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社會中間階層最文明，最底層和最高層卻往往是弱rou強食的世界。

    在農(nóng)村家里沒有兒子，或者兒子少，或者兒子瘦弱、懦弱的家庭，是真實地會被別人惡意的欺壓。

    這種情況到了喬薇生活的后世都依然存在。視頻平臺上隨便刷刷都能刷到?jīng)]兒子的家庭被鄰居惡意侵占宅基地、侵占農(nóng)田的視頻。

    但其實嚴(yán)湘作為干部子弟, 已經(jīng)身在了社會的中間階層, 不再需要靠體力取勝。

    只是楊大姐的認(rèn)知觀念還沒有隨著身份的變化跟著轉(zhuǎn)換過來。

    “楊阿姨喜歡會打架的孩子, 但mama喜歡湘湘。”喬薇說, “湘湘不用打架，湘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所以湘湘最喜歡mama啦。

    嚴(yán)湘笑得陽光燦爛。

    第一天正式上班, 喬薇應(yīng)約提前了一些，她帶著嚴(yán)湘九點半就到了辦公室。

    陸站長已經(jīng)泡好一缸子又濃又釅的茶。

    “您到得真早?！眴剔毙χ哌M(jìn)辦公室，依然是穿昨天那套衣服，白襯衫的肩膀上仿佛帶著陽光，照進(jìn)了辦公室。

    “嚴(yán)湘，這是陸站長，叫伯伯。”她輕輕拍拍嚴(yán)湘的頭。

    嚴(yán)湘今天也穿得是白襯衫，干凈整齊，仰著脖子，甜甜地喊了一聲：“伯伯?！?/br>
    “哎！乖~”陸站長拉開抽屜，手伸進(jìn)里面摸了摸，摸出一塊糖，“給?！?/br>
    喬薇放在嚴(yán)湘后肩的掌心微微用了用力，嚴(yán)湘得到準(zhǔn)許，開心接過糖，露出一口小白牙：“謝謝伯伯。”

    這一看就是家教非常好。

    有禮貌的孩子誰不喜歡，何況辦公室里閑得沒事干。

    “哎呀，這娃，給穿這么白的衣服。多容易臟?！焙胍矞愡^來逗嚴(yán)湘，捏捏臉，揉揉頭，有點懷念，“還是小時候可愛啊，我家的都大了，臭烘烘還鬧騰人?！?/br>
    陸天明跟嚴(yán)湘說：“你把糖給我，我給你變魔術(shù)?！?/br>
    嚴(yán)湘依言把陸站長給他的糖給了陸天明，陸天明一會左手變右手，一會右手變左手，逗得嚴(yán)湘咯咯直笑。

    陸天明問喬薇有幾個孩子，得知只有嚴(yán)湘：“才一個啊?！?/br>
    喬薇這才知道，陸天明和嚴(yán)磊差不多的年紀(jì)，已經(jīng)有三個孩子了。最小的那個今年也上小學(xué)了，而他妻子現(xiàn)在懷著第四胎呢。

    這個時代的人真的是不講究避孕的，講究的是多子多福。

    陸曼曼比喬薇晚了一小會兒到的，但比她平時卡點上班也提前了。

    她看到喬薇如約提早前來，對喬薇印象非常好。

    農(nóng)村出身的軍屬真的都太沒有時間觀念了。胡穗現(xiàn)在能按時上班下班，是因為陸站長給廣播站制定了遲到早退扣工資的規(guī)矩，才把她給硬掰過來。

    因懷孕反應(yīng)太大而在家休養(yǎng)的那個，以前也是經(jīng)常遲到。

    本來廣播員的時間就已經(jīng)夠靈活夠松快的了，就這樣她還是會遲到，而且是說了很多次“轉(zhuǎn)播中央臺新聞時間是固定的必須準(zhǔn)時”的前提下。

    也是靠扣工資才給硬改過來的。

    這些軍屬，光用嘴跟她們說是完全沒用的。她們對“規(guī)則”、“規(guī)定”特別不在意。

    只有真實扣掉的錢才能讓她們rou痛。

    胡穗把機器弄壞了兩次。第一次陸站長好心給報了自然損耗，沒想到第二次她又來。

    陸站長告訴她，從第三次開始，再弄壞，換新零件的錢就要從她工資里面扣，她才老實了。

    比起來，喬薇別的先不說，就這遵守時間觀念，看起來就讓人順眼多了。

    陸曼曼也逗了逗嚴(yán)湘，然后對喬薇說：“你跟我來，我教你用機器?！?/br>
    喬薇摸著嚴(yán)湘的頭，左右看看。

    陸站長指了張桌子：“以后你坐這兒?！?/br>
    胡穗表功：“我都給你收拾干凈了。”

    木頭桌子半舊，但的確擦得一塵不染。

    胡穗雖然死強，但干活倒不偷懶。這辦公室還沒有家里的堂屋大，她每天早上三下五除二就能給打掃干凈。

    客觀來說，她真正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早上那十來分鐘就干完了。

    然后這一天，她基本上就在辦公室里喝茶做針線或者打毛衣。

    陸站長和陸天明兩個看書看報。

    三個人吸溜茶水或者咕嚕茶水的聲音，此起彼伏，別的聲音就沒了，各干各的。

    主打一個流金歲月，寧靜致遠(yuǎn)。

    今天因為嚴(yán)湘，還比往常熱鬧些呢。

    喬薇讓嚴(yán)湘坐在她的座位上，從挎包里給他掏出帶來的兩本小人書：“慢慢看，別吵別人?！?/br>
    又把軍綠水壺給他放到桌上，自己拿著筆和本跟著陸曼曼去了廣播室。

    陸曼曼口齒清晰，倒是個不錯的老師：“第一步，先打開電子管擴音機，進(jìn)行預(yù)熱?！?/br>
    喬薇問：“需要預(yù)熱多久？”

    “十分鐘左右?！标懧f，“所以最晚最晚……”

    喬薇接口：“九點五十五必須到?！?/br>
    “對?！?/br>
    陸曼曼指著機器告訴她：“這個閘刀，拉到‘廣播’的位置，廣播就通了，你對著麥克風(fēng)說話，外邊的喇叭都能聽到你。那個開播語和結(jié)束語給你了嗎？”

    “給了，我已經(jīng)會背了。”

    是實實在在能干活的人呀。

    陸曼曼高興，繼續(xù)講：“拉閘刀要掐時間，念完開播語，立刻切換到縣里的廣播頻道。這個時間特別短，縣里那邊也有開播語。她一念完，就切到中央頻道了。咱們不能誤了她的開播語，她不能誤了中央臺的開播語。明白了嗎？記下來記下來。這個最重要。”

    所以這個工作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掐準(zhǔn)時間在一分鐘的時間內(nèi)念完兩句話。

    喬薇一臉認(rèn)真嚴(yán)肅地做了記錄，還劃了個圈圈了重點。

    這工作態(tài)度，陸曼曼太滿意了。

    她又著重強調(diào)了幾個閘刀開合的先后：“一定要記住啊，要是先拉了這個，就要冒火花了，直接壞掉。”

    就這么簡單的cao作，胡穗硬是學(xué)不來。

    喬薇能體會三陸的無奈了。

    其實與其說是學(xué)不會，不如說是一種“我就不信邪，我就不照做試試”的心態(tài)。

    凡我不知道的，一切皆不信，皆是你吹牛，皆是你瞎說。

    我就不聽。

    “那個表，每個月天明叔調(diào)一次。很準(zhǔn)的。”陸曼曼指著墻上的掛鐘告訴喬薇。

    喬薇注意到她比陸天明輩分小，喊他叔。

    但沒時間聊這個了，到時間了。

    陸曼曼說：“你看著。”

    她現(xiàn)場給喬薇演示了一遍cao作，等廣播切到了中央廣播電臺，早上的工作量就結(jié)束了。

    “一定要注意這個閘啊，這要是拉下的，麥克風(fēng)就是開著的，在屋里打個噴嚏，鎮(zhèn)上大家就都聽到了。岳秀芬老忘這個事，鬧過好幾次笑話。”

    “岳秀芬是懷孕休息的那位嗎？”

    “對，跟你一樣是軍屬?！?/br>
    喬薇問：“那現(xiàn)在……”

    “現(xiàn)在就沒事干?！标懧f，“掐時間唄，三十五分鐘結(jié)束。把閘刀拉下來，念完結(jié)束語，閘刀推上去，再推這個，再推這個，機器就徹底關(guān)上了。”

    “鎖上門，鑰匙掛在辦公室墻上。下午再用。”

    真清閑啊。

    倆人也不跟廣播室待著。

    因為廣播室為了廣播隔音效果好，窗戶是用磚頭封著的，白天也需要開燈，不通風(fēng)，特別悶。

    只要一開始轉(zhuǎn)播，廣播員就起身出來了。陸曼曼跟喬薇在外頭說話。

    “那就跟辦公室待著？”喬薇問。

    “哪待著都行，掐好時間，三十五分鐘回去就行?！?/br>
    兩個人就回了辦公室。

    一進(jìn)去，胡穗就說：“哎呀，你家娃真乖啊?！?/br>
    喬薇離開這十來分鐘，嚴(yán)湘不吵不鬧，就安安靜靜地看書。

    三個大人相當(dāng)吃驚。他們都養(yǎng)過孩子，這個年紀(jì)的小男孩少有能這樣安靜的。

    “沒吵著大家就行?！眴剔闭f，“他就喜歡看書。”

    陸站長問：“學(xué)完啦？怎么樣？”

    陸曼曼很高興：“她都會了?！?/br>
    “那你們倆排一下班?！标懻鹃L說，“雖然學(xué)了，但穩(wěn)妥點，這個星期還是你輪班?！?/br>
    兩個廣播員按慣例一人輪一周。不輪班的人也要按時過來，以防有什么情況，好替補上去。當(dāng)周輪班的人星期天也要上班。

    陸曼曼臉一下跨了：“二伯！”

    她上個星期天本來該休息的都沒休，這星期又不讓她休！

    昨天她可是喊站長的。原來是伯侄關(guān)系。

    看陸站長要訓(xùn)話，喬薇笑道：“要不然讓陸曼先帶我試試，我要是行，就從這個星期天開始接班。以后就從星期天開始算一個整輪，就這么輪下去。”

    陸曼曼立刻眉開眼笑：“好好好！你肯定行！”

    陸站長手指在空氣里虛點她幾下，算是同意了，但又提醒她：“叫站長啊。別公私不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