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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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 辛夷考完期末考最后一門理綜,結束了她在圣德高中的高二生活。 她仰著頭,手擱在額頭,太陽很刺眼,一如去年暑假來到這里的那天。 而梁正背著光朝她走來。 羊城和井下村相距太遠,清明節(jié)她沒能回去,打算暑假回去一趟。 王溫妮有點不放心,但是太忙也不能同行。 明明她像辛夷這么大的時候一個人拎著行李從村里到市里去讀書也不怕,卻總是cao心別人。 上了高鐵,辛夷才掏出那部不太常見天日的手機給梁正發(fā)了個微信,希望他別私自跑去馨泉灣。 高鐵兩三個小時,再轉大巴兩個小時才到縣里的車站。 辛夷的叔叔早就等在車站里,她一下車就開著三輪載她回村子里了。 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不會因為任何人的離去而變化。 四周風景每一寸都熟悉,辛夷卻只覺得喘不上氣。 辛夷家和叔叔家很近,只隔著前后兩棟屋子。叔叔還有兩個女兒,本來是打算讓辛夷和她們擠一擠的,她卻執(zhí)意要回自己家住。 吃完晚飯,辛夷背著書包,手里拿著串鑰匙在翻找著,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喊她名字。 “辛夷!” 辛夷抬頭就看到自家門口站著個穿連衣裙的女孩。 女孩一見到辛夷就沖上來抱她:“辛夷,你可算回來了。” 辛夷好一會兒才伸手回抱,聲音帶著哽咽問她:“包涵,你是不是長胖了?。俊?/br> 包涵放開辛夷,握著她肩膀來回瞧,莫名的笑了起來,拉著辛夷的手去開門,“我和我媽說了,這幾天都來和你一起睡?!?/br> 辛夷開門的手停頓了下,才應她:“好?!?/br> 門往上推的時候,灰塵撲簌簌地掉。 按開燈后,辛夷的手還有點發(fā)抖。 屋內陳設依舊,只是原本會在的人卻不見。 包涵握住辛夷的手,拉著她稍微打掃了下。熱水器還能用,兩個人將就著洗完澡就上了床。 辛夷房間沒空調,好在那會兒井下村不算太熱,包涵找出把風扇擦了擦用著。 兩個女孩窩在床上,一人一床薄被子,聽風扇呼啦啦搖著。 包涵嘰里呱啦講著辛夷不在時班里發(fā)生的八卦,辛夷大多時候沉默聽著,到有趣的地方被包涵一帶也忍不住笑笑。 “辛夷,羊城好玩嗎?” “還行,很多好吃的?!?/br> “真的嗎?那我去羊城上大學,你得帶我去吃啊。” “好。” “那你在新學校,有交到朋友嗎?” 朋友? 床頭開著臺燈,辛夷看著天花板,竟然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講起。 “辛夷,你好了很多你知道嗎?”包涵抱著辛夷的胳膊,頭緊貼著她,聲音悶悶的。 包涵都不太敢去回憶那段時間的辛夷,明明她被接走前一切都還是好好的。 可等她再次看到辛夷時,如果非要形容,她只覺得那時候的辛夷活像一具尸體。 小時候帶著她上山下河,爬樹摸魚。被辛夷mama扎著兩條麻花辮,明明看起來十分秀氣的小女孩,一張嘴皮子利索地到處懟愛說瞎話的大人,叉著腰活脫脫一個小霸王。 那個辛夷,好像突然之間就死掉了。 而現(xiàn)在她覺得,辛夷還是那個辛夷,只是長大了些而已。 “你還是和我講講你的新朋友吧。” “不知道從哪兒講起?!?/br> “就從,你遇到的第一個人開始?!?/br> 第一個。 哦,是梁正。 辛夷講得斷斷續(xù)續(xù),包涵聽得認真,末了她問辛夷:“那你會和他一起去國外嗎?” 這句話其實問得有些矛盾,明明是他,要跟著她。 那時候井下村還沒被下令實行火葬,所以村里人逝世大多仍是采用傳統(tǒng)的土葬。 四座墳,立在兩座山頭。 辛夷的叔叔拿了個工具清除周邊的雜草,其實清明節(jié)已經(jīng)被他們打理過一次了,只是春暖花開時節(jié),不免又長出了許多。 墳堆前燃著白燭和香煙,兩張遺照邊插著兩朵白菊。 葬著辛夷爸媽的那座山就在辛夷家后頭,兩個女孩坐在高高山頭上,整個井下村竟然盡收眼底。 “辛夷,好好生活吧,這肯定是叔叔阿姨的愿望。雖然小時候叔叔老說你調皮,但是我們都可羨慕你了。” “現(xiàn)在該我羨慕你了。” 這句話略帶玩笑的實話,讓包涵有些難受,她轉過頭去看辛夷。 辛夷側臉平和,唇畔露著淺笑。 包涵握住辛夷左手手腕,看著上面那道已經(jīng)褪色到不太顯眼的疤痕,笑著說:“人送的手鏈你就戴上唄,純金的呢。” 一聲輕到似乎沒有存在的嗯飄散在風里。 辛夷在井下村待了一個星期就回了羊城。 那個暑假大家好像都很忙。 辛夷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成績其實不算特別理想,梁其給她補習物理的時候大多時候是可以拿到比較好的分數(shù),只剩她自己一個人琢磨時就不太行。 王溫妮看完之后,大手一揮給她報了個物理的暑期輔導班。 那時候教育機構還沒有被雙減,王溫妮挑了個有名的,去繳費時看到他們宣傳海報上還有留學英語的培訓,連帶著一起給辛夷報上了。 辛夷暑假基本都在補習班里度過,而梁正只在收到她短信后給她回了個電話,說他被他爸抓走了,開學才能放出來。 他沒具體說,辛夷也不會問。 八月二十二號那天,辛夷被小姨和姨父直接從補習班接走去過生日。 不是同一家酒店,裝潢卻十分相似。 辛夷去廁所的時候,在拐角處停頓了下,想起去年這時候,她好像摔倒在誰的懷里,還被嫌棄。 回家時車直接從地下停車場進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辛夷出門上最后一節(jié)補習課時,門口的保安叔叔攔著她,用羊城方言嘰里呱啦一堆后發(fā)現(xiàn)女孩一臉懵,才換成撇腳的普通話: “這有個你的東西,昨晚那個男生等了很久的?!?/br> 保安叔叔邊說邊把手里那個粉色包裝的盒子塞進辛夷懷里,“拿好咯,人家的心意?!?/br> 其實能猜到是誰送的,辛夷晚上回家才拆開了它, 盒子里是臺價值不菲的相機,辛夷知道這個品牌。 初中那會兒鎮(zhèn)上開了家看起來很厲害的照相館,她和包涵覺得新奇跑去拍了個證件照,照片上的她們很好看。她和包涵一時上頭,去網(wǎng)吧搜相機,奈何太貴,辛夷當時在QQ上說“遲早有天我要賺錢買下它?!?/br> 直到現(xiàn)在,她都不記得當時的戲言了。 有人卻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 相機底下壓著一個信封,信封里有兩張紙,辛夷抽了出來。 是兩張手繪的機票,畫的有些歪歪扭扭。始發(fā)地寫著羊城,目的地寫著英國,上面日期寫的時間是2016年9月。