被派到各大臣府上監(jiān)聽，先帝不理朝政，卻對臣子掌控很嚴，靠的就是無孔不入的暗衛(wèi)。

    “此人長什么模樣？你可否能畫下來？

    ”

    很少有人見過齊湛的真面目，熹王府被關(guān)押的那群家臣里也不知道有沒有他。

    不過楊鉞覺得不會有，那人本事高強，肯定事發(fā)之前就提前離開藏起來了。

    “他擅長易容，除了先帝和熹王，應(yīng)該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武功高強，像這樣的天牢困不住他的。”

    楊鉞轉(zhuǎn)身離開，出天牢時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天牢獄吏緊張地說：“將軍放心，天牢障礙重重，就算神仙來了也沒那么容易離開。”

    楊鉞不是在想這個，而是在想，冷楓苑的守衛(wèi)是不是該加一層了？

    夜里下了一場雨，楊鉞從天牢去了龔府，當初出事的幾個地方他都走了一遍，最后進了龔邊江的書房。

    這里已經(jīng)被搜查過了，連密室都沒放過，有用的東西都搬到大理寺去了。

    楊鉞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目光掃過幾扇窗戶，如果是齊湛進來，他會選擇走哪扇窗呢？

    能在守衛(wèi)森嚴的龔府來去自如，楊鉞自認為也做得到，但用送血掌印的帖子這種方式恐嚇人，可不像是一個暗衛(wèi)首領(lǐng)會做出來的事情。

    或許熹王得知他背叛過自己，所以用這種方式懲罰他吧。

    一陣風吹過，窗戶發(fā)出幾聲牙酸的咯吱聲，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窗戶外，楊鉞沒想到今夜還會有人闖入龔府。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窗外的人影出聲問道。

    楊鉞反問：“你是齊湛？你一直都在龔府？”

    或許龔邊江猜錯了，齊湛一

    直都藏在龔府，而非熹王府，所以他能輕易地做出那些懸疑的事件。

    第586章 結(jié)案

    “你比龔邊江聰明，那個傻子，我在他府里待了幾年，他竟然毫無所覺。”黑影從窗戶翻進來，慢慢朝楊鉞走近。

    書房里只有一盞油燈，燈光昏暗，楊鉞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看清他的臉。

    是個很普通的中年人，穿著龔府下人的服侍，臉不知道是真是假。

    “龔府的下人都被分別關(guān)押起來了，你是怎么逃過去的？你沒在名單上？”

    “這有何難，隨便找個替死鬼就行了，而且我在龔府只是個無名無姓的下人，不會有人記得我?！?/br>
    “那你怎么不離開？”

    “當然是……殺你啊……”對方話音剛落，袖中射出一支利箭，直逼楊鉞面門。

    楊鉞從進入龔府就一直很小心，敢讓他近身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只見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在空中翻滾一圈，朝齊湛揮拳出去。

    “來的正好，正愁不知道上哪找你?！睏钽X步步緊逼，書房外被楊鉞的親兵重重包圍起來，每個人手里拿著弓箭，從各方位瞄準齊湛。

    “這場面好熟悉啊，當年也是這樣，龔邊江出賣過我一次，那次我能逃走，這次同樣也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