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67節(jié)
“世子爺,這船上唱曲兒的花娘是新來的,叫他陪你玩玩兒?”跟著崔寶玉的人千方百計哄他開心。 “滾開!”崔寶玉很是煩躁,他哪有心思理會那些庸脂俗粉? 那人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連忙躲開了。 崔寶玉滿腦子都是前兩天酒樓上遇見的小木,這幾天他一直野馬似的在外頭亂逛,就是希冀著能夠再遇見他。 他讓那天跟著自己的下人從早到晚地找,只要見到小木,就一定把他帶過來。 那幾個下人巴不得在主子跟前立功,可鞋底都快磨穿了,也沒看到小木的影子。 一只小小的船,毫無聲息地靠近,根本沒人在意。 這樣的小船往往是打漁人家用的,只不過這一只比較新而已。 船上只有一個人在搖槳,戴著斗笠,看不清面目。 但看身姿,明顯是個少年人。 船雖小,卻劃得快,眼看著就超過了崔寶玉他們的畫船。 劃船的少年不經(jīng)意地回頭,恰與崔寶玉打了個對臉兒。 崔寶玉當即哎呀一聲,站起身來,那小船上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小木。 他雖然是漁郎打扮,可風采絲毫不減。 立在船頭,顧盼生輝,把崔寶玉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木賢弟!木賢弟!”崔寶玉大喊大叫,生怕小木看不見他。 “原來是崔兄,興致還這么高?!毙∧竟傲斯笆?,看樣子不打算多停留。 崔寶玉哪里還肯放他去?一疊聲叫著小木的名字說道:“莫走莫走,哥哥我有話跟你說?!?/br> 小木于是撐住了船,仰著頭定定看他。 “你忘了前兒的話了,不是說我給你做向?qū)阒阃鎯簡??”崔寶玉的話里有掩飾不住的委屈?/br> 小木也不說話,只是往崔寶玉身后的船上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 崔寶玉立刻會意,小木嫌人多不喜歡湊熱鬧,于是連忙說道:“你把船再靠近些,我下去同你一處?!?/br> “這不太好吧?”小木似乎有些為難,“我這船太寒酸了?!?/br> “一點兒都不寒酸,就是這樣小小的才有趣兒。”崔寶玉說著,已經(jīng)順著船上的梯子下來了。 “世子爺,這樣不妥吧?這樣一來,都沒有人伺候你了?!毙∧舅菩Ψ切Φ卣f。 在崔寶玉聽來,卻像是欲拒還迎。 “要什么人伺候,我又不是沒手沒腳?!贝迣氂瘳F(xiàn)在什么都顧不得了,一門心思只想和小木在一起。 跟著他的人不放心,怎奈崔寶玉此時嫌他們礙眼,斥責道:“都給我滾的遠遠的!別攪了我木賢弟的興致!” 隨從見小木不過是個單薄少年只身一人,況且這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又能有什么事。 因此便說:“世子爺玩兒累了,盡管往咱們家的鋪子里去,自有人伺候您?!?/br> “你們回去吧!我指不定什么時候才回去呢!若是家里人問起來,只說我到家廟里住幾日?!贝迣氂癫淮蛩愀∧痉珠_,他想要趁熱打鐵。 小木的話很少,冷冷清清的性子。偏偏他越是如此,崔寶玉就越對他著迷。 船畢竟太小了,崔寶玉在上頭坐著不舒服,何況想要進一步也不能,于是便催促小木道:“好兄弟,咱們也在船上看了一路的景兒了,不如上岸去,找個能登高的酒樓,咱們到那上頭賞景,豈不快哉?你不喜歡人多,咱們就選個臨窗的雅間,安靜得很?!?/br> “崔兄若信得過,我倒有個好去處?!毙∧居挠牡赝舜迣氂褚谎壅f,“不過那地方在城外,有些偏僻?!?/br> “偏僻好!偏僻好!”崔寶玉一聽都要高興瘋了,總覺得小木話里有話,尤其是他剛剛看自己的那一眼,分明就是有戲! “那我們就劃著船出城去吧!那地方離河岸不遠,到了那兒棄舟登岸,方便得很。”小木難得笑了一下。 小船順流而東,很快就出了城。 清平河還有分支,小木把船劃進一支水汊,兩岸古木參天,的確清幽。 大約走出個十幾里,小木把船停下,把系船的繩子拴在岸邊的樹上。 “那地方在山坳里,就得勞煩崔兄走幾步了?!毙∧菊f完就邁步向前走去。 崔寶玉生怕跟丟了他,連忙緊緊隨在后面。 山路難行,況且這地方本沒有路,到處都是荒草樹木。 崔寶玉為美色所迷,根本沒有察覺有什么不對。 小木七拐八繞地把他帶到山間的一處草廬,雖然有些簡陋,但確實很風雅。 草廬里面有桌椅和竹床,桌子上放著茶碗酒杯,都干干凈凈的。 小木從床底下搬出一壇酒來,又變戲法似地端出幾碟下酒菜。 “這里簡陋得很,沒有什么好招待,還請世子爺見諒?!毙∧菊f著給崔寶玉倒了一杯酒。 “木賢弟,你別是狐貍精變的吧?住在這山間,又這么個好模樣兒?!贝迣氂裼秩滩蛔男睦锇W了起來,這里只有他和小穆木兩個人,忍不住說些瘋話來撩撥。 “走了這么遠的路,世子爺想畢口渴了,嘗嘗我釀的酒味道可還好嗎?”小木一邊輕輕擦著臉頰上的汗一邊說。 他這個樣子,崔寶玉哪里還經(jīng)得???別說讓他喝酒,就是喝砒霜,也不待眨眼的。 喝完一杯,小木又給他倒上一杯,崔寶玉其實哪還顧得上嘗酒的滋味,只是一味地說好。 “好賢弟,你快坐過來!咱們倆喝個交杯酒?!贝迣氂裾f著就去拉扯小木,卻只覺得頭暈目眩,一下坐在地上。 他自負酒量不錯,如何小小的兩杯酒就讓自己頭暈起來? 他使勁晃了晃頭,仰起臉去看小木,卻見他的臉緊繃著,如同罩了一層寒霜。 崔寶玉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就倒在了地上,小木上去在他腰眼兒上狠狠踢了一腳。 可他依然像死豬一樣一動不動。 第119章 議親 徐春君坐在那里,和大房二房的兩個姨娘一起剝核桃。 剝好的核桃仁兒都放在一個琉璃罐子里,一會兒拿到廚房去,讓他們熬了糖漿做琥珀核桃。 徐瑯今日回了娘家,閑話的時候,說起自己想吃琥珀核桃。 徐春君就連忙叫人拿來核桃,趕著做出來給三姑姑吃。 徐瑯和秦姨娘如今都還沒有顯懷,但口味明顯都變了。 徐瑯才有身孕之前不喜歡吃甜的,如今卻每天都要吃甜食。 而秦姨娘每天都要吃幾顆酸杏子,否則就要吐。 “剝這么半罐子也就夠了,這東西如果做的多了,沒幾天就會有哈油味兒,不中吃了?!碧K姨娘道,“我把這些送到廚房去?!?/br> “我和你一同過去,也好有個伴兒?!倍康幕ㄒ棠镆策B忙起身。 屋里只剩下徐瑯,徐春君和秦姨娘三個人。 “今日是三老爺請我過來的,說是商量一下你四jiejie的婚事。”徐瑯并不瞞著徐春君和秦姨娘,“她比你還大一歲,不好再耽擱了。” 徐春君今年八月就要出閣,徐春素是她的jiejie,自然也該談婚論嫁了。 若按正常的情形,她的婚事應該安排在徐春君之前。但徐春君的情況特殊,所以也只能靈活處之。 “老爺可說了是哪家?”秦姨娘停了針線問道。 “是住在修賢街杏花巷子的孫家,他們家老爺孫耀軒在船舶司任副提舉?!毙飕樥f道,“為人很是廉政端方,孫家家風清正,且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那孩子你姑父和你父親都見過,很是刻苦用功,雖不是十分的聰明,但也是個可托付的人。” 徐春君知道,這門親事必定是父親先選中的,再叫三姑姑過來商議。 “聽著就蠻好,”徐春君含笑問道,“那四jiejie和太太可知道了嗎?” “多半還不知道呢!不過這兩天,肯定也就知道了。”徐瑯說。 秦姨娘因為有孕,如廁的次數(shù)就多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地笑道:“姑奶奶、五姑娘,你們兩個說話吧。我得去方便一下?!?/br> 徐春君忙叫跟著的小丫頭扶好了秦姨娘,千萬小心腳下。 秦姨娘出去后,徐瑯又跟徐春君說:“其實你四jiejie的親事一點兒也不好選,咱們家如今這樣的身份,門第高的看不上咱們。門第低的,又往往目的不純?!?/br> 徐春君知道徐瑯說的是實話,他們家雖然現(xiàn)幾位叔伯的任職不高,可畢竟有陳家這門得力的姻親。 并且鄭家雖然破落,可好歹頂著個伯爵頭銜。 這兩點在有些人看來,便是有利可圖了。 “況且你四jiejie在三太太身邊養(yǎng)得有些歪了,你父親有意要把她正過來,所以在擇親的時候就格外注重家風?!毙飕槆@息道,“得找個能管得住她的,不然以后有戲唱呢。你四jiejie雖然有這樣那樣不好,可到底是咱們徐家的女兒。我們當長輩的,都盼著她好。況且女子嫁人就是又投了一回胎,找個好婆家,會慢慢感化她的?!?/br> “姑姑說的是,”這一點徐春君也贊同,“那孫家如今雖然平常,可只要肯上進,走正路,也不怕沒有出頭的日子?!?/br> “就是這個意思了,”徐瑯點頭道,“日子總是慢慢熬出來的?!?/br> 姑侄倆又說了幾句話,秦姨娘就從外頭回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兩位姨娘把做得的琥珀核桃仁拿了回來。 徐瑯捏著吃了一個,滿意地笑道:“就是這個味道!想了好幾天了?!?/br> 這天晚飯后,徐三爺便同魏氏說了給徐春素擇親的事。 “那船舶司是個冷衙門,從六品的官職也有些低了?!蔽菏蠈@門親事不滿意。 “從六品怎么了?我如今不也才是個七品么?!”徐三爺反問道,“若做官只想著發(fā)財,那就危險了。擇親首先看人品,那些身外之物都是虛名,是靠不住的?!?/br> “五丫頭是庶出,尚且嫁了伯爵府?!蔽菏衔卣f道,“咱們徐家這輩兒,嫡出的姑娘就兩個,況且咱們?nèi)缃褚呀?jīng)回了京城,四丫頭又不麻不瞎,怎么著也能嫁個五品官。” “你倒想得美!”徐三爺忍不住朝她潑冷水,“咱們家現(xiàn)在回到了京城又怎么樣?我們兄弟三個在官場上已經(jīng)沒什么作為,小一輩兒的又不明朗。豈是你想嫁五品官就能嫁的嗎?” “自古都說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那五品官也不是高不可攀,怎么就嫁不得了?!”魏氏的火兒也上來了,“別的不說,三姑奶奶但凡肯幫一把,怕還不能給四丫頭尋一門好親事?!” 她就是覺得委屈,憑什么她的女兒不能高嫁? 她的大兒子已然殘廢了,還不在女兒身上給她補償。這怎么能讓她心里沒有怨氣? “說你糊涂你就是糊涂?,F(xiàn)在她父母俱在,做什么讓她三姑姑給她擇親?!”徐三爺?shù)?,“春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能不疼她?只是她那樣的性子,必須得養(yǎng)得穩(wěn)重些才好。若是高嫁了,必然輕狂,是要是惹禍的?!?/br> “她個十幾歲的孩子,要多穩(wěn)重?!依你這么說,那些高門貴地通通都嫁不得了?”魏氏只覺得丈夫的話刺耳,“那姓孫的胡子一大把了,還在個從六品的官職上熬著。我不信他的兒子能出息到哪兒去!我這一輩子就已經(jīng)夠苦的了,不想讓我的女兒再吃苦。既然你說父母俱在,她的婚事由父母做主。你是當?shù)?,你同意,我是當娘的,我不愿意,這門親事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