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是苦是甜，她說了不算。但能保證一點(diǎn)，就是始終忠心耿耿地服侍徐春君。

    想明白這一點(diǎn)，她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仿佛前頭有盞燈，能照著她一路走下去。

    第061章 故人

    “思敬，如此倉促不大好吧？”

    “小叔叔，算我求你了。只要你點(diǎn)了頭，我爹娘多半就會(huì)同意的?！?/br>
    “那姑娘的家世人品，你可清楚嗎？終身大事不可不慎重啊。”

    “她家是誠毅侯府的遠(yuǎn)親，剛剛來京。當(dāng)然不是什么顯赫的門第，但我是真心看中她。請小叔叔千萬成全！”

    “你啊，原本是多穩(wěn)重的一個(gè)人。如今竟也如此毛躁，我倒是真好奇那位小姐是怎樣個(gè)神仙人物？”

    “小叔叔說笑了，不過是各花入各眼。”

    這些日子陳思敬思量再三，決定正式向徐春君提親。

    他知道徐春君是一個(gè)極自尊自重的女孩兒，與其互相試探，暗通款曲，莫不如堂堂正正上門提親。

    不過他做事細(xì)心周到，想到如果貿(mào)然向自己的父母提起，多半會(huì)遭到反對。

    如此，就一下子把路堵死了。

    頂好是家中有人幫自己說話，而小叔叔陳欽是最合適的人選。

    陳欽前些日子不在京中，昨日才回來。

    陳思敬實(shí)在等不及，今天一早就找到了叔叔，央求他登門，和徐家的長輩談一談。

    “思敬啊，不是叔叔不肯幫你出頭，只是覺得太倉促了不好。還是先派人打聽清楚，咱們再遞個(gè)帖子過去?！标悮J畢竟年長，想事情更為妥帖。

    “叔叔說的當(dāng)然是對的，可我也不知怎么心里頭直發(fā)慌。總想快些，再快些。生怕晚了就來不及了?！标愃季措y為情地?fù)蠐项^，“且再過幾天我就要隨駕秋狝，來回要兩個(gè)月呢！總要先把話透過去，彼此有個(gè)準(zhǔn)備?！?/br>
    “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可總得有個(gè)上門的理由?。∵@么冒冒然地去了，還不得被人家給罵出來?！标悮J無奈地笑笑。

    “侄兒都想好了，就說借他家的幾本古籍看看，我的小幺兒說他們家來京那天，帶了好多的書。以叔叔的名望，沒人會(huì)懷疑的。屆時(shí)旁敲側(cè)擊，她家人也必然明白?！标愃季醇泵Φ馈?/br>
    “這個(gè)理由也只勉強(qiáng)，湊合著用吧！”陳欽無可奈何。

    叔侄兩個(gè)出了家門，來到徐家如今暫住的地方。

    陳思敬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門口停了輛馬車，顯然是有內(nèi)眷要出門。

    他剛走到門前，徐春君恰好從里頭出來。

    陳思敬滿懷欣喜地叫了聲徐姑娘，又回頭去看陳欽，意在告訴叔叔，就是這個(gè)人。

    徐春君以為陳思敬只是路過，笑著行了個(gè)禮，問道：“陳大人今日不忙？”

    “這位是我小叔叔?！标愃季粗钢叩浇暗年悮J向徐春君介紹道。

    徐春君在看到陳欽的一瞬間怔了一下，她已經(jīng)不記得陳欽的樣子，但她知道這個(gè)人就是陳欽。

    “陳大人，你們是要來我家？”徐春君問得有些遲疑。

    “自然?！标愃季创鸬煤敛华q豫。

    “那你們可是要見我姑姑？”徐春君又問。

    “你們家誰主事？”陳思敬笑著說，“誰主事，我們就見誰?！?/br>
    徐春君知道，該來的總會(huì)來，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道：“如此，就請隨我進(jìn)來吧！”

    此時(shí)，徐瑯正在翻看家中的賬目。

    小丫頭通稟說外頭有客人來，且是五姑娘領(lǐng)進(jìn)來的。

    徐瑯想也沒想，就說快請進(jìn)來。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與那人的重逢，真正的重逢卻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陳欽和徐瑯兩個(gè)人如同被點(diǎn)了xue，從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就呆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

    徐春君早有準(zhǔn)備，陳思敬卻一時(shí)摸不著頭腦，但隨即也就了然。

    徐春君向陳思敬使了個(gè)眼色便走了出去，陳思敬在心里嘆息一聲，也跟著她出來。

    院子?xùn)|邊種著一叢翠竹，兩個(gè)人隔著三四步遠(yuǎn)站住了。

    “原來你是徐尚書的孫女，”陳思敬笑道，“是我眼拙?！?/br>
    “我們家早敗落了，也不便敘舊。”徐春君垂首，“你們今日難道不是來找我姑姑嗎？”

    她還以為這對叔侄已然知道三姑姑就是徐瑯了。

    “是也不是，”陳思敬含糊答道，“你姑姑她……”

    “她至今未嫁?！毙齑壕?。

    原來陳思敬的小叔叔陳欽，就是徐瑯當(dāng)年的未婚夫。

    只因徐家獲罪，這門親事也就作廢。

    “我小叔叔也至今未娶。”陳思敬道。

    陳欽和徐瑯兩個(gè)人明顯余情未了，一個(gè)未娶，一個(gè)未嫁，只要彼此愿意，應(yīng)再無阻隔。

    “多謝陳大人成人之美?！毙齑壕怯芍蕴婀霉酶吲d。

    “這有什么好謝？我也愿意小叔叔終成眷屬。”今天的事算是意外之喜了。

    “我還有事要出門去，失陪了?！毙齑壕辛藗€(gè)禮就要走。

    “春君姑娘，”陳思敬忙叫住她，“我……你……我們……”

    “大人要說什么？”徐春君安靜地站在那里，明眸濃郁，乖巧可人。

    陳思敬只覺得自己的心變得異常柔軟，真想把她捧起來輕輕放上去。

    “我今日其實(shí)是想讓小叔叔替我求親的，我對你……”陳思敬紅著臉不敢正視徐春君。

    “陳大人，不必說了?！毙齑壕驍嗨脑?，“我們兩個(gè)不可能的?！?/br>
    “為什么？！”陳思敬一聽就急了。

    “你會(huì)知道的?！毙齑壕徽f了這一句，便轉(zhuǎn)過身走了。

    留陳思敬在原地黯然神傷。

    屋里徐瑯和陳欽兩個(gè)人仍是一句話未說，只是久久凝視對方。

    最終還是徐瑯打破沉默：“請坐吧！招呼不周，見諒?！?/br>
    “你終于回來了……”陳欽只這一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十一年，是很久了?！毙飕樰p笑。

    足夠變老和遺忘。

    “我不知道你回來了，我去潭州訪友，昨日才回來。”陳欽頗有些恍惚，總疑心自己在做夢。

    “我們進(jìn)京也還不到半月?！毙飕樀穆曇魷睾偷屯瘢澳銇硎菫榱耸裁词?？”

    她這么一問，陳欽才猛地想起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是我的侄兒，托我來給他保媒，他看中了你的侄女春君姑娘?！标悮J道，“實(shí)則……實(shí)則我至今仍是孤身一人，你……”

    “不成。”徐瑯斷然搖頭。

    “為什么不成？這么多年我沒有一刻不牽掛著你。你敢說你已經(jīng)忘了？”陳欽情緒激動(dòng)。

    “我是說你侄兒和春君不成?！毙飕槦o奈地嘆息道。

    第062章 不妄念

    陳欽把侄子叫到跟前，頗為艱難地開口道：“孩子，你和春君姑娘無緣，還是算了吧！”

    回來的路上，陳思敬一句話也沒說。此時(shí)還是不甘心地追問道：“為什么不能？她就那么厭惡我？”

    “她三姑姑告訴我，春君姑娘的親事，已然定下來了?！标悮J無奈地?fù)u頭道。

    “我打聽過了，明明沒有！”陳思敬看似冷靜，實(shí)則已經(jīng)瀕臨癲狂。

    “春君姑娘是為了救人才應(yīng)下的這門親事，如今他們家能夠進(jìn)京，都是因?yàn)檫@個(gè)?！标悮J眼前閃過徐瑯同他解釋時(shí)流露出的羞愧和疼惜。

    “是誰？她要嫁的人是誰？”陳思敬捏緊了拳頭，心里卻隱隱透出無力。

    “是承恩伯府?！标悮J低下了頭。

    陳思敬的心如同挨了一拳，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是那個(gè)鄭無疾？！他就是個(gè)浪蕩子！誰嫁給他一輩子就毀了！”

    陳欽何嘗不知女子嫁人是頭等大事，鄭無疾的惡名早已遠(yuǎn)播，他雖未親見，可看徐瑯的神色也能明白。

    但他們都已經(jīng)不是孩子，明白世間太多事都難以如意。

    “彼時(shí)徐家遭了難，春君進(jìn)京來尋求門路。情勢迫人，身不由己……”陳欽哀嘆一聲道。

    “叔叔，我們?nèi)フ亦嵓胰耍貌缓?？”陳思敬猛然抓住一線生機(jī)，“我們可以多多給他錢，讓他家退了這樁親事?！?/br>
    “這門親事是誠毅侯夫人定下的，鄭家人說了不算。她看中了春君姑娘，便是給她金山銀山也不可能交換。”陳欽苦澀地?fù)u著頭說，“再者若是別家的女兒，自然樂得如此?？尚旒业呐畠?，絕無可能。”

    陳思敬心里清楚小叔叔說的對，徐春君是絕不可能出爾反爾的。

    無論這門親事是否已經(jīng)公之于眾，都已經(jīng)沒有了回轉(zhuǎn)的余地。

    他神色灰敗，木偶似地朝外走去。

    陳欽心中不忍，在他身后說道：“思敬，造化弄人，你且自寬?！?/br>
    陳思敬失魂落魄地走到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來，轉(zhuǎn)過身向陳欽說道：“恭喜小叔叔，能夠重修前緣?！?/br>
    愛而不得的滋味他此刻正在承受，也就更加欣慰于小叔叔能夠夙愿得償。

    陳欽聽他如此說，心里頭越發(fā)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