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49節(jié)
宗玉維冷眼看著,覺得這姜家二小姐雖然也讓她母親調(diào)教得不錯,但終究是太愛出頭了些,擔不得大事。 姜暖表面上看著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但實則心地善良,為人又正直,只是缺少心機。 眼看著快到中午,姜家姐妹便和孟氏一同告辭了。宗家雖然百般挽留,但三人也沒有留下用飯。 第086章 故態(tài)重萌 歲暮日短,午時剛過,天色便轉(zhuǎn)暗了。 因白日太短,故而徐春君并不午睡,或做針線或讀書,緊著白天把事做完,免得燈下傷眼,又費燈油蠟燭。 綠莼往二奶奶屋里送東西回來連說好冷,湊到火盆前邊烤手邊說:“這天從早起就陰著,方才開始下起了小清雪,弄的那路怪滑的,我險些摔了一跤?!?/br> “早叫你別冒冒失失的,這三九寒天摔一下,到老了是要留病根兒的?!弊狭獍严春玫氖峙链钤谀樑杓茏由?,順便又往火盆里添了幾塊炭。 “二奶奶房里頭,小玉她們幾個拿火盆燒芋頭呢!”綠莼搓搓手說,“不如一會兒咱們也燒幾個?!?/br> “又不是吃不飽飯,想起弄那個來了。弄得滿屋子煙熏火燎的味道,幾天都散不盡!”徐春素說著進來了,身后跟著她的兩個丫頭。 “四姑娘來了,快請坐。”紫菱和綠莼連忙相讓,徐春君也站了起來。 徐春素已經(jīng)許久不到這屋里來了,今天不知道刮了什么風。 因為她是嫡出,況且又比徐春君年長,因此徐春君從來都敬著她。 倒并不是真的怕她,只不過徐春君自重,不肯因她失了教養(yǎng)。 況且終究是一家人,徐春素丟了,她也撿不著,更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話。 “紫菱綠莼,快給四jiejie上茶,把阿暖新送來的蜜餞拿出來?!毙齑壕愿赖馈?/br> “說起蜜餞,還是白桃和林檎更有味兒?!毙齑核靥籼魮鞊斓兀褠鄢缘亩汲酝炅?。 然后又問徐春君:“你這幾日不到三姑姑家去嗎?” “我想著過些天去看看,眼看著又落雪了,總要遲個幾天才說。”徐春君道。 “你若去時叫上我,許多日沒見三姑姑了,怪想的?!毙齑核卣f著打起了哈欠,伺候她的丫鬟忙拿過濕手帕來讓她擦手。 “我說定好了去,便提前一天告知jiejie?!毙齑壕Φ?。 “就這樣吧!我得回去睡一覺?!毙齑核夭镣炅耸终酒鹕?,催促丫鬟趕緊把外頭的披風給她穿好。 徐春君和紫菱綠莼直把她送到了門外,又略站了站才回屋來。 “要我說這四姑娘臉皮也夠厚的,之前的事竟似全不記得了?!本G莼搖著頭道,“怎么好意思!” “家丑不可外揚,她做人不地道,咱們姑娘也難同她斤斤計較?!弊狭獾?,“你聽她還說想念三姑奶奶呢!現(xiàn)在臉皮越發(fā)厚了,謊話張口就來。” “不要多議論了,四jiejie也好,三哥哥也罷,他們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咱們又不是不清楚。”徐春君道,“我看那雪越發(fā)大了,把房門關(guān)緊些,簾子撂嚴了。” “我聽說三少爺如今攀上高枝兒了,這陣子常有人請他出去做客呢?!本G莼道,“也不知道那些人看中了他哪里?” “你從哪里聽說的?”徐春君問。 “聽二奶奶屋里的人說的,還是三太太親口告訴的呢!”綠莼放下簾子道,“不過我沒細聽,想也知道,不過是靠著奉承人家,得些個好處罷了?!?/br> 徐春素去了沒一會兒,魏氏的陪房呂mama又忙忙地走了來,連傘也沒顧得撐,落了一頭的雪。 徐春君一見這情形便知道她找自己有急事,問道:“mama來做什么?” “五姑娘,我們少爺在外頭賭錢又被人扣起來了。太太說還得你趕緊去把他贖出來,千萬別叫人知道。”呂mama鼻尖兒凍得通紅,兩只小眼睛黑漆漆的,像老鼠精。 “天這么冷,況且已經(jīng)到了后晌,我們姑娘出去不方便,不如換個人吧?”紫菱不高興地說。 太太母子幾個也未免太得寸進尺了,有什么事都只催著徐春君去做,有好處的時候卻一點一滴也輪不到她。 紫菱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岑云初特意告訴她說你們小姐好性兒,那是她的涵養(yǎng)好。 本來嘛,做主子的就該矜持尊貴。 但下人們就不必如此了,該牙尖嘴利的時候,就得說幾句難聽的話。該上手的時候,也不要心慈面軟。 否則人人都來欺負作踐,豈不是有受不完的窩囊氣? “你這丫頭,怎么說話呢?三少爺不是五小姐的親哥哥嗎?哥哥有難,妹子出手幫忙有什么不對的?又況且也不是頭一回了。”房mama立刻就不愿意了。 她是魏氏的陪房,早在徐春君主仆面前倚老賣老慣了。 “那怎么不去找四小姐?四小姐才是三少爺正經(jīng)的親妹子呢!”綠莼回嘴道,“況且聽說三少爺如今結(jié)交了有權(quán)勢的朋友,為什么非得我們姑娘去?” “你們兩個死丫頭,這是要造反嗎?老爺在太太屋里呢,這事兒要是讓老爺知道,不得氣個好歹的?!”呂mama干脆把徐溉搬了出來。 “好了,別吵了。我去就是,”徐春君終究還是不想讓父親cao心,“是哪家賭坊?跟著三哥的小幺兒可回來了嗎?” “怎么沒回來?要不是他報信兒,我們怎么會知道呢!”呂mama見徐春君答應了,便也顧不上和紫菱綠莼計較了,催促道,“姑娘既然要去,就趕緊穿戴好了出門吧!這天眼看著就要黑?!?/br> 徐春君穿戴好了準備出門,叫紫菱綠莼去看車備好了沒有,偏偏她頸上戴著的玉墜脫落下來掉在地上,斷成了兩節(jié)。 徐春君心里不由得有些怔忡。 呂mama還在一旁催促,這一次她不跟著,說怕離了太太屋里叫老爺看出不對勁兒來。 只給了徐春君二百兩銀票,讓她去贖人。 徐春君到了二門把報信兒的小幺兒叫過來,問他:“那賭場在哪里?叫個什么名字?” “在城西,一個叫和順賭坊的地方?!毙$蹆旱馈?/br> “三哥哥自己去的,還是和他人一起去的?”徐春君又問。 “是三少爺自己去的,玩兒了幾把一直輸,就欠了銀子?!毙$蹆旱?。 “一共欠了二百兩,記賬就是了。為什么一定要扣人呢?”徐春君盯著小幺兒問。 “這個小的也不大清楚……是了……那地方不記賬,只要現(xiàn)銀?!毙$蹆簝芍谎劬Φ瘟鱽y轉(zhuǎn),“五姑娘就別盤問我了,快點兒去贖人吧?!?/br> “你坐車前頭吧,也好帶路?!毙齑壕荒樒届o地說。 第087章 捎句話 馬車走了不多遠,徐春君說道:“我想起來了,要去先看看三姑姑,替二嫂子捎句話?!?/br> 車夫便掉轉(zhuǎn)了馬頭,往徐瑯和陳欽的住處走。 陳欽這么多年一直沒在侯府住,只是自己獨辟了一個不大的幽靜院落,離學堂頗***日里深居簡出,以教學為業(yè)。 他和徐瑯破鏡重圓,倍加珍惜。 也不想讓徐瑯回去受拘束,因此就一直住在這里。 今天天冷,學堂只上了半天課,便叫學生們都回家去了。 此時徐瑯夫婦正隔窗賞雪,飲酒談笑。 聽說徐春君來了,連忙叫請進來。 “擾了姑姑和姑父的雅興了?!毙齑壕χ狼?。 “什么雅興不雅興的,你來了我才高興。”徐瑯拉著徐春君的手讓她坐到火爐邊。 她如今容光煥發(fā),簡直像年輕了十歲。 “如今家里也沒什么事,不如你在這里陪你姑姑住上些日子,她每天都要念叨你幾次?!标悮J也非常欣賞徐春君,因為她有徐瑯當年的影子。 “姑姑,姑父,我來這里是有事情同你們商量?!毙齑壕f道,“我是背著人出來的,今天怕是不能留下?!?/br> “有什么事你就說。”徐瑯見徐春君如此說,知道若不是要緊的事,她絕不會這么貿(mào)貿(mào)然趕來。 徐春君便把魏氏讓她去贖徐道慶的事說了。 徐瑯聽得直皺眉,說道:“道慶真是越來越不像個樣子,三嫂子還只一味地護短。要你個姑娘家拋頭露面,實在很不妥當。那種地方哪有什么好人?” “其實去賭房贖人也不是頭一次了,”徐春君說道,“但這回我覺得有些蹊蹺,所以來找姑姑和姑父商量?!?/br> “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陳欽問,“這里頭莫非還有隱情?” “上一次之所以讓我去贖人,是因為三哥哥在賭坊出老千被人抓住要剁手。這一回,他的小幺兒說他只是欠了二百兩銀子。我雖然不去賭坊,卻也知道這地方是可以記賬的。況且咱們家雖然算不得高官顯貴,可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為何只差區(qū)區(qū)二百兩銀子,就非得要我去贖人?便是小幺兒拿了銀票去也是可以的吧?;蛘呷钚湃蔚膮蝝ama,也能把這事辦了。”徐春君分析道。 “你說的有道理,只是為什么一定要誆你去呢?”徐瑯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最近三哥哥很是得意,因為他結(jié)交了有權(quán)有勢的人,”不光是聽綠莼說起,平日里徐道慶也會流露出一二來,徐春君就不能不起疑,“我不知道,那些人為何要與他結(jié)交?究竟圖的是什么?” 徐瑯和陳欽都不是笨人,在他們面前很多話不需要說的太清楚,說到這份上就已經(jīng)十分明白了。 他們都是知道徐道慶的,簡直就是個酒囊飯袋敗家子,況且徐家如今在京城里只做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 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人和他結(jié)交,究竟圖的是什么呢?當然,必定是有所圖謀,否則又何必理他。 “當然,多半是我多心了?!毙齑壕⑽⒌皖^笑了笑,“所以才想請姑姑,姑父幫我參詳參詳。” “我也覺得這事不對頭,不如把那個小幺兒拉進來問問?!标悮J道。 “先等等,”徐瑯制止道,“這小幺兒必然是知道點兒什么的,若是先審問他,只怕會打草驚蛇?!?/br> “可如果我們派了人去,也一樣會打草驚蛇?!标悮J道。 他這邊倒是能派出去幾個得力的人,可如果那邊真的有陰謀的話,見了這些人,自然也就不會使出來了。 “除非有人假扮成春君,”徐瑯道,“引蛇出洞,看看他們究竟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br> “假扮我倒也不難,因為我到那地方去肯定會把頭臉遮得嚴嚴實實,只要身量胖瘦跟我差不多就成?!毙齑壕?。 “我看阿斑就使得?!标悮J道,“他幼時在戲班待過,雖然比春君高些但也不明顯?!?/br> 陳欽說的阿斑是他的一個書童,當年襄陽鬧旱災,他險些餓死。在逃荒的路上被陳欽救了,因為他聰明伶俐又忠心,所以這么多年一直跟在陳欽的身邊。 他如今的年紀也已二十出頭,但身材在男子中算是瘦小的。 更要緊的是他劍術(shù)很厲害,陳欽若是出門遠行,必帶他在身邊權(quán)當保鏢。 門外的雪已經(jīng)下了厚厚一層,車夫和徐道慶的小幺兒在外頭等得有些不耐煩。 說好了進去說句話就出來的,怎么這么久了還不見人影? 日影早已經(jīng)偏到西邊去了,因為陰著天,只看得到一個淡紅色的圓球,比滿月亮不了多少。 車夫還好些,平日里穿得就厚,那小幺兒卻是凍得弓肩縮背,不停地搓手,后來干脆跳下車來,繞著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