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204節(jié)
吃過飯漱了口,丫鬟們把盤碗都撤了下去。 鄭無疾睡了大半天,這會兒精神得很,就想和徐春君在燈下說說話。 又想著粟米粥不易消化,也算幫她消食了。 “娘子,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這件事實是沖著咱們家來的,如今咱們四家合作,萬一背后那人再搗鬼可怎么辦?”鄭無疾有他的擔心。 “是啊,這幾天我心里也想著這件事呢。雖然那三家不知道,可咱們心里是清楚的。”徐春君輕輕嘆了口氣說。 在另外幾家看來,這事情都是汪大爺做下的。 可徐春君卻認定在汪家背后還有人,而且是沖著她來的。 其他那幾家不過是那人為了為難自己牽扯進來的,徐春君留意到這幾家彼此之間平素并沒有太多來往,但身份背景都不差,真要是他們幾個聯(lián)合起來跟自己過不去,的確是挺難辦的。 “咱們在明,他在暗。保不齊他還會再下黑手,不知道他還會做什么,只能自己多加小心。”徐春君說,“不過暫時這件事也沒有必要讓太多人知道。 一來咱們又不知道究竟是誰,說出來徒惹恐慌。二來要是那幾家知道那人本是沖咱們來的,必然會怪咱們連累了他們。不但不能合作,反而會生怨懟?!?/br> “說得是,有些事不說反而更好些?!编崯o疾非常認同徐春君的做法,“那張地契咱們還是得拿在手里,誰要也不能給。 說好了合伙做生意,就當是各自入股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無千日好。 真到了不得不散的那天,難保會有人想撕破臉。咱們手里攥著地契,也算是握著一把殺手锏了。” “嗯,這就好比會盟時盟主手中的令旗?!毙齑壕滩蛔⌒α?,“能握在自己手里,就不能交給旁人?!?/br> 她言笑晏晏的樣子讓鄭無疾心里直癢癢,身不由己地往前湊了湊,說:“這事情沒定下來之前我也不好多問,如今事成了,我可能問你個問題嗎?” “有什么不能的?”徐春君倒有些意外了,“你又不是外人,我有什么事還會瞞著你嗎?” “你這么說我可真高興,我只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出這主意的。”鄭無疾搓了搓手說,“一般人面對這么大的變故,要么著慌,要么著急。就算是想到辦法,也得苦思冥想,百轉(zhuǎn)千回之后才會豁然開朗。 可我見你自始至終都沉穩(wěn)如斯,難道是你早就已經(jīng)做好這樣的打算了嗎?那你也未免太過聰明了吧!” “官人不用變著法兒的夸我,”徐春君掩口而笑,“其實我也想了好一會子呢!” “好一會子是多久?我怎么沒看見?”鄭無疾刨根問底。 “沈家人尋上門以后,我就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因為如果我要做局,我一定會多找?guī)准遥屵@塊地變成一筆爛賬。然后弄得所有人氣急敗壞,焦頭爛額,徹底把人拖垮。 因為一旦利益相爭,而且是好幾方,那就不單是錢財上的事了,還有人脈和名聲,通通都要受損。 到最后不但賠了銀子,還會多結(jié)下幾門子的仇人。 咱們家也是有買賣的,做生意說到底得是和氣生財。這幾家的來頭都不小,得罪了誰都沒有咱們好日子過。 我猜著他還會背地挑撥,讓這些人把咱們當成箭靶子。畢竟不管是誰損失了幾萬兩銀子,都不會有好氣。汪家人已經(jīng)死了,咱們可就成了冤大頭。 他想讓咱們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眼前的形式來看也的確是這樣。 所以我就想著我這竹籃子既已經(jīng)入了水,若要提起來只會一場空,再無第二種可能。 可若我不提起,在里頭養(yǎng)幾條魚呢?等魚養(yǎng)大了再提上來,那就不會是一場空了?!?/br> 徐春君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格外睿智,不經(jīng)意間還會流露出小小的自得。 這樣的女子,豈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夠相提并論的? 鄭無疾真是越看越愛,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在懷里,好好地香上幾口。 可他知道這個時候還是不宜過于魯莽,他是真心愛慕徐春君,不忍心唐突她一點兒。 徐春君說完也察覺鄭無疾的眼神不對,幽幽的,好似閃著綠光。 “咳,時候不早了,官人去休息吧,我……我也要睡了。”徐春君有些無措。 “娘子別怕,我不會造次的,我只是……只是太喜歡了……”鄭無疾也磕巴了。 如今他哪還有半分情場浪子的瀟灑隨意,活脫兒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天黑了,官人回房的時候小心?!毙齑壕哪樇t得厲害,艷壓海棠。 鄭無疾在心里大呼要死了,到底捧過徐春君的手來輕輕親了一下,聊以慰藉。 第329章 提前生 過了中秋,天氣越發(fā)涼了起來。 宗夫人趕著讓丫鬟收拾出幾件夾襖來,她出門穿。 因為宗玉緗的太婆婆過世了,她得過那邊去幾日。 “夫人,這護膝也帶上兩套吧?!毖诀唧w貼地說,“一早一晚冷著呢,要是再下了雨,濕氣直往骨頭縫鉆。到了那頭您又不愿事事麻煩人,還是咱們自己帶全了好。” “說的也是,那就再包個包袱吧。到時候還得到城外去送喪,少不得要在他們家廟住一晚上?!弊诜蛉讼肓讼胝f,“若是侯爺在家還好,偏生這幾日他不在京中。咱們這禮數(shù)可得盡到了,別叫人挑出毛病來?!?/br> 正說著,宗天保也來了。 他自打今年正月里在姜家出了事,就始終陰郁著一張臉,宗夫人再也沒見他笑過。 “天保,你聽娘說,今日你到那邊去,掌燈就回來吧?!弊诜蛉藢鹤诱f,“你媳婦如今大著肚子不能到那邊去,我又得在那邊住幾天。家里頭總得有個主事的人,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家里頭。” “我知道了,娘?!弊谔毂瀽灥卮鸬?。 他對姜晴始終是這副樣子,到現(xiàn)在也不肯和她住在一起。 宗夫人也沒強勸,畢竟姜晴有了身孕,也不適合同房。 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后再說吧。 她覺得等到孩子出生,宗天保作為父親便是因著孩子的緣故也會和姜晴有所緩和。 宗夫人還要說什么,姜晴挺著大肚子來了。 她如今已經(jīng)有孕將近九個月了,得兩個丫鬟攙扶著她。 “天氣涼著呢,你怎么來了?快好生在屋子里待著吧?!弊诜蛉藢缱允贾两K還是不錯的,更何況千不看萬不看,也得看她肚子里懷著自己的孫子。 “我聽說太太和天保要到大jiejie他們府上去,所以過來看看?!苯缧α诵φf,“想告訴你們,別惦記著我。到那邊把禮數(shù)全了,既不失親戚的情分也讓大jiejie臉上有光?!?/br> 宗夫人聽她這么說,心里頭當然高興。不得不說孟氏把姜晴教導(dǎo)得頗通人情世故,于是說道:“你能這么想就夠了,你現(xiàn)在大著肚子呢,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天保跟我過去,天擦黑他就回來。明日再過去看看,到后日正日子,他再跟著送到城外去也就是了。” “何必這么折騰著麻煩呢?前幾日我就想回娘家待兩天的,聽說我父親有些不大舒服。 因為總下雨,所以我就沒回去,可是心里總惦記著。不如這幾天我回娘家住著,你們也就不用惦記著我了。 等那頭兒忙完了,我再回來也是一樣的。不知行不行?”姜晴問。 “既然你這么想,那也挺好。”宗夫人說,“你也的確有些日子沒回娘家了?!?/br> “是呢,我就想著趁這時候回去住幾天,等到生了,就要好久都回不去了?!苯巛p輕地撫了撫肚子,臉上蕩漾著溫柔的笑意。 “唉,也是這女人吶,一旦嫁人生孩子回娘家的時候就有限了。你還是住得近的呢,可也常常是十天半個月的都回不去一趟?!倍际桥?,宗夫人能明白姜晴的不易。 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宗天保一直不待見她,她在這個府里頭處處謹小慎微,能看得出來,她一直都在刻意討好這家人。 “那就多謝太太了?!苯绺吲d的笑了,“那我就叫他們簡單收拾幾件衣服,我回去住幾天?!?/br> “可千萬慢著些,多帶幾個人過去伺候?!弊诜蛉苏f,“前兒他們送進府的東西都拿出一半來,給你父母帶過去。跟他們說,等我忙過這一陣,再到你們家去串門兒?!?/br> 從姜晴進來之后,宗天保就沒有說話,他甚至不去看姜晴。 因為每次看到她,都讓宗天保想起不堪的過往。 姜晴很以自己有身孕為傲,可是宗天保卻對那隆起的肚子感到萬分的壓抑和恐懼。 仿佛那是一張巨大的告示,向所有人昭示著自己曾經(jīng)造下的業(yè)障。 “就叫她們兩個跟著就行了,那頭也不是沒人服侍,況且屋子有限,人多了挨挨擠擠的?!苯鐩]帶太多人回娘家,只帶了兩個貼身的丫鬟。 到了姜家門前,姜暉正要出門去。 姜晴問他:“吃了早飯沒有?不吃早飯就念書,當心頭暈。我前幾日打發(fā)他們給你送來的衣裳你可穿了沒有?合適不合適?” “jiejie,你快進屋去吧,外頭起風了。那衣裳挺好的,我留著過些日子再穿?!苯獣熀徒绲降资怯H姐弟,姜晴在出嫁之后格外照顧這個唯一的弟弟。 姜晴白了他一眼,說道:“不識好人心的小白眼狼!下了學早些回來,給你準備好吃的了,晚了可就沒有了。” 這時孟氏聽說二小姐回來了,連忙應(yīng)了出來。 也不過半個月沒見,姜晴似乎又胖了一些,肚子也更大了。 “你怎么回來也不提前告訴一聲?”孟氏親自扶著姜晴往里走,“我還說著要過去看看你呢,你就跑回來了?!?/br> “這不是母女連心嗎?我知道母親想我了就回來了?!苯缧ξ恼f。 “可說呢,你大姑姐那頭有事,我叫你父親過去了?!泵鲜险f,“我就猜著你多半是要回來的?!?/br> “母親料事如神,我想著我婆婆她們忙那頭的事,必然顧不上我。還不如我回娘家來住著,也免得他們擔心。”姜晴說著就進了屋。 “你坐這榻上吧,別坐椅子上,硌得慌。”孟氏命人在羅漢榻上又放了兩個靠背,知道姜晴這個時候容易腰酸。 “成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們娘兩個說說話?!苯缱弥螅严氯藗兌即虬l(fā)了出去。 “你如今回來的正好,”孟氏確定下人們都退出去了,壓低聲音對姜晴說,“人我都尋好了,她們幾個比你早半個月,這幾天就要生,總有一個生的是男孩兒。” “母親,我有點害怕。”姜晴雙手抱著肚子,有些遲疑地說,“他還不足月呢,要不再等等吧?” “傻孩子,早半個月不算早?!泵鲜险f,“你在宗家的地位穩(wěn)不穩(wěn),全看這孩子了。” 第330章 換子 可姜晴還是有些猶豫,她感覺肚子里的孩子在踢她,好像在生她的氣。 “好孩子,你聽娘說,天保是不是到現(xiàn)在還不肯和你住在一個屋里?”孟氏問姜晴。 姜晴艱難地點了點頭,她和宗天保自始至終只有那一次。 嫁過去之后,宗天保對她愛答不理。 姜晴一度為此郁悶,女人懷孕的時候是最脆弱嬌氣,這個時候就應(yīng)該丈夫陪在身邊,體貼關(guān)懷,呵護備至。 可是宗天保就像沒這回事兒似的,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要不是母親告訴她一定要忍著,她早就發(fā)作了。 “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天保從此以后都不再碰你呢?”孟氏當然不希望這樣的事發(fā)生,可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