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麻煩不麻煩的，你盡管說就是。”徐春君笑了。

    “姜晴前些日子也生了，是個兒子。我們家公爺不許我過去瞧，可我想著若是不去看看，總是說不過去。如今外頭就有不少人議論公爺了，況且還有宗伯父宗伯母的面子?！苯行殡y地說，“若是你陪我去，公爺必然放心的。”

    徐春君雖然和宗家來往不多，可也都是認(rèn)識的，況且她又是個禮數(shù)周全的人，于是就說：“你定個日子，我和你一起過去就是了?！?/br>
    第332章 苦與甜

    又過了兩日，徐春君和姜暖一起到宗家去。

    因為姜晴是在娘家生產(chǎn)的，宗侯爺和夫人過意不去，到底包了個大紅包，給了姜印之夫婦。

    添丁之喜非比尋常，又何況宗家是幾代單傳。

    這個孩子降生，于宗家而言是香火傳承，是后繼有人。

    因此宗侯爺和夫人都笑得合不攏嘴，對姜晴更是照顧有加。

    姜晴的奶水不好，請了大夫來看，說是有些肝滯氣郁，導(dǎo)致奶水不暢。

    宗夫人便想著癥結(jié)應(yīng)在自己兒子身上，于是特意過去跟宗天保說了大半天的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天保，娘知道你心中意不平?？赡愕弥朗裁词歉菜y收，更得知道什么是責(zé)無旁貸?！弊诜蛉苏f著流下淚來。

    她并非要裝可憐讓兒子心疼，而是實實在在覺得難受。一頭是兒子，一頭是孫子，她哪個不疼？

    “阿晴如今在月子里因為心情不暢，沒什么奶，孩子也跟著受罪。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你媳婦，你不管她誰管她？雖說有奶媽，可這頭半個月的奶還得是吃自己親娘的好些?！弊诜蛉瞬亮瞬裂蹨I，苦口婆心地說，“不管怎么說，孩子一點錯沒有，咱們可不能苦了孩子?！?/br>
    宗天保站在一邊，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從小到大，他母親從來沒有嚴(yán)厲地訓(xùn)斥過他，哪怕到了如今也只是苦苦相勸。

    他知道作為男子漢得承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來，他不喜歡姜晴，但也不意味著她罪該萬死，不管怎么說，她都給自己生了孩子。

    所以他點點頭說：“娘，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看孩子?！?/br>
    “哎！哎！”宗夫人連忙答應(yīng)，一顆心算是落了地。

    “太太，霍家夫人和鄭家娘子來了?！毖诀邚那邦^過來稟告，“來看咱們家少奶奶和小少爺?！?/br>
    “哎呦，原來是阿暖她們來了，快請進(jìn)來吧。”宗夫人說著站起身，又回頭對兒子說，“來客了，你先別過去了?！?/br>
    宗天保聽說姜暖來了，心里頭更是五味雜陳。

    有的人，明明得不到，可是又忘不了。

    馬上就九月了，天氣涼得厲害。

    徐春君和姜暖都穿了夾棉的衣裳，姜暖更是連棉鞋都穿上了。

    孕婦最怕著涼，尤其是腳上。

    宗玉緗今日也在娘家，和母親一起到二門上迎接徐春君和姜暖。

    “真是難為你了，大著肚子還過來?！弊诜蛉死〗氖郑矊π齑壕χf，“鄭家大奶奶又這么忙，也還抽空過來。真是不好意思?！?/br>
    客套了幾句往里走，宗玉緗格外留意地打量了徐春君幾眼。

    她當(dāng)然是見過徐春君的，但以前只是覺得她溫柔可親，端莊知禮。

    如今聽說了她的那些事，便覺得這是個深藏不露，有智慧，有手段的女子。

    她們先到外間坐了一會兒，喝了碗茶，等身上暖了才到里邊來看姜晴和孩子。

    姜晴生產(chǎn)的時候遭了不少罪，此時還沒有完全恢復(fù)過來。

    見姜暖他們來了，還想要起身。

    徐春君上前一步道：“快躺著吧，你這日子還淺呢，得好好養(yǎng)著?！?/br>
    不過她氣色雖然差，看樣子心情還不錯。

    孩子白白胖胖的，正睡著，因為太小，還看不出長得像誰。

    姜暖他們并沒有呆太久，坐下說了會兒話，放下禮物也就出來了。

    因為又有客人到，宗夫人便沒送出來，而是讓大女兒把兩位客人送到門外。

    宗天保站在月亮門里，借著一棵垂榆樹遮著大半個身子，探出頭，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姜暖。

    雖然只是看到背影，他也知道姜暖現(xiàn)在過得很好。

    深秋的冷風(fēng)把殘存不多的樹葉吹得嘩嘩作響，宗天保覺得自己就像這棵樹一樣冷落寂寥。

    宗玉緗和徐春君一遞一搭地說著話，姜暖總覺得背后有人，不由得回過頭看了一眼。

    她看見了宗天保，宗天保也看見了她。

    這一眼像隔著山，隔著海，隔著跨不過去的銀河。

    姜暖從未見過他有如此落寞的眼神，那個曾經(jīng)口無遮攔，心無城府的少年，終是死去了。

    宗天保先收回了視線，他默默地退后半步，將整個人隱在樹后。

    剛才那一眼就算是跟姜暖的道別吧，從此以后，他須得承擔(dān)起自己為夫為父的責(zé)任來。

    他懂得了什么叫覆水難收，懂得了什么是無力回天。也懂得了認(rèn)命二字，是個什么滋味。

    他把頭抵在墻角，任淚水無聲淌下來。

    “對不起，阿暖，我負(fù)了你。我沒有資格再把你放在心里，你要好好的，永遠(yuǎn)好好的。至于我，就這樣吧！”

    徐春君回到家里，鄭月朗過來她這邊說話。

    “無疾一大早就出去了，到這時候還沒回來?！编嵲吕收f。

    “大爺出去談生意了，”徐春君說，“男人家本也不是關(guān)在屋里頭的，天氣冷了，大姐怎么還只穿一件夾襖？”

    “我倒沒覺得冷，”鄭月朗笑了，“前些日子你給我請的大夫開的藥，我吃了就覺得手腳都不冷了?！?/br>
    “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應(yīng)該的，快入冬了，氣血上得留意?！毙齑壕袜嵲吕收f了會家常，鄭無疾就回來了。

    “我去老太太那邊瞧瞧，”鄭月朗抿嘴笑著站起來說，“老小孩兒小小孩兒，這幾日又說要吃甜粥，我叫她們燉了一碗，這會兒應(yīng)該好了?！?/br>
    鄭月朗走后，鄭無疾問徐春君：“今天家里沒什么事吧？”

    “沒什么事，”徐春君說，“也沒人來?！?/br>
    “那你都做什么了？”鄭無疾笑著問，“別總做針線了，對眼睛不好。如今天短，每日你只能早飯后午飯前做一會兒，其余時間不許你碰針線。”

    “哪里就傷眼睛了？”徐春君笑了，“我累了自然就放下了。”

    “你不知道么？久視傷血，女子氣血是頭等大事，耗損多了傷身的?！编崯o疾鄭重其事。

    “人人都做的，又不費(fèi)什么力氣，”徐春君自己還是很喜歡做針線的，“再說我也沒什么別的可做?！?/br>
    “你已經(jīng)夠忙了，”鄭無疾不同意，“里里外外勞心勞神，還不夠累么？我叫綠莼每天都看著你，你可以晚起，也可以早睡，睡不著就喝喝茶，嘗嘗點心，或是叫人陪你玩兒，都使得?！?/br>
    “那成什么了？”徐春君搖頭，“多不像話?！?/br>
    “有什么不像話的？咱們自家日子，又不是給別人看的?！编崯o疾說，“前日霍公爺夫婦來，姜暖被照顧得那么好，我看了實在慚愧。

    問霍公爺怎么照顧他夫人的，他說只要吃好睡好，不叫她cao心生氣就是了。

    我想女子就如花朵一般，有人細(xì)心呵護(hù)著，不受風(fēng)吹雨打，自然嬌艷嫵媚。若是無人憐惜，要么憔悴零落，要么孤芳自賞。

    我知你自幼獨立慣了，沒有我照顧也一樣?？晌乙幌氲侥銥槭裁闯蛇@樣，就心疼得喘不上氣。

    春君，我想讓你依賴我。雖是無情也動人，何如白首不相離？”

    第333章 向善

    重陽節(jié)一過，天氣更顯蕭瑟。

    老太太金氏這些日子身體頗不適，老年人身子弱，再加上節(jié)氣變化，這都是難免的。

    鄭無疾不讓徐春君去伺候，老太太每頓的藥都是他親自喂。

    “這些年我都沒有好好孝敬祖母，這都是我應(yīng)盡的。”鄭無疾說了要改過自新，就真的這么做了。

    服侍老太太吃過了藥，鄭無疾來徐春君房里和她一起吃早飯。

    “綠莼，你到大jiejie那邊去一趟。前兒她說要描個花樣子，你把咱們這邊的花樣子拿過去給她，讓她選吧。”徐春君剛端起碗來，又想起一件事。

    綠莼答應(yīng)著開了匣子，拿了花樣子和阿蓑一起到鄭月朗那邊去了。

    綠莼走了，徐春君笑了笑，向鄭無疾說道：“有件事要跟官人商量?！?/br>
    “你說?！编崯o疾放下了碗，認(rèn)認(rèn)真真聽徐春君講。

    “是綠莼那丫頭，”徐春君說，“她年紀(jì)也不小了，我早就想著等我們太太的喪期過了，就給她許配個人家。讓她也跟紫菱一樣，有個自己的家?！?/br>
    “這不是挺好的嗎？你是不是想把她許配給思坎達(dá)？”鄭無疾笑問。

    “果然瞞不過官人去，”徐春君笑了，“你覺得他們兩個合適嗎？”

    “挺般配的，”鄭無疾點頭，“思坎達(dá)在這邊無親無故，對咱們忠心耿耿，綠莼又是你的貼身丫鬟，他們兩個成一家再合適不過了。”

    “前幾日思坎達(dá)就因為這事來求過我了，”徐春君說，“今天咱們就把這事兒準(zhǔn)了吧！”

    “娘子，我想問你件事。”鄭無疾看著徐春君，眼里含著笑問，“這些事明明你自己做主就夠了，為什么還總是問我呢？”

    “官人是一家之主啊，”徐春群微微紅了臉頰，“夫妻間就是要有商有量，以前不問你，是因為你不喜歡管家里的事。如今不一樣了，家里的事情當(dāng)然都要叫你知道才行?！?/br>
    “娘子，你真好！”鄭無疾聽了徐春君的話，心中熨帖無比。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說，“人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對我而言，我這個浪子能回頭，是因為你始終站在我身后，不曾離開?！?/br>
    “官人，快吃飯吧。”徐春君害羞地縮回了手。

    鄭無疾的確是改過自新了，但有一樣總讓她覺得不好意思，那就是隨時處處都要說些rou麻的話。

    吃完了飯，徐春君令人把思坎達(dá)和綠莼都叫了進(jìn)來。

    鄭無疾和徐春君坐在椅子上，神情比以往都要鄭重些。

    “我方才跟大爺商量好了，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今日就給你們兩個指婚，準(zhǔn)備準(zhǔn)備在年底前把親事辦了吧?！毙齑捍嚎粗G莼說。

    “姑娘，我不……”綠莼開口就要拒絕。

    “思坎達(dá)真不錯，也懂得照顧你。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成個家才是長久之計?！毙齑壕χf，“莫非你心里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