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111節(jié)
“我對你只有三個要求,第一,少管我,我吃喝玩樂也好,夜不歸宿也罷,你通通不得過問。 第二,對老太太、太太多盡孝。你如今是我們鄭家的媳婦,這便是你應盡的本分。 第三,嘴要嚴,不許你跟長輩們告狀,更不許對外人說你我之間的事。你可聽到了沒有?” “嗯?!毙齑壕c了點頭。 鄭無疾不再說話了,心里頭卻更加憋悶。 徐春君就是這樣一副態(tài)度,似乎言聽計從,無比柔順。 實則是因為討厭自己,才會不哭不鬧,云淡風輕。 二人回到鄭家,給老太太金氏和太太方氏請安。 太夫人問徐春君:“你家里人都好吧?你三姑姑今日回去了沒有?” “托老太太的福,都好著呢!我三姑姑因要生了,就沒回去。”徐春君含笑答道。 “可是呢,我方才跟你婆婆說,咱們得把賀禮準備出來,可不能怠慢了。”太夫人七十歲了,但耳不聾眼不花,只是腿腳不大靈便了。 鄭無疾的母親方氏接過話來說道:“除了他們家三姑奶奶,還有親家的一個姨娘也快生了。我叫顧mama她們預備出來吧!” “多謝婆母想著。”雖然嫁過來才三天,但徐春君也看得出婆母不善治家,什么事都交給身邊的丫鬟婆子。 她自己更喜歡吃齋念佛,每日里虔誠得很。 “你們兩個人也累了,回去歇歇吧!晚上過來,咱們一起賞月。”方氏疼愛地看著兒子,人都說這男人成家之后都會變得穩(wěn)重,想必她兒子也不例外。 徐春君和鄭無疾從老太太房中退出來,鄭無疾連衣裳都不換,就叫小廝牽了馬出門去了。 提壺醉酒樓每年八月十五都會有rou滿膏肥的清蒸蟹,配上陳年花雕,是秋天必吃的美味,錯過了時令可就不再有了。 乘著酒興去寶源局賭上兩把,天黑了再回家也不耽誤賞月。 徐春君回房,換上家常衣裳,歇了個午覺。 剛起來沒一會兒,小丫頭娟兒走進來,向徐春君說道:“大奶奶,柳姨娘來了,說想跟您說說話兒?!?/br> 綠莼忍不住翻了下眼皮,這個柳姨娘,她一看就討厭。 “讓她進來吧?!毙齑壕f。 沒一會兒,柳姨娘便扭扭搭搭地進來了。 她上身穿著墨綠襖,下頭是茶煙色裙子,發(fā)髻偏梳,斜插著一支步搖。 “大奶奶回來了,家里頭都好吧?”柳惜惜滿臉堆笑,不露聲色地打量著徐春君的梳妝穿戴。 “坐吧!”徐春君何顏悅色地讓座,又對一旁的小丫頭說,“去給柳姨娘沏茶來?!?/br> “奶奶的氣色可真好,”柳姨娘的嘴抹了蜜似的,“好似南滇國進貢的山茶花,不像我,黃臉婆似的?!?/br> 徐春君但笑不語,這個柳姨娘的脈她還沒號準,不急著出手。 “大奶奶想必讀過很多書吧?”柳姨娘又問。 “也不算多,只是略識幾個字?!毙齑壕攘艘豢诓?,慢慢地將茶盞放下。 “奶奶的命真好,投生在書香富貴人家。”柳姨娘羨慕得直嘆氣,“我和您一比,真是天上地下?!?/br> “柳姨娘不是京城本地人吧?”徐春君問她。 “幾年前老家遭災,逃難過來的?!绷棠锬樕系男κ諗苛瞬簧?,仿佛想起了之前顛沛流離的日子,“爹娘在逃難的路上都病死了,我跟著親戚逃過來,多虧遇見了咱家大爺。” “別光顧著說話,嘗嘗這茶?!毙齑壕吞@地說。 柳姨娘喝了一口,看了看徐春君臉上沒什么不悅的神色,便陪著笑說:“實則我是來向大奶奶請罪的,您是主,我是仆,我有做錯的地方,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 “你這話言重了,什么請罪不請罪的?!毙齑壕恍?,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 “這幾日大爺都在我那邊,實則我一再勸他過來的?!绷棠锏?,“我也不知道大爺怎么了,其實往日他也不常在我屋里……” “柳姨娘,這話是你該跟我們姑娘說的嗎?”紫菱在一旁打斷了她的話。 “哎呦,紫菱jiejie你可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绷棠镞B忙解釋道,“我這不是怕大奶奶誤會嘛!” “我們姑娘可曾怪罪你?”紫菱問她,“你巴巴地跑來惡心人,當我們姑娘是好欺負的嗎?!” 第177章 不省心 紫菱一質(zhì)問,柳姨娘立刻就哭了起來,連聲賠罪道:“奶奶大人大量,千萬別往心里去。我實在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您因為這個多想。我們做奴才的,哪敢存心得罪主子?再說,我也是心疼您呢?!?/br> 綠莼道:“越發(fā)不像話了,我們姑娘輪得到你來心疼?但有一樣你說得不錯,我們姑娘是主,你是仆,我們姑娘若同你一般見識那不成笑話了嗎?可我們這些做丫鬟的不怕,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可沒空兒慣著你!” 綠莼開口就嗆,要是讓徐春君和這個姓柳的費口舌,豈不是低了她們姑娘的身份? “綠莼姑娘,這……這我也沒說什么呀。”柳姨娘要哭不哭的,“都怪我說話不防頭,我自己到院子里跪著去?!?/br> 紫菱笑了一聲說:“柳姨娘,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守本分,怕我們姑娘怪罪??赡銋s連幾句話的委屈尚且受不住,又說什么別的?我們姑娘好性兒,一點麻煩沒找你的。你可倒好,竟找上門以弱凌強來了。知道的是你自己又哭又鬧找不自在,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姑娘真拿你怎么著了?!?/br> “便是真把你怎么著了,也是活該!大爺去你房里,你怎么不到我們姑娘院子里跪著?如今趁大爺不在家,跑到我們這邊來說咸道淡!”綠莼把這幾天心里壓的火兒都朝柳姨娘發(fā)了出來。 紫菱和綠莼兩個夾槍帶棒,把柳姨娘堵得理屈詞窮。 徐春君坐在那里,既不制止紫菱綠莼,也不跟著一起訓斥柳姨娘。 只是慢悠悠地品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等看到柳姨娘徹底不反駁了,才開口道:“我有容人之量,你也要有自知之明。” 多的一個字都不說,起身去后廚,看他們給太太方氏做的素齋去了。 對于這個柳惜惜,她真的是懶得一般見識。可如果她自己找不自在,徐春君不介意拿她來立威,只是現(xiàn)在時機還不成熟。 柳姨娘臊眉搭眼地回了自己的南風閣,胡嬸子見她這樣,連忙趕上來問道:“姑娘這是受委屈了?” “我是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去了,”柳氏埋怨道,“這大奶奶看著菩薩似的,實則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帶過來的那兩個,嘴上都不饒人。” “我早說什么來!姑娘最好少往那邊去。她們面上看著不怎么樣,其實心里頭窩著火呢!”胡嬸子撇嘴道,“那位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大爺,一進門就守活寡。” “反正這些天我是沒臉出屋了,”柳姨娘懊惱地說,“你就說我病了?!?/br> “別呀,姑娘,你若是病了,大爺就到那頭去住了?!焙鷭鹱用φf,“咱們可不能幫她的忙。” “可我心里這口氣咽不下去怎么辦?”柳姨娘越想越生氣。 徐春君打進門起,鄭無疾就對她愛答不理。 柳惜惜心里不免幸災樂禍,更要緊的是,徐春君一直沒有對她興師問罪,也沒跟鄭無疾鬧。 她不免覺得徐春君是個軟柿子,不免有些蹬鼻子上臉。 “那有什么?這幾天你就哄著大爺帶咱們出去樂呵。”胡嬸子笑了,“這次成親收了不少的禮金,如今太太還沒把家交給她管。真要交到她手上,咱們半個子兒也別想花著?!?/br> 她們賴在鄭家,就是要做蛀蟲的。 這二年鄭家越發(fā)沒什么油水,好容易鄭無疾成個親,收了不少禮錢。 就憑她們兩個,油鍋里的錢都敢撈出來花,何況如今又有現(xiàn)成的呢! “對呀,我怎么沒想起來呢!東都的菊花可都開了,咱們坐了船順流向東,玩它一個月再回來?!绷棠锕徊簧鷼饬恕?/br> 她想好了,軟磨硬泡也要讓鄭無疾帶自己出去逛。 “我知道了,這姓徐的必定是想要博個賢良名聲?!绷ПP算道,“所以才潛爪藏牙,裝個菩薩樣子給人看。那咱們就成全她!她若派我不是,我只往大爺身上推。誰叫她說她有容人之量的?但愿她是做宰相的材料!” 徐春君服侍著太婆婆和婆婆吃了晚飯,自己也才用飯。 鄭無疾還沒回來,她知道不必等。 等到月出東山,鄭無疾才晃回來。 他吃了酒,賭了錢,又在花鳥市上弄了只畫眉回來。 “你這孩子怎么還是動不動就不見蹤影?你如今成了家了,該得有大人的樣子了。”太夫人說他。 “可是呢!”方氏也附和,“你和春君,你們兩個好好兒的,我們也少cao心不是。” 鄭無疾笑嘻嘻的,裝作聽話的樣子說:“有兩個許久不見的朋友約我出去,我總不好不去。見了面當然要喝杯酒,就耽擱到了這時候。他們還再四地留我一起賞月,我硬是推辭了。這時候可不得回來陪祖母和母親嗎?” “你呀,就是個鬼靈精!”金氏撐不住笑了,“但凡這心思用在正地方早成了!” 又對徐春君說:“春君啊,如今你進了門,可得多管著他,不能再由他野馬似的胡鬧了?!?/br> 鄭無疾瞥了一眼徐春君,想看她做何反應。 徐春君抿嘴一笑,略帶羞赧地說道:“老太太說笑了,我怎么能管得住他?” 那神情甜蜜中帶著嗔怪,鄭無疾在心中感慨她演得真像。 如今看來,這徐春君可不是全無心機的弱女子。 她不單是心里沒自己,甚至還準備瞞天過海,將別人都蒙在鼓里。 此時的鄭無疾全然忘了是他先和徐春君約法三章的,只覺得徐春君頗有城府。 對她越發(fā)有成見了。 老太太心里高興,在院子里賞月直到亥時方才進去睡了。 徐春君把太婆婆和婆婆都安頓好之后,方才回去睡了。 而鄭無疾依舊去了柳姨娘那邊,柳姨娘準備了酒菜一直等著他呢。 “不知道大爺能不能賞個臉,陪我也賞賞月?!绷棠镆笄诘刈哌^來問。 “這菜都涼了,你等了多久了?”鄭無疾道,“叫她們重新熱了端上來?!?/br> 廚房的人都睡下了,又被叫起來,心里頭自然不愿意,罵道:“又是那姓柳的狐貍精!這大奶奶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治治她!” 第178章 難產(chǎn) 八月十八,徐春君一早就聽說三姑姑徐瑯要生了。 忙到婆婆這邊來,說要過去一趟。 方氏聽了念佛道:“去吧!去吧!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快叫她順順利利地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